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知岫可没那闲工夫关心顾愆的动作，他简单粗暴地给顾愆喂完水之后，自己仰头喝下了另一杯。
毕竟后面更是一场硬仗。
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的紫气团子肉眼可见变得更加活跃了，飘在楚知岫旁边上蹿下跳，反而一点也不关心自己本体的状态。
楚知岫催发出另一股灵力，继续往顾愆身上引。
浅金色的灵力里泛着淡淡的蓝色光泽，缓缓流入顾愆的身体里。区别于之前的温暖，顾愆明显能感觉到寒凉，甚至是有些刺骨的冰冷。
他没出声，额角的冷汗不断滴落，砸在地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顾愆都没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些颤抖。
楚知岫手上的灵气不能断。之前用来修补魂魄的灵力带着温度，而现在过高纯度的灵力输入反而会让顾愆“虚不受补”，楚知岫特意在表面淬了一层幽冥，好用来掩盖纯粹的灵力。
他随手往顾愆身上丢了一个阵法。
顾愆很清醒，他突然觉得自己不冷了。
顾愆觉得没有哪个时候比现在更清醒了。他能很明显地感受到有一股微凉的气息在他体内翻涌。零落的气息四散开来，变成刺入骨髓的寒冷，最后落在各个部位又涌上陌生的燥热，烧得他觉得自己的体温都不太正常。
他闷哼出声，细碎残破的呻吟从顾愆口中溢出，又被揉碎在淅淅沥沥的雨声里。
汗水还在不断滴落，顾愆手臂上的青筋明显暴起，楚知岫盯了他一眼。
“你……需要调整一下吗？”楚知岫嘴上是这么说的，但他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慢下来。
顾愆一字一顿，说出来的话带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不用。”
楚知岫放慢了灵力输入的频率，腾出一只手拍了拍小紫气的头：“我就问问，反正也没时间给你调整。”
他的另一只手还在和顾愆十指相扣。楚知岫把手往外挣了挣，纹丝不动。
“顾元帅？”楚知岫一把扯下拦在顾愆眼前要掉不掉的绸缎，一眼就落入了顾愆深邃的眉眼。
长时间被遮住的眼睛骤然接触强光，顾愆还没适应，眯了眯眼。
他骤然感觉身上一轻，再然后就看见楚知岫蹲在他面前和他十指相扣。突然放大的脸精致漂亮，他身上淡淡的香气包裹住整片区域，他慌乱移开了眼。
不知道为什么，顾愆有一种领地被入侵了的感觉。
但很奇怪，他不讨厌这个味道。
还没等他想清楚原因，他又听见楚知岫含笑的声音：“顾元帅？还要拉着吗？”
顾愆的脸更红了。他撒开楚知岫的手，将头转向另一侧：“抱歉。”
这么一来，他才发现自己身上的束缚已经被楚知岫解除了。
顾愆环顾四周，一切似乎与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他感觉之前的虚弱感减少了许多。
“还没结束，你先别走。”就在顾愆准备起身的时候，楚知岫头也没抬，直接道。
顾愆看见楚知岫身上泛着一层淡淡的金光，带给他一种诡异的亲近感。
楚知岫正在垂头画着符，灵力凝成的银针往指尖一戳，滴落的血珠里掺杂着金色，落在品相不怎么好的黄纸上。
顾愆这么一看，突然有点暴殄天物的愧疚感。
不过就那点黄纸，还是他和偃师要了半天还没要到，结果一说是给楚知岫的偃师就屁颠屁颠送来的。
当然，就楚知岫手上那张就花了三千万星币，更不用说偃师坑着他许下的其他好处。
当着顾愆的面，楚知岫以手凝刃在腕间一滑，鲜血顺着他白皙的皮肤缓缓流下来，留下来像玫瑰一样的妖治纹路，最后滴落在容器里。
“我终止治疗，”出乎意料的，顾愆突然出声，“我还没有不行到需要你放血来救我这种程度。”
顾愆刚要动用精神力修复楚知岫手上的伤口，就看见一团紫气飘过去覆在楚知岫腕间，慢吞吞恢复了楚知岫的手，甚至把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在他手上的血珠也吸收得一干二净。
楚知岫像没事人一样拍了拍紫气团子的头，又看见紫气往上窜了窜、他捻起一抹火苗，点燃了血画的符箓。
化成灰烬的符箓很快融在了容器里，顾愆看着楚知岫满脸笑容地走过来，第一次产生了怀疑。
楚知岫看起来，又变成那副喜欢坑蒙拐骗的样子了。
“喝啊，喝完这个马上结束了。”面对楚知岫满脸期待的眼睛，顾愆一时语塞。
