钟灵城中,晨光如轻纱般洒下,微微泛起一丝涟漪。
秦九从床榻上起身,细微的动静却仍惊动了被窝中另一人。
秦念久睡眼惺忪,墨发散乱地铺在枕上,声音带着未醒的黏腻:“一大早的……要去哪?”
“准备去见皇帝老儿,”秦九系紧衣带,语气平静,“你懂的。”
被中人顿时清醒了几分,撑起身来,肩上衣襟无意滑落,一片雪腻洁白。
秦念久美目中忧虑浮动:“一切小心,不到万不得已,记得别用神石绝技……”
“我明白。”
秦九推门而出,晨风扑面微凉,他的心也有点凉。
一名身着内官服饰的中年人早已静候在院中,见他出来便躬身行礼,嗓音细而稳:“驸马爷,请随咱家面圣吧。”
秦九颔首不语,随其穿行于初醒的街巷,朱墙渐近,皇城巍峨的轮廓压入天际。
……
皇宫大殿,金碧辉煌,穹顶高阔似接九天。
晨光自镂空雕花的玉窗漫入,映照在盘龙金柱之上,流转着庄严而温润的光泽。
雕梁画栋间悬着淡淡檀香,玉阶之上龙椅空置,其下文武百官垂首静立,屏息无声,仿佛在等待什么重要时刻的到来。
秦九步入殿门,第一眼便望见了立于御阶之侧的钟灵秀。
她今日不再是昔日那个做皇子打扮、或披守夜人玄袍的帅哥模样,而是换上了一袭流金长裙,云鬓微挽,珠钗轻点。
华服映得她肤光如雪,眉眼间淡妆精致,竟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雍容明艳,灼目得几乎令人不敢直视。
秦九难以将眼前人与过去那个一见他就眼睛发亮、恨不得贴上来的“娘娘腔”联系在一起。
钟灵秀也注意到了他,向来神情冷淡的她,此刻颊边竟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红晕。
昨日种种掠过心头,她不由自主地攥紧袖角,心跳如擂鼓。
“皇上驾到!”
一声尖亮的通传撕裂殿中寂静。
百官齐伏,高呼万岁,声浪恭肃而沉重。
“平身吧……”
皇帝钟无大慵然落座,斜倚龙椅,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台下,最终定格在秦九身上。
“秦家……秦时尚。”
“小子参见陛下。”秦九上前一步,行礼如仪。
“免礼。”皇帝声音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秦老家主,身体可还好?”
“劳陛下挂心,家主安好。”
“回想往日,若没有秦家镇守南疆、抗击猎阳之敌,我守月国早已不复存在。”钟无大语气悠远,似叹非叹:
“秦家如今没落,是朕亏欠秦家,如今秦家血脉再现,朕心甚慰呀。”
他略顿,缓缓吐出三个字:
“破军王。”
秦九心头一震,眼底掠过一丝痛色,心中的悲伤却只能强忍。
“这个位置,空悬太久,也是时候交给年轻人了。”
“什么?”秦九猝不及防,蓦地抬头。
“陛下请三思!”一名老臣率先出声谏阻:
”秦家少爷尚且年少,资历不足,若轻易封王,只恐难以服众!”
一石激起千层浪,殿内顿时议论纷纷,附议之声此起彼伏。
钟无大眉头微蹙,却未见怒色,只轻飘飘一句:“既然如此,那便算了。”
……这就改了主意?秦九一时怔住,这皇帝的心思变得比天还快。
就在众人窃窃私语之际,一道沉稳的声音自武官列中响起:
“陛下,臣有一议!”
“守夜人?”秦九循声望去,只见那人身着守夜人特有的深色锦衣,肩绣银纹,气度不凡。
他满头银丝,面庞却年轻俊朗,透着沉稳,黑色的青面獠牙面具挂在臂弯,一望便知是个狠厉角色。
“沈副指挥使有何高见?”皇帝挑眉。
“秦时尚年纪虽轻,却乃秦家唯一血脉之后,即便潜力不凡加上守月国上下对秦家的尊敬之情,也的确不宜即刻封王……”
“不如,让他先加入守夜人历练一段时间,待积累功绩,再议此事不迟。”
“哦?”钟无大似乎来了兴致,稍稍坐正。
“再者,”沈副指挥使继续道:“灵秀公主亦在守夜人中任职,如今二人婚期在即,若安排共事,也有利于培养感情。”
皇帝听罢,唇角微不可察地一扬:“妥,那就交由你安排,退朝吧。”
说罢竟皇帝毫不留恋,起身拂袖而去。
“……”秦九默然立于原地,余光偷偷瞄向那高大的背影。
这个皇帝,跟他老爸比起来,可真是不一样,难以捉摸得很,危险的男人啊。
殿上人群渐散,方才还肃穆庄严的大殿此刻空旷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秦九站在原地,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而那个守夜人副指挥使却走了过来:
“秦少爷,初次见面,老夫沈惊弦……”
秦九一个激灵,赶紧收敛心神,依着礼数就要躬身:“见过沈副指挥……”
“见过沈副指挥使。”
守夜人副指挥使却一把抓住秦九将要行礼的手,微笑道: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你我之间大可不必拘泥于礼节,从今天起你便是守夜人的一员了,请别让总指挥使失望。”
说着,不由分说便将一块沉甸甸、触手生凉的鎏金令牌拍进秦九手里。
令牌正中,一个笔力遒劲的“夜”字在殿内微光下熠熠生辉,边缘还浮雕着某种玄奥的火焰纹路。
“这块令牌你拿着,你以后就是守夜人烛明队的队员了。”
“烛明队?我这就成守夜人啦?”
