晖之驱的试车试验没有遇到什么大的bug，之前在仿真平台测试过的场景，特别是典型场景如行人突然穿越、前车突然变道、交通标志被遮挡、改扩建修路临时使用对向车道，还有一些特殊地域如潮汐车道、隧道、山路等等，都重点测试了多轮，直到数据达标才算过关。
在忙碌的测试中，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多月，尤嘉铭又亲自来过几次，有一次还遇上了楚星河。
那是一个风轻云淡的秋日下午，安遥和周平正在试验场地旁临时搭建的休息棚里招待尤嘉铭。
周平一边给尤嘉铭倒茶一边客套道:“尤总，条件简陋不要介意哈！”尤嘉铭笑道:“你客气了，我又不是第一次来了。”
周平悄咪咪地朝安遥递了个眼色，后者会意，问尤嘉铭:“尤总，你都来几次了，有什么心得吗？觉得我们还有哪些地方需要改进的？”
周平附和道:“是呀是呀，您是汽车方面的专家，给提点建议呗。”
尤嘉明摆摆手，客气道:“专家不敢当，车我只懂开不懂造，更何况是自动驾驶系统，这方面你们才是专家。”
安遥又道:“那作为驾驶员，你认为我们还需要考虑哪些影响因素或者场景？”尤嘉铭沉吟道:“其实我看你们很多特殊场景都反复测试了很多次，报告上也都有可靠的数据，还真想不出有什么遗漏的了。”
周平趁机道:“我理解尤总是在夸我们做得好呢，是不？安遥姐。”
安遥接口道:“能得到尤总的夸奖是我们的荣幸。对了，尤总，看也看过了，也驾驶体验过了，有没有考虑入手我们的系统呀？”
尤嘉铭是商场老手了，自然知道他们这一唱一和的套路，笑道:“说实在，你们确实很优秀，不过目前国内应用L4自动驾驶系统的只有园区物流车，园区内全无人货运，可装有L4级自动驾驶系统的小汽车运行在城市道路上，我还是持保留意见，主要是风险太大了。”
安遥点点头:“尤总所担心的也不无道理，不过你也看到了，我们测试了很多轮都没有大问题，小灵自动驾驶的数据甚至比人类驾驶员的都好，这说明我们产品的技术是过硬的，无需过多担忧。”
就在尤嘉铭沉思的当口，楚星河悠悠然地走进了休息棚，径自拉了把椅子坐到了他和安遥中间。
周平连忙起身给他准备茶水。安遥道:“你怎么找来这了？”
楚星河微微一笑道:“刚去晖之驱，被告知你们都跑这来了。”
尤嘉铭笑道:“楚行倒是清闲啊，今天这么有空过来凑热闹呀？”
楚星河皮笑肉不笑地看向他，慢条斯理道:“我来看我女朋友的试验成果，哦对了，我还是晖之驱的大债主，是吧？周平。”
周平敏锐地觉察出了这两人之间的暗涌。一个是老板的男朋友兼最大债权人，说不定以后还是老板“娘”，一个是潜在的最大合作商的CEO，这俩是两尊佛呀，都不好惹，也都不能得罪！
周平苦哈哈地默默点了点头。
尤嘉铭脸色僵了僵，不落痕迹地瞟了眼安遥，见后者没有否定的意思，心中不悦起来。本来他刚才只是假意推辞，等安遥再求两遍，他就会以约饭作为报答，答应她先试水部分车型的，但现在得知她竟然已经和楚星河好上了，突然就有点意兴阑珊了。
安遥浑然不觉这两人的暗流，依旧兢兢业业地自荐道:“尤总，我们的自动驾驶智能体小灵其实是对汽车驾驶模式的加成，对人类驾驶员的保驾护航。汽车安装了智能体，人类驾驶员依然可以在有必要的时候手动驾驶，两个驾驶模式是互补的，在驾驶员疲惫或突发疾病等危急情况下，小灵能快速判断出来并采取紧急措施，以确保车内人员及第三方的安全。”
尤嘉铭多次来实地勘察，除了冲着安遥之外，也是有心要合作的，但他现在却极不理智地一味否定:“安遥，还是我之前提出过的，在道德和法律层面上，如果智能体能负担起法律责任，合作自然是没有问题。但智能体并非人类，它们没有感情，而现有法律体系没有任何一条支持智能体可以承担责任，那么假如在自动驾驶过程中出现事故，到底由谁来负责？”
安遥道:“尤总说得很对，这也是我们对智能体的职责和大模型底层逻辑再三确认的要点之一。周平，你来详细给尤总讲解下。”
周平有条不紊道:“好的。尤总，我们在设计小灵时，是从不出事故的角度来训练它的，底层逻辑是优先保护一切人类，包括乘车人员及第三方人员，其次才是其他动物，最后是财物。而且小灵的激光雷达比人类眼睛投射到的范围更广更远，能勘测到周边十米以内的事物，并且能根据他们的运动轨迹预测下一步行动，提前做好风险规避，极大地减少事故的发生。也就是说，以小灵的驾驶技术基本不会出现事故。”
尤嘉铭道：“总有些车祸是避无可避的，这种情况呢？”