不过他最后还是冷着脸喝掉了那碗“符水”，毕竟楚知岫这次是控制紫气挟持了顾愆，让他不得不乖乖就范。
顾愆能在那个飘在楚知岫身边的紫气团子上感受到自己的气息，他还发现，楚知岫不知道自己能看见。
这样装着也挺好的，顾愆想，毕竟他也不想承认自己能看起来这么蠢。
喝完之后，顾愆又陷入了短暂的失明。
但这一次，他确定楚知岫没再给他蒙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眼前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就算顾愆发出什么样的响动好像都会被这片空间吸收。他动了动身子，意外发现自己还可以正常活动。
“谁？”顾愆慢慢往前探索，但面前还是一样的黑暗，感觉怎么走也走不到头。
那是一片死寂的黑暗。
楚知岫用符把顾愆带进了他自己的意识海。在遇见那一片黑暗之前，他身边的紫气团子泛出淡紫色的光，不亮，但足够看清四周的一小片区域。
楚知岫接近的时候非常明显，他是带着光来的。
不用说小紫气的那点微弱的亮光，楚知岫本来就是不会亏待自己的性子，灵力一抹就凝出一盏会自己飘的灯。
顾愆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前面是快能闪瞎人眼睛的大灯，旁边还浮着一个妄图把灯挤走的小团子，楚知岫就这么像遛狗一样慢悠悠走在后面，逐渐亮起来的环境让顾愆看清了他的脸。
偏偏让顾愆没想到的是，楚知岫看见他的第一反应，是收回了用来照明的灯。
整个环境骤然昏暗下来，只有小团子微亮，顾愆眼观鼻鼻观心地装瞎。
“顾元帅，得罪了。”楚知岫身上的淡香先他一步靠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皮肤上，引得顾愆不觉有些颤栗。
他刚想躲开，却先一步被楚知岫拉住了。
顾愆的五感很强，他甚至可以分辨出楚知岫踮了脚，他还没来得及细思楚知岫想要干什么，下一秒就闻到了更浓烈的香味。
楚知岫环住顾愆的脖子向下。
他们额头紧贴。
对方的呼吸声就在耳畔响起，一股暖流顺着楚知岫在的那边流入顾愆身体里，楚知岫的声音轻不可闻：
“这是最后的精神力梳理，我会轻一点。”
“别动。”
顾愆的喉咙有些发干。楚知岫的灵力源源不断地流入，灵力和紫气勾缠在一起，似乎每一个动作都带着暧昧眷恋。
他其实能看见楚知岫的每一个动作，甚至是楚知岫额角要落不落的汗珠，和他因为脱力微微颤抖的指尖。
鼻尖相碰，带出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顾愆不敢再睁眼，但闭上眼又是忘不掉的楚知岫的脸。
意识海里的温度好像更高了。
楚知岫没有刻意收敛，横冲直撞的灵气对着紫气来说就是致命的吸引。他自己也不轻松，更没有时间分给顾愆。
他能感受到，紫气的躁动彰显着主人的不安。灵力交缠在紫气上，像是用一双无形的大手抚平了顾愆精神力里的波折，却又在快离开时被紫气不舍地勾住。
顾愆比楚知岫高了一个头，他必须要踮起脚尖，再把顾愆勾下来才能额头相抵。
楚知岫半摔罐子才忽悠自己闭上了眼睛。
明明他才是救顾愆命的那个人，但现在看起来，更像是他在献祭。
又或者说，他像是在和顾愆求吻。
楚知岫从来没有否认过自己的性向。他本来就日主元神太薄，按他师父的话来说就是命太轻，自然就有那方面的倾向。就算他上辈子没能谈上，好歹也是见过猪跑的。
他没敢再多想，只能匆匆闭眼。
交缠的灵气越来越多，淡紫泛金的灵力凝在一起，逐渐点亮了这个纯黑的世界。
微弱的光亮一点一点填满整个空间，贴在额头上的温热突然消失，等到楚知岫哑着嗓子开口的时候顾愆才回过神来。
“好了，睁眼吧。”
眼前再也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取而代之的是漂亮璀璨的星河，顾愆对那里再也熟悉不过。
那是他守卫了二十多年的帝国星系。
楚知岫站在星海里，紫气团子还像狗皮膏药一样死皮赖脸地扒在楚知岫身上，他笑着戳了戳小紫气，满脸纵容。
他的背后是顾愆选择背负起的责任，绚烂的星海深邃静谧，楚知岫盘起来的长发略显凌乱，过量透支灵力让他的脸显得有些苍白：
“没让你失望吧，顾元帅？”
“现在我总不能还是骗子了吧。”
顾愆看着面前的楚知岫，突然有些恍惚。
好像满天星辰，也比不上楚知岫亮起来的眼睛。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