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喻绮还是接起了电话，将手机轻轻贴在耳边。
“喂，陈老师。”
“小绮，我刚好像看到你了，你是不是在夜市？”
杨喻绮心口一跳，下意识环顾四周，攒动的人头里并没有熟悉的身影，“你在夜市？”
“就在阿海海鲜排档这儿，刚才看见一个特别像你的人，就问问。”
杨喻绮不着痕迹地把帽檐拉低了，将声音压低了些许，“你肯定看错啦，我不在夜市。”
“那可能是我看走眼了。这边挺热闹的，不过来逛逛吗？”
“不了，今天收工有点累，想早点休息。”
挂断电话，杨喻绮抬眼看向身旁一直安静等待的赵霖，问道：“你还想逛吗？”
赵霖读懂她微表情和话里的潜台词，“我都行，看你。要是累了，我们就回去。”
“回去吧。”
后来赵霖熟门熟路地带她拐进一条小路，这条路人少，且比来时更近。
远离夜市的喧嚣，四周顿时安静下来。两人无言地走了一段路。
见他熟练地带着她穿街窜巷，杨喻绮笑问：“你没来几天，怎么对这里比我还熟？”
她虽说在泸水县待的时间更长，但整天忙于拍戏，根本没时间去完整地、好好地逛泸水县，更别说这里的一街一巷了。
赵霖不以为然：“溜达多了，自然就熟了。”
“还真想象不出你以前上综艺的样子，你现在就一闲散人员。”
“忙时尽心，闲时尽兴。”
“赵博士，你对着一个昨晚还在熬夜工作的人说这种话，合适吗？”她挑眉看他。
赵霖马上找补：“你不一样，杨老师。”
“我怎么不一样了？”
“你是要拿影后的。”
“......”
杨喻绮压住险些上扬的唇角，故作淡然，“八字没一撇呢。”
“时间问题。”
“借你吉言。”
杨喻绮发现，和赵霖在一起，彼此不说话，好像也挺舒服的。
踱步到了旅店附近，赵霖停下脚步：“我不过去了，送到这吧。”
杨喻绮知道，他是顾及她的顾虑。
他对此不追问，也不越界。这份恰到好处的理解和尊重，让她油然而生一股暖意。
她抬眼望向他。
赵霖伸手去，将帽子摘下，露出她的眼睛和全貌。
“别看了，戴帽子戴久了头都塌了，不好看。”杨喻绮作势伸手要拿回帽子，赵霖没让。
“没这么难看。”
赵霖帮她把头发给整理了下，轻柔地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
这阵温柔的动作，让她心尖发软，嘴上还在抗议：“你别看我了。”
目光之下，女人娇俏的面容，连同带着那一丝薄怒，都生动可爱。
“挺好看的呀。”他把她的下巴托起，仔仔细细地打量她，语气像在哄闹脾气的小朋友。
“是吗？”
“认真的。”
杨喻绮心头那点小别扭瞬间被抚平，她轻轻地“哦”了声，声音软了下来：“你把帽子给我，我要回去了。”
赵霖却没放手，“这就走了？”
“要不然呢？”
“再待一会儿。”
“待着做什么？大眼瞪小眼呀？”
“也不是不可以。”
“……无聊。”她忍不住笑出来，小声嘟囔。
见她脸颊微鼓，像只气呼呼的猫，赵霖心念一动，指尖上移，轻轻捏了捏她腮边的软肉。
“赵霖！”她瞪圆了眼睛，“我发现你真的越来越幼稚了！”
“这就幼稚了？”
“堂堂中科院博士，做这种事还不幼稚？”
“你嘴倒是挺伶牙俐齿的。”他失笑。
“你把我放开。”
赵霖松开了手，“想好惩罚了没？”
“这几天，你别说话了。”
“这做不到。”他拒绝得干脆。
杨喻绮难以置信地瞪他：“好啊，你说话不算话。”
“你想想，我要不说话，怎么和你交流？”他逻辑严谨地反驳。
“那你不准说惹我生气的话。”
“好。”这次他爽快地答应了，不紧不慢地将帽子盖在她脑袋上，帽檐故意压低，遮住了她的视线。
“你做什么！”杨喻绮正要调整帽子的位置，下一秒却被男人顺势托起了脸，使她完全暴露在他的目光下。
仰起的那下半张脸，唇畔成为视线的焦点，存在感极强。
