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万籁俱寂。一轮明月高悬于空,映照着下方庄严肃穆的皇城。
宫内静悄悄的,本该执勤的禁军不知为何竟都不见了,只留风吹过的沙沙声回荡在宫城的各个角落。
明昭殿内幽寂的走廊上,一个身着黑衣的女子不紧不慢地走向内殿。
吱——
门被推开了。
月光照在殿内,映出了来人的面容,是很艳丽的长相,可面无表情的神态和那上扬的眼中流露出来的恨意却照得她像一尊从地狱来复仇的美艳厉鬼。
她向龙床走去,月光照耀下,腰间似有什么白色的东西一闪而过。
看着床上人充满疲态的脸,她冷笑一声,抱着臂静静站在那里,丝毫没有要把人叫醒的意思。
看着那人紧皱的神情,她歪头呢喃道:“看来陛下这五年,过得并不好啊……”
梦中的情景如走马灯般——
上一瞬还是呼啸而来的大水将自己淹没,无论怎么呼喊都没人前来相救。
画面一转却是一张苍白无血色的脸,它的主人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般崩溃地质问自己为什么那么心狠。
忽地又变成了一个才十岁的小孩子,她哭着扑在自己怀里,说她再也没有爹爹了……
“不,都和我没关系!不是我,不是我——!”
白元玄骤然睁大了眼睛从噩梦中惊醒,身体已经本能地出了一身冷汗。
他想要起身去窗边吹风清醒清醒,可一翻身却看到一个漆黑的身形如幽灵般静静地站在龙床前盯着自己。
“啊——!”
刚才做了和八年前那些事有关的噩梦,他本就心虚得很,见状猛地向后退缩了一下。
他刚想开口呼喊本该候在殿外的大太监多福,就听到眼前的身形说话了。
来人用愉悦极了的语气说道:“五年不见,陛下,别来无恙啊。”
话落,那人又前行了几步,专门为了让他看清一样低头与自己平视。
借着窗外的月光,白元玄终于看清了来人的脸。
好熟悉的一双眼睛……
不,好熟悉的眼下痣……
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他不自觉地开口喃喃道:“阿繁……阿繁?!”
温盛宜看着眼前这位一国之君面上的神情由不解、迟疑再到震惊与扭曲,得趣般笑了笑,可她的眸中却似凝了寒霜:“没想到五年过去了,陛下竟还能记得臣女,臣女荣幸之至。”
说完,她还就着上身前倾这种别扭的姿势,对着眼前的这位帝王行了一个敷衍的宫廷礼。
看啊,根本不用她叫,这位心虚的帝王,自会被吓醒呢。
本就是由白元玄先说出了那个名字,可当温盛宜真的承认了,他却又下意识反驳了起来。
“不,我才不信!”
“温盛宜早在五年前就死了,她早就死了!”
“你是何人?朕要抓住你,朕要诛你九族——”
“你在怕什么呢?”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温盛宜恶劣的话语打断了。
“有言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但依我看陛下如今这般模样——”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白元玄,勾唇讽刺道,“可不像是问心无愧的模样啊。”
话毕,她又露出个疑惑的表情,拉长了语音问道:“让我来猜猜,莫不是……梦到我爹娘了?”
明明是很低沉和缓的语气,可却让听着的白元玄心下猛地漏了一拍,如有雷轰顶一般!
她怎么会知道?和当年那些事情有关的人不是都让自己杀完了吗?
见他依旧不说话,温盛宜不耐烦地轻啧一声,随即动作干净利落地从腰间抽出了什么东西。
白元玄只是一眼便认了出来,那赫然是从前白、温二人送给温盛宜的长鞭!
只是……那鞭头原本是还镶嵌着一颗自己差人寻遍九霄才找到的罕见粉光花珠,如今却不见了。
温盛宜看到他那回忆从前的神情就心下直犯恶心,她右手执着鞭子狠狠甩了一下试了试手感,随即将鞭头对准了自己前方的人。
“白元玄。”她面无表情地说道,“你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毕竟是从曾经的皇位之争中走过来的人,即使是老了,身子不行了,但白元玄对诸般恶意的感知却依旧敏锐。
温盛宜在说什么他根本没有听清楚,因为他从她的话中感受到了她对自己的,浓浓的杀意。
不管现在在发生什么,又或是曾经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一点——他不想死!
顾不上思考温盛宜这番话的意思了,白元玄用自己毕生最快的速度从床上爬起,又毫无帝王威严地向殿外跑去。
他的嘴里还竭声呼喊着身边的大太监多福,心中期冀着下一瞬就能有自己的人破门而入救下自己。
温盛宜无奈地踮脚转身,甩着鞭子不远不近的缀在白元玄身后。
听到他疾声的胡言乱语后,也只是象征性的抬手挥了一鞭。
为了今天她已经谋划了整整五年,所以今日这偌大的殿内,不可能会再有人打扰她们。
她可以慢慢和眼前人玩。
“啊——!”
伴着呼啸的风声,白元玄被温盛宜手中的长鞭抽倒在地。
多年来遗留下来的旧伤和这些年来日复一日地被温盛宜暗自下毒已经摧垮了他的身体,他想要从地上爬起,却使不出一丝力气。
哒——哒——哒——
身后人不紧不慢的走路声和鞭子落在地上荡起的风声对他来说就是一场凌迟般的酷刑,在这般高压的情况下他又忽地想起了方才温盛宜说的种种,她的爹娘以及,今天是什么日子。
他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身体,莫非……温盛宜知道自己父母的死因了?
