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生着胡须,大刀很重,出手的动作却很快。
整个人气势磅礴,如一头觉醒血脉的蛮牛,劈开浓雾,双眸通红地杀到宁奕身前。
透过,那悍然的刀光。
宁奕转过头,看见了男人那一张轮廓冷硬,满是胡茬的脸。
“霍勇。”
宁奕口中轻轻吐出他的名字,身形猛地翻转跃起,踏着那粗犷汉子的肩膀落到了前面,而后停住望了过来:
“为什么是你来杀我?”
宁奕皱眉看着,他躲开后,男人那凶猛的一刀便不可遏止地劈在了山谷一块大青石上,令其“咔!”地一声炸开。
随后,那男人转身,再度露出了那张布满胡须,粗犷而豪放的面庞,复杂跟他对视:
“你竟然躲开了,看来王总管所言不虚,你果然有了机遇。”
霍勇一边复杂叹息,一边重新握紧手中玄铁宽刀。
哗啦啦的灵气,自铺满浓雾的山谷地面,自他脚底开始聚拢,最终附在刀上,威势比刚刚更加凶悍凌厉。
宁奕皱眉看着他,这粗犷汉子名叫霍勇,也是他们杂役峰的,而且还是杂役中的队长。
在杂役峰,肯跟他说话的人不多。
除去陈睿,还有同乡一起被抓来那些,死去的同乡以外,就属霍勇不用冷眼看他们了。
不管是采集灵药,还是苦工任务,霍勇都对他们这些小杂役很是照顾,甚至偶尔还会为了扣灵石的事顶撞王宝华。
虽然私下,两人交流并不多。
但宁奕能够感受到,这是一个仁厚,很有情义的汉子。
他从谷底上来时,其实便感受到了,前方雾中的杀机,也猜到了王宝华可能会叫人来灭口。
却没想到,最后冲出来的人竟会是霍勇。
宁奕目光平静,盯着男人蓄势的刀,能感知到后者修为已至炼气五重。
只差一个小境界,便能拥有参加外门弟子试炼的资格。
通过那个试炼之后,便能摆脱奴籍,正式成为外门弟子,拥有自由了。
“王宝华一定许诺给你了很多灵石。”
宁奕叹了一声,右手袖袍间猛地有一股滚烫的灵气聚起,接着‘轰!’的一声往前窜出。
霍勇见状,也是挥动那把沉重的玄铁大刀,砸了下来,气势凶猛,不过速度却远远不及他快,被他一拳砸中胸口。
“嘭!”
霎时间,一声巨响!
宁奕眸光平静,右拳之中,滚烫精纯的灵气便浩荡出出,如拍打礁石的大潮,咔的一声灌碎了霍勇的胸骨,使其顿时闷哼一声。
接着便只见霍勇吐出鲜血,身形如断线风筝倒飞而出,砸进了一片荆棘丛里。
神情惨白,且震撼地,失去了行动能力。
“你……”
霍勇浑身是血,他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还想伸手去够远处的大刀,却被宁奕踩着刀柄捡起,而后走到身前。
望着那张,惨白如纸,瞳孔紧缩震惊的男人面孔。
宁奕并没多解释什么。
只是一刀,捅进他的胸口,让他尽可能死得快些,这样感受不到痛苦。
“我……哪里需要那些东西!”
而,似乎也是明白了自己的结局。
霍勇盯着宁奕,眼中对死亡,以及对他那一拳的惊惧与恍惚,这一瞬竟是很快消失了,露出一丝惨然的笑。
他没再反抗,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右手颤巍巍地从后腰,掏出了一小袋灵石,一边吐血一边呼吸急促地递来说道:
“王宝华的确给了我五块中品灵石杀你,但我不需要,本来打算把你跟它们一起埋了。”
“他是用我妻小的性命做要挟,三天内要带你的人头回去,对不起,我没办法……”
宁奕闻言,有些意外地挑眉问道:
“你有妻小?”
