饼子,好甜啊,腥腥的。
野孩子们见了,又狠狠踢了赵子命两脚,见有大人来这才跑走。
赵子命就蜷缩在墙角中,好像…阴影外的阳光,会刺痛他。
可…他喜欢光啊,他太喜欢了。
他还是饿,他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的,他记事儿起就是野孩子,就在这个他自己都叫不上名字的镇子上。
他…
他好像记得,再过半年,有一个总是笑呵呵的爷爷会来给他抱走,给他洗澡,给他吃的,还供他们念书。
嗯?
小小的赵子命迷惑。
真的…会有人,要他吗。
腹中饥饿,身上疼痛,他好像梦见自己长大了。
高高大大的特别有力气,没人敢欺负他!
还有一个很好看的大姐姐保护他,给他做饭吃,还说要和他扯本本。
还有一个,和院长爷爷很像的老爷爷,也一直保护他。
“我…真的能长大吗。”
赵子命呢喃。
见有野孩子撒欢似的过来,要往他身上撒尿。
赵子命…摸到了半块砖头,很凉,很沉。
那是,他第一次打架。
这地方,要是被尿湿了,他就没地方睡觉了,他去别的屋檐下,那些人嫌弃他脏,会赶他,有时候还会打他。
忽然,小小的赵子命感觉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
可这种不真实又在趋于真实转变。
他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砖头,又看了看那瘦瘦小小的手。
狠狠抄着砖头打跑了一群野孩子。
“原来…小小的老子,这么有种啊。”
赵子命抬头。
这…是他已经尘封太久的,最不愿意回想起来的日子。
院长,收养他,之前。
“这就是精神力吗。”
赵子命看着自己周身缭绕的不真实的仿佛烟雾一般的气流。
“我给自己硬是供的从京师大毕业,除了吃饭就是学,只为了能吃的更饱,吃的更好。”
“我自诩意志力很强,可…也差点沦陷下去。”
赵子命眼前的场景转换,他只见泪流满面的井小柔,只见轻轻搂着他肩膀的张乾昭。
张爷…还在保护着自己。
“子命,你赢了。”
赵子命看着自己手中那完好无损的神玉珠。
相比于他的完璧归赵,井小柔手中的神玉珠已经遍布裂痕。
“我…我没有,走出来。”井小柔白皙的俏脸上满是泪痕,但声音却没有丝毫哽咽。
只是看着赵子命敬佩道:“小赵老师,走出来了。”
赵子命则是轻轻握着手中的神玉珠。
我…真的走出来了吗?
“这东西反人类。”封九骂了一句。
“这是什么?”赵子命依旧看着神玉珠。
好生邪性的东西!为什么会被赋予神玉之名?
“蛇妖吞人后,未曾消化的头骨磨制。”
张乾昭冷笑:“人多奇怪,这种邪物都能拿来淬炼自己的精神力。”
“张爷,如果我走不出来?”
“我们会拉你出来,如果没有我们拉你,你的意志崩溃的时候,就是成植物人的时候。”
赵子命喉结轻微滚动。
“好了,过关!”
张乾昭死死攥着赵子命的手。
他印象中的赵子命,开朗,阳光,甚至心怀大爱。
哪怕有时候有些蔫儿坏,有些没底线,但他坚信赵子命是个很好的后生。
可他不知道,这后生,小的时候,吃了这么多的苦。
他…看得见!
孤劫,雷劫,痴劫,三劫加身之人,还能如此,哪怕是张乾昭也心疼不已。
“小九,你在战龙部给子命挂个职,等…等合适的时候,子命,就交给你了。”
张乾昭拱手。
三人连忙抱拳躬身。
“使不得!使不得!美玉人自喜之,哪怕不是天师托付,我等也会照顾好子命。”
“那就好。”
言罢,张乾昭拉着赵子命就走。
头也不回。
“以后,这种东西不要再出现了,初时还好,架不住修者多有疯子,他们会喜欢上那种感觉,会迷失,会变的不再是他们。”
“是,天师,我们即刻上报销毁。”
………………
后几日。
一直…舍不得花钱,甚至没什么口腹之欲的张乾昭,罕见的带着赵子命四处吃四处玩儿,甚至还带赵子命见了寻常人根本触及不到的存在。
郊区,一处小山坡上。
张乾昭抽着烟。
“小子,走不出来?”
“我已经走过了,我有什么怕的。”赵子命轻笑。
“只是…我总感觉,丢了一些东西。”
“丢掉的,就再也找不回来了,而且能丢掉的,都是重要,却又不是那么重要的。”
张乾昭声音轻柔。
“子命,站起来。”
天穹上的阴云,似乎要直压在头顶。
一场大雨,恐怕会转瞬即至。
可张乾昭就笔直的站着,犹如那擎天的柱。
“子命,人活一世,草木一秋。”
“你没有走不出来,你…是走了进去!你怕的不是曾经被你活着血克服过来的东西,就像你活着血,依旧能吞下那半块饼子。”
张乾昭冷冷的看着赵子命:“站起来,站直!”
赵子命连忙起身。
明明!张乾昭低了他太多,也是抬头看着他,可他却感觉…仿佛是有一尊仙人,洞穿了自己的一切,俯视着自己。
“你怕的,是我的大限,和你那个老院长一样的大限,对吧。”
张乾昭盯着赵子命的眼。
赵子命点头。
“不成气候的东西!”
张乾昭直接一脚窝在了赵子命的屁股上。
“老子亲眼看着一个又一个的战友倒在枪林弹雨之中,那些里,有我的师兄弟,师侄,甚至有我的长辈!”
“那些人,岁数大的,五六十,岁数小的,十五都不到!”
“老子难不成不继续冲锋,难不成留下去陪他们?!”
张乾昭一把拽住赵子命的衣领,狂风吹动着他的须发。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白代之过客也!你是大夏儿郎,你是修者!你之一生…”
张乾昭声音放缓,但没有丝毫感情。
“你这一生,除了你自己,其余…尽为过客。”
“不论他们,倒在什么地方,你,只要你还活着!你就得走下去。”
“因为,这里!是我们的大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