看着看着，赵霖缓缓靠近，却在呼吸可闻的距离停住，似乎在克制着什么。
然而，没等他动作，杨喻绮忽然勾住他的脖颈，轻轻将他拉向自己。
双唇相触的瞬间，他怔了两秒，身体明显僵住了，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对她的主动回应显得生涩又笨拙。
感受到他的无措，杨喻绮玩心乍起，恶作剧般轻轻咬了下他的下唇。
赵霖喉结滚动，吸了一口气，随即像是被打开了某个开关，骤然含住她的唇，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势头反客为主。
他学得极快，很快便掌握了节奏，开始循序渐进地探索。舌尖轻舔，试探着深入，继而温柔地吮吸。一阵酥麻从相接的唇齿间蔓延开来，直抵心尖，引起阵阵战栗。
后半程，他完全掌控了局面。这个吻变得细密、绵长，带着令人窒息的炙热。杨喻绮的视线被帽子隔绝，所有感官都聚焦于唇齿间的纠缠。她那点小技巧彻底失效，只能软软地挂在他颈间，全然地配合他。
不知过了多久，她轻轻推了推他。
赵霖退开些许，两人气息交织，都在微微喘息。
他垂眸看着她染上绯红的脸颊，意犹未尽地再次抬起她的下巴，落下两个轻柔的啄吻，这才真正放开。
做完这一切，他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沉稳模样，细致地帮她整理好帽子和微乱的发丝，仿佛刚才那个失控的吻从未发生。
只有他湿润的唇线和依旧泛红的耳廓，泄露了方才的动情。
“赵霖。”她声音还带着点糯。
“嗯？”
“哪有人初吻……就这么亲的啊。”她小声抱怨，带着点娇嗔。
“这次不是初吻了。”赵霖提醒道。
“上次不算。”那次意外且鸡飞狗跳的吻，她可不接受。再说，还是他强吻她的。
赵霖的语气听起来依旧四平八稳：“那要怎么亲？”
“就是……很纯洁的，嘴唇碰嘴唇啊。”
“我试试？”他作势又要靠近。
“……没完没了了还！”她恼羞成怒，作势要走。
赵霖长臂一伸，将她轻轻拉回，带回自己怀里。身体相贴，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感受到他胸膛的硬朗和温热的体温。他垂眸望她，“刚才那样，你不喜欢？”
杨喻绮的手腕还被结结实实地捉着，完全逃离不了。
平常两人嬉笑怒骂倒不觉得什么，赵霖总是会对她有所退让，但这个时候被他以力量的绝对优势掌控着，才发觉赵霖就是个实打实的男人。
“也不是……”她心跳如擂鼓，在他专注的注视下几乎无所遁形。
“那是什么？”他追问，非要一个答案。
“......没什么。”杨喻绮轻声道，“我真要回去了。”
赵霖仔细确认了她没有真的生气，这才缓缓松开手。
“到了发个消息。”
“知道了。”
杨喻绮进了电梯，长长舒了一口气，试图平复狂乱的心跳和滚烫的脸颊。盯着不断上升的楼层数字，嘴角再也控制不住，轻轻扬起。
晚上躺在酒店的床上，她仍忍不住偷偷傻笑，闭上眼，全是赵霖动情时紧闭的双眼、高挺鼻梁的剪影。
她觉得自己像泡在温热的蜜水里，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
她想欢呼歌唱。
那晚，杨喻绮兴奋得差点失眠，不过人逢喜事精神爽，第二天她出工时状态出奇地好。中午既不休息也不吃饭，一直在钻研剧本，却丝毫不觉得疲惫。
到了下午三点，杨喻绮终于感到饿了。在等戏的间隙，她给赵霖发去一个软绵绵、蔫哒哒的小猫表情包。
赵霖回得很快，一个简洁的：[？]
杨喻绮指尖飞快地敲字：[我等下很快收工，请我吃大餐，赵博士，我快饿死了]
那边依然惜字如金：[哦，好]
盯着这两个字，杨喻绮轻轻哼了一声，这男人线上和见面怎么是两个样？线上总有种淡淡的人机感。怎么明明昨晚亲她的时候还没这么冷淡呢。
