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心悦找到了烟，抽出一根夹在两根手指之间，垂着眼看了会儿，叼在嘴里擦开打火机点燃，偏头吐出第一口，她整个人也带上了忧郁的感觉。
还是美，但是这一刻美得有些破碎。
方心悦抽着烟，想到车里那个苦涩失控的吻，想到谢慎独流下的眼泪。
好咸。
那天的味觉与现在共通，方心悦尝到了自个儿嘴角的涩。
不能哭。眼睛肿了能被老许骂死，上镜会难看。
方心悦掐了烟，仰望天花板，把剩下的眼泪憋回去。随后按部就班的洗澡护肤睡觉。
生活要继续，明天要工作。
只是心底的酸痛没人说，没有人能与她感同身受，接住铺天盖地的情绪。
明天会更好。
没有。
方心悦睡了不到六个小时被老许的连环电话call醒。
她勉强睁开一只眼去滑开接听键，把手机放在耳边半死不活的接着睡。
“方心悦！”老许可太不稳重了。
“活着呢。”方心悦嗓子哑着，挤出几个字回他。
“你昨天晚上干嘛去了？”老许的声音刺痛她的耳膜，直抵心脏，“你又上黑热搜了。”
“为什么？”跟老同学聚会能有什么可黑的？她能潜规则一个班啊？她能怀哪门子的孕？
“热搜词条是方心悦霸凌高三同学。有逐渐上涨的趋势，快冲到前十了。”
放屁吧。
方心悦坐起身来，睁开双眼，不可思议：“什么鬼？”
“你自个儿先看看热搜，我们等下发声明澄清。”
“先别发，一天天的净自证了。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证据说我霸凌别人。”方心悦揉了下太阳穴，勉强适应眼睛的不适，“我现在是真的相信有人要害我了。”
“树大招风这词也是用在你身上了。”
“别搞。”
方心悦跟老许挂了电话后，登小号去看热搜。
自从跟谢慎独分手，黑热搜接二连三，方心悦都快见怪不怪了，带着一种“倒霉惯了”的劲儿点开热搜词条。
【方心悦霸凌高三同学】
是一段视频。
傍晚的光线有些暗，“方心悦”背对着镜头，跟一个矮个子女生站在隐秘的街角，“方心悦”似乎是跟女生起了争执，视频进行到二十秒的时候，“方心悦”甩了女生一个巴掌，随后视频黑屏，结束了。
营销号声称是狗仔昨天晚上拍得，千真万确，解说的天花乱坠，方心悦自己都要信了。
可惜但凡见过方心悦的都知道，视频里的人不是方心悦。
因为她身上没有那股子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傲慢劲儿，她是温和的，良善的，跟长相具有强烈反差的。
更何况，昨天晚上方心悦在跟老同学聚餐。
老许办公室。
“你别不是因为这糟心事儿哭得眼肿了吧？”老许在办公室的桌子上靠着，看着方心悦的脸。
方心悦坐在沙发上，有点心虚，没提谢慎独的名儿：“不是。昨天跟老同学见面太激动了。”
老许正色：“保护好你的脸。都是钱啊！”
方心悦应他：“嗯。”
“你前段时间录得综艺这两天播了，圈了波路人粉，还没看到正反馈就又被挂上了黑热搜。你说背后的人得多眼红你才会污蔑造谣你呢，而且你过几天就要进组了。”
方心悦没仓促下结论，只说:“这剧本是救援题材，确实炙手可热。”
按理说方心悦不该遭受这么多恶意和流言蜚语。方心悦十八岁被名导选中，参演人生第一步电影，从零开始学习，一举拿下金马女配，打响了自己进入演艺圈的第一炮。
极其有力量的一炮，也是极其漂亮的一炮。
天赋是极高的，脸蛋是极美的，受到的关注自然也是翻倍的。
方心悦倒是心没乱，在拿奖后的众多剧本里挑了个她想要的。
这剧本主要是发扬传统文化的，各类别都有，不好演，她倒是也沉得下去，费了心思去学。
唱衰她的有，看好她的也有。
有人贴脸说她一个演电影的小配角，一定扛不起这种四五十集的电视剧。在做出成果前，方心悦没说一句话。
老许那段时间不让她上网，方心悦倒是没什么感觉，她有压力，但是还能扛。这年她十九岁。
后来这剧播出就爆了，方心悦红了。
她出道两年，在圈里资历不算深，但是跟同期的相比是碾压式的存在。
方心悦也勉强算是年少成名的那一挂，但是年少成名的起点太高了，观众对她的期待自然也高。
尤其是跟谢慎独分手到现在，黑热搜接二连三地上，虽然她无辜，谣言也都被澄清了，但是还是被骂。人家会觉得怎么一天到晚都是你的幺蛾子呢？
还有上个月方心悦演得那个失恋的角色，唱衰的也很多。
因为是原创剧本，他们并不了解这个角色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又有什么独特魅力。
方心悦只能等。
这种等待夹杂着一丝煎熬，忐忑自己交不出满意的答卷。
在等待的过程中方心悦也在自洽，去思考她每个选择的动机和目的，她不想一味的迎合，生活更重要的是让自己满意。