若真是这样的话,她今日为什么会来此,似乎也就有了解释。
可她是怎么知道的?当年知道那些事的人不都被自己处死了么!
还有今天……
求生的本能使得他的脑海急速运转着,画面一退再退,竟然退回了五年前的的一场庆功宴上。
那场宫宴上,自己被一个黑衣人捅穿了身子,剑刃只需再稍微歪一些,自己就会当场丧命。
而自己此后五年来身体状态急速下滑最大的原因,就是那场刺杀。
他记得,和自己对视的那双眼睛虽然陌生,但却带着无尽的恨意……
他瞬时就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所以……温盛宜知道了她爹娘的死和自己有关,并且在五年就已经假死刺杀过自己一次了?
可是五年前她才十三岁啊!
想起此时她有些疯癫的模样,白元玄强装镇定,艰难转身看着那个向自己走来的身影。
他抱着一丝希望地开口:“阿繁,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知道你对你爹娘的死痛恨不已,阿姐死了,我也很伤心啊!”
随后,他又换了一副不解的情绪:“可你也不能……不能随便就冤枉舅舅,甚至还来刺杀我啊!”
他好像自己都被自己说服了,紧接着便又皱着眉说道:“阿繁,你不该做这些事情的!”
“你若是此时跟舅舅道歉的话,舅舅可以不追究你此前的种种,甚至还可以封你——”
不过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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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说完,就被温盛宜此时的目光震慑住了。
——狠戾,像是在看死人一般。
温盛宜见白元玄谈及她娘便觉心下直犯恶心,又听他那指责自己的话更直接被气笑了。
本就不该与他多话的。
看着白元玄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的模样,温盛宜愤恨想到。
不欲与他多做争端,她面无表情地轻扯了扯嘴角,快步走向前将鞭子狠狠地缠在了白元玄的脖子上。
她手下使着力,心中恼怒不已,可嗓音却是冷静极了。
她开口缓缓说道:“白元玄啊白元玄,你难道还真觉得我不知道你和你的皇后做的那些事情吗?”
“我娘的死不是你做的,不代表我爹的死与你无关啊。”
她每多说一句话,手中的鞭子就用力缠紧几分,强烈的窒息感终于让白元玄认清了现实,也意识到,她真真切切是来杀自己的!
曾经还会说着“除了爹娘,我最喜欢舅舅”的小女孩,如今却将爹娘送的鞭子狠狠缠在了舅舅的脖颈上,要置他于死地。
白元玄想开口说话,可却被勒的脸色发紫,只能发出无助的嘶吼声。
温盛宜逐渐站直身子,手上再也不收着力度,狠狠地将鞭子向两边拉扯!
白元玄只觉自己眼前有白光一片,但却是连最简单的呻吟声都发不出了。
感受着身下人无用的挣扎,温盛宜闭目轻笑。
她开心极了,泛红的脸上是上扬的嘴角,逐渐高昂的笑声中是不再遮掩的痛快!
砰——
是鞭子被松开后尸体落在地上的声音。
笑声也缓缓停了下来,温盛宜露出一个快意的笑,向下方投去一个轻蔑的眼神。
世界又变安静了,好像方才殿内的喧哗就是一场梦。
月光洒下来,照在了地面那具姿势诡异的尸体上。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静静立于殿中黑暗之处。
片刻后,一名同样着黑衣的抱剑女子从殿内阴影处悄无声息地走出,又行到温盛宜身旁。
“阿繁,快到约定的时间了,我们走吧。”
***
古燕国景乐十年五月十一日夜,段王因知晓皇帝欲立楚王为太子,集结段王府两千人马夜袭皇城,公然入明德殿弑君。
幸而楚王及时进宫擒拿段王,陛下驾崩,楚王白知清以先帝圣旨称王,年号盛安。
楚王继位两日后,一名女子敲宫门外登闻鼓,自称是五年前已逝的先帝时期长河长公主之女清木县主温盛宜。
那女子言有要事上达天听,帝宣。
清木县主在朝堂上拿出确凿证据状告先帝在十一年前的宣州卢县抗洪一事中加害其父而致其惨死,先皇后因嫉妒其母美貌而多年持续下毒以致其母突然暴毙。
甚至连她自己五年前的意外“死亡”也盖因先帝察知自己已知晓了双亲的死而暗中命人在长公主府内放火,幸而自己大难不死得一江湖人士相救。
五年来,她一直颠沛流离,直至不久前听闻先帝已逝这才日夜兼程入京,只求为全家人讨回一个公道。
温盛宜话语一出,群臣皆惊,新帝亦然。
新帝白知清沉默地看完清木县主的一项项铁证后,于朝堂之上发了自己称帝后的第一场怒火。
后群臣上奏,新帝下令追封先帝为“燕灵帝”,赐庶人柳氏皇室禁药“百年香”。
新帝后又直言温盛宜的一切遭遇皆为皇室因果,特力排众议,下令往后都将以长姐之礼待之,封长公主。
之后,他更是直接昭告天下:凡九霄境内,她与他同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