拍完一场戏，趁着补妆的功夫，杨喻绮啃了几口巧克力权当充饥。小朱见状问她要不要点些吃的，她摇摇头，这个点不上不下的，她想把剩下的胃，留给晚上的大餐。
后来从卫生间回来，桌上多了个精致的纸盒。她愣了一下，看向小朱：“这是谁的？”
“有个五六岁的小男孩送来的，指名给你，放下就跑啦。”小朱也一脸好奇，“你点的外卖？不过这配送方式挺别致。”
杨喻绮拆开纸盒，里面是个精致的粉色草莓蛋糕。她对着拍了张照，给赵霖发去消息：[你送的？]
赵霖：[嗯]
杨喻绮嘴角弯起：[你是怎么贿赂小孩跑腿的？]
赵霖：[这还不简单]
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出他那副小得意的模样。杨喻绮嘴角不自觉上扬，小声嘟囔了句嘚瑟吧你。几秒后，屏幕又亮：[先吃点垫垫，晚上带你去吃好的]
[哦]她回了一个字，努力压下想要疯狂上扬的嘴角，拿起小勺，舀了满满一勺送入口中。奶油的甜香和草莓的微酸在味蕾绽放，正如她此刻的心情。
小朱看着她这副眉眼弯弯、浑身冒着幸福泡泡的模样，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凑近压低声音：“是赵博士吧？”
杨喻绮又吃了一口蛋糕，没承认也没否认，但那藏不住的笑意早已说明一切。
“绮绮，我吃醋了~”小朱佯装委屈，“赵博士把你抢走了。”
杨喻绮哭笑不得地看她，用一副知心大姐姐的口吻道：“你也赶紧找个男朋友吧。男人这种生物，有时候是挺讨厌的，但……”她顿了顿，想起昨夜那个生涩却热烈的吻，耳根微热，“但确实能让人心情变好。”
“算了吧，我随缘——”小朱摆手，“我的梦想就是搞事业，当咱大明星绮绮的大助理！”
“那我得再加把劲，努力成为大明星，帮你实现梦想。”杨喻绮打趣道。
场务喊道：“杨老师，准备一下——”
“干活去了。”杨喻绮脚步轻盈地走向片场。
*
晚上，和赵霖吃完饭后，两人踱步在乡间小道。
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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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绮很喜欢这种下了班后的休息片刻，想说话就说，把白天的工作给他分享，没话聊了就安静地走着，丝毫没有不自在的时候。
拐过路口，几个熟悉的小身影正在嗦着冰棍，看见他们便雀跃地围了上来。
“哥哥姐姐！”大壮嘴里含着冰棍，含糊不清地喊道，“等你们好久了！”
孩子们像一群快乐的小麻雀，叽叽喳喳地在前面带路。杨喻绮被他们的热情感染，好奇地看向赵霖：“他们要带我们去哪儿？”
赵霖眼中含笑：“去一个看风景很美的地方。”
穿过田埂，一栋灰墙黛瓦的老式建筑出现在眼前。
“这哪儿？”杨喻绮打量着这栋颇有年代感的建筑。
“还记得大壮奶奶编竹篾的手艺吗？这里以前是县里的竹编社，最早是集体企业。后来老师傅们老了，年轻人外出闯荡，手艺传不下去，五六年前就停工了。房子产权复杂，一直空置到现在。大壮奶奶就是社里最后一批老师傅。”
这地方一楼已经完全空置了，沿着楼梯上去，三楼的天台却别有洞天——几盏小灯串在暮色中闪着暖光，干净的水泥地，几张不知去哪找来的破旧沙发随意摆放，俨然一个精心布置的秘密基地。
“奶奶他们平常也很少来，这地方就搁置得成了大壮他们的秘密据点了。”赵霖笑道。
三楼天台的风景很开阔，绚丽的晚霞在天边铺展，下方是静谧的稻田，微风拂过，稻浪轻摇。
“风景不错吧？”他问道。
“还不错。”
后来赵霖给了零花钱让大壮去买水了，天台就只剩他们俩。