还没等他把这疑问消化掉,一缕清雅的幽香悄然飘近。
钟灵秀在他半步之外停住,声音轻得像羽毛落下:
“不如就让我给你介绍一下吧……”
“公主殿下……”沈惊弦就要行礼,却被钟灵秀打断:
“沈老您乃副指挥使,切不可向我行此礼节。”
“这是皇宫,你是公主我是下臣,此礼不可丢!”沈惊弦摆了摆手,随后道:
“既然公主殿下在此,小老再打扰你们二人便是不识趣了,那就先告辞了……”
“沈老慢走。”钟灵秀秦九异口同声,目送沈惊弦离开。
目送老者背影消失在殿门外,两人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对方。
视线刚一碰撞,秦九就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别开脸,只觉得耳朵根子“噌”地一下就烧了起来。
反倒是钟灵秀,一脸坦然,目光清亮亮地直盯着他:
“时尚兄弟,我们一边走一边给你介绍守夜人?”
“好,那就劳烦公主殿下了。”
“我还是比较喜欢你叫我钟兄……”钟灵秀目光如炬,似乎要把秦九一口吞到肚子里: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以前诸多误会,希望我们能够重新认识,你好,我叫钟灵秀……”
秦九看着钟灵秀伸出来的纤纤玉手,心中也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
“我叫秦九,很高兴认识你。”
听到秦九向自己说了真名,钟灵秀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眸子里,像是骤然落入了万千星辰,唰地一下亮得惊人。
……
皇宫中,秦九住处。
“守夜人分为四个队伍,分别为巡风、裂穹、烛明以及镇岳……”
秦九和秦念久两人并排坐在小凳上,动作一致地用手撑着脑袋,眼巴巴地看着坐在对面、一身华服却正在认真“授课”的公主殿下。
“简单说,守夜人分为四支队伍,职责各异。”钟灵秀伸出四根手指:
“巡风、裂穹、烛明,以及镇岳。”
“巡风队,如其名,如风般无孔不入,主要负责追踪、侦察、传递讯息,是守夜人的眼睛和耳朵。”
“裂穹队,”她声音沉了几分,“是撕开天穹的利刃,专职攻坚、正面搏杀,处理最危险棘手的敌人,是守夜人最强悍的矛。”
“镇岳队,负责要塞防御、重要人物护卫,以及……看守一些绝密之地。是我们最坚实的盾。”
“而我是烛明队的队长。”她顿了顿,目光落在秦九身上:
“顾名思义,‘烛火虽微,亦明长夜’……”
“我们更侧重于情报的分析研判、机关术法、远程支援,必要时也需潜入暗探,算是……需要动脑子和用巧劲比较多的地方。”
“动脑子?那这个工作,大小姐应该是做不咯,公主殿下,你们队有没有那种只负责吃饭的岗位,我有人选推荐……哎哟,放手,疼疼……”
秦九还没说完,就被秦念久一把揪住了耳朵:
“你说谁呢?”
“就说你!咋滴?”秦九也不甘示弱,眼疾手快一把捏住了秦念久的脸,两人开始针锋相对了起来。
“放修….哇最讨厌哒就素别人捏哇的粘!”
“巧了,我最讨厌的就是别人不给我捏她的脸!”
钟灵秀看着二人打打闹闹,一丝极淡的笑意刚刚浮现,却被另一种更汹涌、更陌生的情绪悄然覆盖。
那心口微微发紧的感觉,是羡慕?还是……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深究的嫉妒?
她不知道。
她只是下意识地微微抿紧了唇,将那一闪而过的纷乱心绪,重新压回波澜不惊的眼眸深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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