说实话她当时接这个角色，真不是因为谢慎独。接角色在先，分手在后。虽然是分手后演得，但是那时候的方心悦挺没心没肺的，她对谢慎独的感情独特感后知后觉，是最近才加冕的。
这个角色更深刻的是遇到困难后的挣扎和自我认可。
就像方心悦现在被污蔑一样，困难来了总不能捂着头跑吧，得冷静解决啊。
老许看着铺天盖地的黑稿，抬眼问方心悦：“你什么想法？”
“我的意思是再等等。”方心悦挺冷静，仿佛被造谣的不是她一样，“我能拿出我的不在场证明。但是我就是想知道是谁在搞我。”
方心悦不害怕被阴沟里的人窥视，但是她很不爽。
“那就再等等。”
凌晨的黑热搜在白天愈演愈烈，颇有一种要把方心悦拆骨入腹的气势。
整整四个小时，方心悦这边没有回应，没有声明，没有律师函警告。
工作室评论区乱成一锅粥了。
【网友A：每次方心悦一出什么事儿回应都超快，这次怎么不吭声了。装沉默是什么意思，该不会是真的吧？真是看走眼了。】
【网友B：其实我看方心悦的面相就觉得她特别会欺负人。现在终于被爆出来了，证据确凿大快人心。】
【网友C：不信谣不传谣，期待方心悦新作品。】
【网友D：工作室回应！维护我方权益！】
【网友E：方心悦你不要怕！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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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粉丝身后来！】
……
早上八点，跟方心悦同期的一个新人小花上了红热搜，标题是这样的。
【洛梦友爱同事】
方心悦看着这热搜，问老许：“你能看出来是谁吗？”
“方敏。”老许想起来什么，点她，“当时角逐金马奖压她的最多，结果被你拿了。还有你第一部电视剧，播出时间跟她那部撞档了。她那部扑了。后来她就转幕后了。”
“因为这些吗？”
方心悦觉得不至于。
各凭本事的结果，有什么好过不去的。
“是你太善良。”老许点一下她的脑门，接着说：“其实你前几个黑热搜也有她旗下艺人的身影。但都是些新人，没什么火花。我们澄清得又太快。”
“嗯。”方心悦点点头，“我们发澄清吧。”
老许：“我再检查一遍细节。”
这事儿也不急这一两分钟了，方心悦也不催他，低着头刷手机。
半分钟后，抬头看老许：“不着急了。天已经亮了。”
“？”老许疑惑得去看她手机屏幕。
【骑士病方心悦】
【方心悦很善良】
黑热搜变成红热搜了。
还没点进去，老许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脱口问出：“谢慎独帮你了？”
“不是。”方心悦摇摇头，否认：“我特意告诉了他别插手。”
那是谁？
老许把方心悦的手机推回去，注意力回到自己的手机，退出声明的页面，去看热搜。
点开热搜词条，是一篇千字长文。
[大家好。我是方心悦的高三同学。我在这里简称自己为小鱼。我愿意就我个人经历来为方心悦发声。
首先，方心悦不可能霸凌同学。因为只要是方心悦的同学，都会跟她交好。注意！是交好。她当时是转校生，转到了我们班。她长得很漂亮，性格也很好。也从来没有跟班级同学发生过矛盾。
当时她才转过来不久，我跟她还没有很熟。有一次班里男生给我起外号，我并不喜欢还非常生气难过，本来上学就烦，还要应付不喜欢的事儿更烦了。但是没有人注意我的情绪，一直取笑我。是方心悦维护了我。第一次维护我是在下课时间，当时比较匆忙，虽然并没有起到很好的效果，但是她也是真心的帮助了我。后来又一次这样的事情发生，方心悦又维护了我，并且去跟男生沟通，彻底解决了我的烦恼。我该感谢她。
其次，她这个人非常正义，非常善良。而且我觉得已经到了一种骑士病的地步。她的善良会不忍心让你伤害她的。还有一点我要说一下！昨天我们同学聚会在一起吃饭，虽然她现在是大明星，但是她一点架子都没有，还是跟以前一样可爱善良。昨天她跟我们在一起，根本没有时间去扇别人巴掌！！不要再带节奏污蔑她！！
……
然后，我想说一下我帮她说话的动机。因为她曾经给我递过一双手来帮助我，现在我可以回馈她了。我想要证明我不是个孬种，她当时也没有维护错人。我不想成为《农夫与蛇》里的那条蛇，去咬她一口。又或者冷眼旁观她的苦难。这不道德。
……
最后，我希望停止造谣。不要再把难听的话说在她身上。]
谢慎独，我不是孬种。你看到了吗？
方心悦，我不欠你了。你看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