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溪撇撇嘴：“要不是你，她家耀祖早就被冲走哩！往常时见都见不着，现在知道你好了就来献殷勤。”
“谁说不是呢。”
赵子命轻轻刮了下柳小溪的鼻子。
要说孙秀芳家，他之前是有重点关注的。
其实以赵子命那波儿年轻人的话，如果他们在这儿顺利完成任务，到时候回去好好反应情况，柳河村还真就能得到不小的帮助。
最起码水泥路能通上吧，最起码村里的特困能得到一些补助吧？
可惜他们真就不当人，尤其是赵子命遭雷劈之后，那五六个支教老师真的顶不住，才连夜走的。
孙秀芳的情况他也早了解过。
家里男人腿瘸干不了重活儿，就靠着那不到三亩地过活，就这样还硬是生了五个孩子！
招娣，来娣，思娣，盼娣……耀祖！！
赵子命从滑坡下捞出来的那个，就是她家耀祖…
柳小溪撇撇嘴：“你招来的事儿你去开门，要么她又该缠着我哩。”
赵子命头大。
他也不想看见啊！这女人见谁都诉苦见谁都抹眼泪，清醒版祥林嫂似的，但人祥林嫂不比她惨多了？
再说人家祥林嫂也没卖闺女啊。
赵子命不情不愿的打开了门，就见木门外孙秀芳笑的灿烂：“小赵老师，没吃呢吧，大姐刚烙的黄面饼子，你和你家里头尝尝。”
说着宝贝的掀开盖在小篮子上满是油污的破布露出里头仨干巴巴的黄面饼子。
“孙大姐，有什么事儿就说吧。”
见孙秀芳想往院子里凑，赵子命直接拦住。
“大事儿！好事儿啊小赵老师，大伙儿都商量好了，你教孩子们念书大伙儿肯定不能亏待你的。”
“小溪妹子，小溪妹子啊！你看看大姐烙的黄面饼子，可鲜亮了！”
赵子命还真不想让她进门儿，但…又架不住不想贴着她，也只能让开。
而孙秀芳进院子后只看着案板上没切完的肉，和晾衣杆上挂着柳小溪洗过的一些新衣裳咽口水。
“孙姐来了啊。”柳小溪甜甜笑：“有什么事儿你和子命说吧，我这手头儿还有点活儿。”
“啊行，妹子你忙着吧，我和你当家的说就行。”孙秀芳又看了一眼柳小溪，这没生过娃的女人身条儿就是好。
“小赵老师啊，我们这些村里有娃的都商量过了，也都知道你心眼儿好，这你一个人教孩子也挺辛苦的，我们三十多家儿，每家每个月凑十块钱给你，那一个月三百多块哩！”
赵子命：“哦，好多啊。”
“是吧，亏待不了你！”孙秀芳得意一笑，还不是村儿里人看她可怜，才让她来和赵子命说。
“唉，大姐苦啊，一个人拉扯着俩赔钱货还有耀祖，耀祖以后可不能窝窝囊囊的当个庄稼汉！大姐还想供他上大学哩。”
孙秀芳唉声叹气。
赵子命沉默了。
赔钱货，指的是她三闺女和四姑娘，前边儿老大老二让她家卖给三十多里外村子里的光棍汉了，去年听说有一个病死了。
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保留着陋习赵子命可以理解，但他理解不了，明明就是苦难的受害者，曾经的赔钱货，却又要将自己承受过的苦难重新加诸于自己亲闺女身上。
“我家耀祖小赵老师你也知道，可虎头虎脑的可灵了！他这…以前跟着你们读过一段时间，现在也快十二岁了，多学学多补补，总能有出路的。”
“我和他那瘸腿子爹拉扯他们不容易，等耀祖学出来了，我就想法儿把家里俩闺女聘出去，也就有念书的钱了。”
孙秀芳满是期待。
殊不知，穷人家里养娇子，当时就她家耀祖罪淘，赵子命为了捞他差点儿把自己的命都搭进去。
要不是看赵子命病好了，他家连这仨黄面饼子都舍不得给赵子命吃。
“对了小赵老师，大伙儿明天就去把庄稼收了铲了，把你家地给腾出来！这事儿大姐也和你说道说道。”
“不过…三岔沟儿里有那么一小片儿，大姐种了点豆角，这眼见都快熟了，要不……”
“你用着，收成完后收拾好，明年别再占了就行。”赵子命是真不耐烦了。
十几亩地收回来就行，他总不可能把所有人都干趴下吧？教孩子这事儿就当换那些地了，他本来也没指望这些人能拿出多少学费。
不过…村里，倒是真有些招人稀罕的孩子，也很懂事儿。
如果因为自己他们能走出这片山，以后别再回来，别再变成陋习熏陶下愚昧的人。
这也算得上是自己的功德吧。
“哎行，那大姐走了，大姐走了。”孙秀芳话匣子打开本来还想抓着赵子命的手唠叨会儿让他可怜可怜自个儿，这样他也能用心教育耀祖。
不过目的达到了就成。
“哎呀，这衣裳真好啊，这料子…大姐一辈子也没穿过这么好的衣裳。”孙秀芳走到晾衣杆前，伸出油乎乎的手就想摸柳小溪那件儿黛青色的裙子。
“孙大姐，那裙子八十多块钱。”赵子命不咸不淡的开口，孙秀芳伸出去的手连忙触电似的收了回来。
“我就看看，就看看，那…那小赵老师你们忙着，大姐走了哈，走了。”
“哎，孙大姐。”柳小溪提了一小块肉追出来：“今儿刚买的，剩点儿没吃完，你拿回去炒。”
赵子命直接翻了个白眼儿，柳小溪…骨子里太善良，也太要强。
她爹娘走了以后她从来不占半点儿别人家的便宜，这块肉估计是还那仨反正赵子命是不吃的饼子的情。
“哎，好嘞好嘞，小溪妹子啊，这找个有本事的男人就是好！不像大姐，没人疼哎。”
孙秀芳接过肉满脸笑容的走出院子，还关上门儿。
而下一瞬间，本来还带着笑的脸直接耷拉了下来：“呸！有什么了不起的！找个寡妇还当个宝似的供着，还大学生儿哩！一辈子没什么出息！”
“看给你俩牛的，等我家耀祖念了大学，八十块钱的衣裳随便儿给我这个亲娘买！”
“哎呀，这么小块儿肉也好意思拿出来，也不看我可怜多给我几块儿，啧啧啧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