霍勇痛苦,下巴颤抖地开口,嗓音粗哑:
“她是我早年在山下认识的女人,后来世道混乱,我为了生计加入仙宗,她则入了青楼。”
“多年前,我趁着一次去购置布匹铁料的机会帮她赎了身,然后我们俩就……”
“你知道的,我们这些杂役,严禁与宗外的人通婚,王宝华就是看准这点,拿我的这个秘密做要挟来杀你,我实在没有办法……”
霍勇嘶哑说着,血跟眼泪一起流淌,他惘然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似乎还有好多的话没说完,但他已经说不出了。
太多的血从他的喉咙还有胸腔里涌起,就像他思绪的恨意与复杂一样,都没办法止住。
“抱歉。”
宁奕沙哑开口,手中大刀一搅,不再让霍勇感受痛苦,将他杀死。
随后他将男人尸体拖到空地,挖了个土坑埋上。
他是愿意相信这汉子的。
虽然五块中品灵石的诱惑,常人很难抗拒,一比十块下品灵石,足抵得上寻常杂役一年的俸禄,但霍勇可是杂役队长。
凭他炼气五重天的境界。
若是早点就选择跟王宝华同流合污,想必钱财这一方面也不会短缺,不至于现在还没转成自由身。
霍勇没办法,没必要再多出这么一条无辜的性命。
他并非有什么圣母心肠。
只是觉得底层活着,本身就已经够艰难。
“哗啦啦……”
幽雾谷,昏暗的天空上,下起小雨。
宁奕将霍勇的尸身埋好,清理掉这里的一切痕迹,随后拿起他的灵石与大刀,继续往前走。
此刻,太阳早落山,夜彻底黑了,伸手不见五指。
宁奕双眸平静,他并没有停下休息,也没用那五块中品灵石。
只是用那把宽厚的大刀作伞,灵气不停流转,身形如鬼魅般地穿梭在这片丛林,累了就抓一颗青莲地心果回补,以来时两倍的速度走出幽雾谷。
而后,他又继续朝着一处山间小路奔袭。
因为还在下雨。
夜下的他,几乎没有露出任何脚步声,于是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时间,许是已经到了深夜,雨还在下,甚至打了雷。
宁奕悄无声息,脚步终于停住。
他终于来到了自己想要到的地方。
站到了杂役峰半山腰,一处靠山宅院的门外停下。
“呼……”
宁奕静心敛气,如一老僧入定般,在院外足足调整站了半刻钟。
直到身上,所有赶路奔腾的热气,都被雨水洗刷,他的心脏跳动也缓和到了极点之后。
宁奕才开始动身,轻声翻墙,而后无比迅速地摸进了后院屋檐下。
“哈哈哈,那小子这次肯定死了!”
透过窗纸,他能见到屋中,烛火被渗进来的风晃动吹着。
那王宝华熟悉的脸,扯着肥肉狞笑,赤裸上身,与几名心腹杂役坐在桌前吃着火锅饮酒,碗碟香气碰撞,热汤被烧得咕咕直响。
“那是,敢跟王管事您作对,那宁奕有几条命够死的!”
一名稍显年轻的弟子赔笑,阿谀奉承地把酒杯压低,贼眉鼠眼地贱笑开口:
“听说那霍勇的妻子貌美如花,是个出身青楼的贱货,还生了一个女儿,周大人您就没想过替咱们的霍队长照顾照顾?”
王宝华闻言笑骂了那小子一句不是东西,然后又猛灌了口酒,满脸淫笑地说道:
“还用你提醒!”
“早三年前我就看上那小子妻子,说不定还在青楼里玩过呢,今年三十四五岁,正是有风味的年纪,而且她女儿从小长得也俊,如今大概也快熟了。”
“等他弄死宁奕,将那贱奴的人头提过来,我也就砍了他,安上一个私斗的罪名,谁查下来都与老子无关喽……”
几名杂役闻言,相互对视一眼,接着齐齐露出坏笑,又一次推杯换盏起来,还吵闹着要一起上,求王总管别吃独食。
屋外,檐下的雨点密集,斜着打湿了宁奕全身。
他背着筐篓,静静拿着那柄染了血的宽厚重刀,罕见地沉默了一下。
原来从一开始,王宝华派霍勇去杀自己时,就没想过让他活。
就是死了。
也要霸占妻女,将那个男人最后珍视的东西榨干。
可他不理解,因为分明霍勇生前是那样厚道。
王宝华不谈,屋中的几名弟子就有人受过霍勇恩惠,现在却在一起研究怎么玩弄他在山下的妻子与孩子。
“都该死啊。”
一记雷声,忽而从天上闪过。
雨幕里的宁奕嘟囔着,轻叹一声,右手握着那柄宽厚的铁刀,上面的雨水却被滋啦蒸发。
紧接着,一汩汩难以想象,厚重滚烫的热气,从那刀身里渗出来,发出比雷声还响的颤鸣。
“谁!?”
于是,这时,屋内的众人终于回神,意识到屋外有人存在,不过还没等他们反应。
“嘭!”地一声。
屋外的宁奕,便一刀砍了进来,脚踩雨跟疾风,一刀将近处的两名杂役弟子枭首了。
头颅滚进热烫的火锅里,吓的王宝华瞬间面无血色,肥肉直颤:
“宁,宁奕!”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