看着夕阳，晚风静静在他们两人之间吹拂。
赵霖忽然想起什么，转身欲下楼，“你等我一下。”
“干嘛呀，神神秘秘的。”杨喻绮小声嘀咕。
等他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矿泉水瓶。
她首先看到的是瓶里插着一束搭配着青草的野花，淡紫与嫩绿交错，别有一番野趣。
“这什么呀？”她捂着嘴，既惊喜又困惑，哪有人这么送花的？
她正要接过，赵霖却将瓶子稍稍抬高：“还是我拿着吧。”
“什么呀？”杨喻绮忍不住嗔怪，“好怪。”
赵霖把瓶子举到她面前。这时她才看清，在花瓣和青草间，竟藏着一只翠绿的小蚂蚱，正不安分地动着触须。
“怎么还有只蚂蚱？”
“大壮他们给你抓的。”赵霖道，“这几个小兔崽还怪体贴人的。”
“......”这确实是她收过最奇怪的礼物了。
塑料瓶、野花、小虫，组合成一种荒谬又真挚的浪漫。
“你帮我收着吧。”她压下上扬的嘴角，故作勉强，“小孩子的好意，拒了也不好。”
赵霖低笑，“他们还说让你放床头上，我说你这不得瘆得慌。”
“......”太恶趣味了。
她这才注意到孩子们有一阵没出现了：“你把那些小孩支使到哪儿去了？”
“让他们买点水。”
“你再多呆几天，就快混成孩子王了。”
“已经是了。”
杨喻绮哭笑不得看向他。
这人怎么能用这么淡定的语气说出这种厚颜无耻的话。
赵霖举起手机在拍风景，杨喻绮的目光掠过天际最后一丝霞光，忽然想起他的假期已经过半。
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还没离别，忽然现在就有点儿不舍了。没有赵霖的泸水县，就只剩下工作、盒饭和酒店房间的四壁，枯燥得让人提不起劲。
“还有三天。”她轻声道，声音里不自觉带上了怅然。
“这部剧什么时候杀青？”
“还得一个月。”
赵霖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将她往怀里带了带。“一个月很快的。”他嘴上这么安慰，但他内心也有诸多不愿，他们才刚刚确认彼此的心意，就要面对分离，这一个月对他而言同样漫长难熬。
“你下次什么时候有假期？”她环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胸前，嗅取他身上温热的、沉沉的气息。
“短期内是没有假期了。”他选择坦白，不想给她不切实际的期待，即使知道这个答案会让她失望。
“那你别走。”她赌气道，小性子不自觉就上来了，环在他腰上的手收紧了些。
“喻绮。”赵霖单手环住她的腰，两人瞬间贴得更近，严丝合缝，她能清晰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腔的震动，“我也不想走。”
“那你别走。”她仰起脸，不依不饶地看着他。
赵霖沉默地看着她，喉结微动，在想该怎么给她一个中肯又能实现的决定。
“你说话啊。”她催促，带着点娇蛮。
“我......”他刚开口，楼梯口就传来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响。他无奈道，“小孩回来了。”
杨喻绮轻轻“哦”了一声，不情不愿地稍稍拉开距离。
大壮他们递来一个装着饮料的袋子，赵霖接过道谢。天色彻底暗下，蚊子开始活跃起来。杨喻绮低头拍打着小腿，赵霖见状提议：“走吧，蚊子多了。”
回去的路上，杨喻绮抿着唇不说话。赵霖自然地去牵她的手，却被她轻轻挣开。
他侧目看向路灯下她紧抿的唇线和低垂的睫毛，知道刚刚那件事并没有完。
“喻绮。”他顿了顿，有些郑重地唤了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