周平继续道：“车祸的责任分我方和对方，或者双方都有责任，刚刚我说的是我方不会作为责任方发生车祸，连百分比责任的情况也不会有，但确实并不能保证其他车辆对我方车辆的撞击，那这种情况就属于对方的全责了。换句话说，小灵不会撞到别人，但如果避不开被别人撞了，也是对方全责。”
尤嘉铭又道：“根据现实交警的判例情况来看，发生车祸时，即使是对方有错在先，但如果是相对汽车来讲是弱势群体，例如行人、单车或摩托车司机之类的人员，这种情况一般都会判开汽车的负次责。”
安遥笑道：“说实在的，就我个人的观点而言，尤总刚才举的例子，如果有证据证明汽车无责，交警就不应该站在弱势群体的立场而判汽车次责。这个世界不是你弱你就有理，你弱你就可怜，是非曲折不能因为某些人而被扭曲了。对这种现象，小灵恰恰有一套精确的整车记录仪可以记录下车祸的全过程，还原事故的真相。我相信，明事理的交警拿到证据，是不会判断错误的，当然，如果小灵的车主出于人道主义愿意补偿对方也是可以的。”
他们二人这一来一往地将可能的漏洞都讲了个遍，尤嘉铭确实是佩服他们思虑的周全的，但一看到旁边优哉游哉的楚星河毫不掩饰望向安遥的眼神，他就觉得刺眼。
楚星河嘬了一口茶，慢悠悠道:“我看尤总担心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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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是市场接受问题，更看重的是成本吧，是担心投入收益比达不到预期，可能拉低第三季度乃至全年的营收，无法跟管理层和股东交代吧。”
尤嘉铭不由得不佩服他的敏锐眼光，企业归根到底讲求的就是效益，自动驾驶系统的加装可不便宜，推出市场后能否收回成本都未可知，只能先小范围试水。至于这个小范围有多大，就全看安遥的诚心了。
他露出一个商务式的笑意:“楚行倒是明白人，我们恒远目前每辆新车平均净利大约2万，加装了自动驾驶系统，成本大幅度增加，因为是新事物，定价不能太高，那恒远的净利就会进一步压缩。就算不压缩利润，按成本加价，恐怕销量又达不到预期，这是两难的境况，要做到定价合理，谈何容易。”
安遥道:“尤总的考虑很有道理。我们来算一下一辆L4级自动驾驶汽车的加装成本，需要全线控底盘、激光雷达、5G远程监控系统等等，这些硬件和安装费加起来大约8万，我们的智能体小灵授权买断是8万，终身免费更新，这样加起来是16万。如果尤总批量购买，我们可以在授权上再让渡1万，每辆车的整套自动驾驶体系加装总价为15万。当然，尤总也可以自行采购硬件设备，凭尤总的人脉估计还能再将成本压缩。”
尤嘉铭沉吟道:“安遥，智能体的授权除了买断这种方式，是否可以包年消费呢？”
安遥道:“这种方式我们也考虑过，不过对于车主来讲风险较大，因为车主购买了车辆，可能会在使用几年后不再购买小灵的更新包了。这样的话，数据更新不及时，小灵的判断可能有误，会给车主带来事故风险。通俗来讲，小灵本来是一个熟悉各种交规和道路的老司机，却到了陌生的道路，只能凭以往经验一一可能这经验已经过时了一一来驾驶，事故风险无形中增大了。当然，这也让尤总一开始提到的智能体能否承担责任成为了一项无解的难题。”
尤嘉铭又道:“那假如车主不继续购买智能体的使用年限，我们就停掉他的使用权限，这种风险不就可以避免了吗？”
周平笑道:“尤总，这样的话，那整车为小灵加装的硬件不就浪费了吗？”
安遥也道:“是呀，如果没有想好要不要使用自动驾驶体系，那车主一开始就没必要多花8万来购买这种规格的车辆了。所以，关于小灵的授权方式，我们给出的建议是买断。”
尤嘉铭点点头，终于松了口:“你们的考虑也对。这样吧，恒远现在腾不出新的流水线给你们重新设计和生产新的车款，可以先在下一批的黛逸上试行，市场反响好的话，我再说服董事会给你们新增一个车款。”
安遥和周平都松了一口气，纷纷起身向他握手致谢:“尤总，合作愉快！”
交易促成了，楚星河似乎也是心情愉悦的:“听起来小灵真的很不错，以后在外面喝了酒，都不用找代驾了。两位工程师，我申请自费给我的车加装一个小灵。”
周平道:“那楚哥就是我们的第一个客户了，恭喜！”
安遥莞尔一笑:“是小灵的第一个养父。”
楚星河哈哈大笑。尤嘉铭报以礼貌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