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楚星河和Felix用法语聊了些彼此的近况，聊到计算机领域时，楚星河转头看了看旁边正默默吃饭的安遥，冷不丁问道：“你每个星期天说没空，就是来翰州大学听课？”
他的话没有称呼，安遥假装没听到，把头埋得更深专心吃着龙虾。
楚星河大概猜到她的顾虑，又道：“数据治理的项目还有一个月就结束了，你有接其他机构的项目吗？还是有其他打算？”
唉，还是逃不掉，他这么问就不得不接话了。
安遥抬起头来，给了个他一个礼节性的微笑：“没接其他项目了，我打算转到人工智能大模型这块来，不过齐昌银行的项目我肯定会竭尽所能、肝脑涂地地给您圆满完成，请您放心！”
楚星河好笑道：“项目都到尾声了，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而且数据治理是个长期的工作，可不是一年半载就能完成的，还会有二期、三期，甚至更久的持续性工程项目。你呀，别多想，你是自由的，想做什么就去做。”
安遥一怔，望向他，心中不由漫过一丝感动。对他而言，虽然他是甲方爸爸，但同时也是老同学老朋友，进一步说，还是保持着亲密关系的朋友，虽然没有名分……她的职业规划不必瞒着他，他们之间甲乙双方的身份反而是最微不足道的。
这个认知让安遥终于松了口气，几个月以来偷偷隐瞒的紧张感一下子消失殆尽。她狗腿地挑了块又厚又大的龙虾肉放到楚星河的碟子里，笑眯眯道：“楚大行长说的是！这个部位的龙虾最好最鲜了，您好好尝尝。”
楚星河又笑，状似不经意地感叹一句：“终于学会疼我了。”说着，叉起肉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听了这一句，Felix调侃般地挑了挑眉，周平则是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
安遥：“……”
Felix边吃边问：“安，人工智能大模型方面，你想研究哪个方向的？”
安遥道：“语言大模型方面，国内外都已经有相对成熟的模型了，但是计算机视觉方面，尤其是动态图像、三维视觉还可以再深入研究，我想在这个方向努努力。呃，我一个非计算机专业出身的，会不会太过不自量力？”
没等Felix回话，楚星河笑道：“别人我不敢说，但如果是你，肯定没问题。”
没想到他对自己这么有信心，看来，这几个月肌肤相亲建立起来的“革命”友谊还挺深呀，让他这么无脑地看好自己。
安遥眨了眨眼，回他一个灿烂明媚的笑容。楚星河愣了愣神，看着她笑意更深了。
在旁人看来，这两人完全是陷入了热恋中甜蜜诱人的漩涡里，眼里只有彼此。
Felix“咳”了一声，道：“计算机视觉的话，技术壁垒还是有一定难度，我在后面的几节课会展开来详细讲解涉及到的原理和目前的研究进展。”
周平道：“计算机视觉这个选题确实很热门，在应用层面也很广泛，可以在医学影像、安防监控、自动驾驶等等领域都可以有大作为。”
安遥道：“是呀，我就构想过应用在自动驾驶领域，可以大大减少疲劳、酒驾、突发疾病的司机发生车祸的概率。”
楚星河仿若无意地问了一句：“为什么有这个想法？”
安遥犹豫了下，还是如实回答：“说来话长，我姐姐本来有抑郁症，有一次外出被车撞了，导致病情急转直下。那个撞她的司机，是因为脑肿瘤压迫视神经，突然视线模糊看不到东西才撞伤了她，虽然他不是故意的，也赔了医药费，而且因祸得福及时发现了脑肿瘤，但是这件事却间接导致我姐姐后来抑郁更严重了，承受不了身体的疼痛，自杀了。我当时就想，如果那个司机出现突发状况时有人帮他就好了，或者车子能自动识别出危险，避免车祸该多好，这样也许我姐姐就不会加重病情了，也许她能扛过去，过正常人的生活。”
一时间，大家都没有接话，空气异常安静。
安遥不自在地道：“呵呵，煽情了点，你们别在意，反正呢，计算机视觉这一块前景无限，说不定我们还真能搞出点名堂来。”
“我们？”周平喜道，“是包括我吗？安遥姐打算怎么做研究？设备有了吗？”
安遥一愣，尴尬道：“还没有设备，只是有这个想法，也在学习这方面的知识，但还没到实践的这一步呢，我是不是有点好高骛远？”
周平却兴致很高：“没事，这方面我也很感兴趣，我大三了，时间多得很，我们一起做呗！”
有人一起干，安遥自然是求之不得，连忙道：“好呀好呀！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不管结果怎么样，先干了再说，至于后面研发需要的设备、场地之类的，我还有点积蓄，可以先用。”
周平用力地点点头，很认同她。
两个满腔热血的青年就这么一拍即合，完全不知前路有多艰辛，没有考虑周全的事情多的是。
Felix客观道：“如果要深入研究，训练大模型需要投入的精力和成本可不少，这可不是一两个人能突破的技术难题。”
楚星河看向安遥：“你真的想做？可能会在一段很长的时间里都没有成绩也会坚持？”
安遥咬了咬下唇，毅然道：“嗯，我想了很久了，也查过很多资料，这个方向是没错的，只是我自己还不完全具备这方面的知识储备，真正投入进去的话，后续可能会没有足够的资金支撑持续的研发，但我会想办法的。”
楚星河沉吟片刻，道：“你本来就有数学和算法基础，学起计算机来容易上手，资金方面不用担心，有我，至于团队——”他看了眼Felix，后者莫名一阵心惊，果然，他接着道，“Felix是这方面的高手，他经常来华出差，有什么难搞的，找他就行。”
Felix用法语抗议道：“为了讨好你女朋友，你就这样把我卖了？”
楚星河笑笑，也用法语回他：“不是请你吃了法国大餐了么，这可不便宜。”
Felix咬牙切齿道：“这顿只是我来当客座教授的报酬！”
楚星河懒洋洋道：“哦，大学时候我可是经常把公寓留给你和你那些女朋友哦，还帮着你给房东太太打掩护，没过几年这么快你就忘了呀，真寒心！”
Felix深吸一口气，无奈道：“好吧，算我欠你的。”
楚星河得逞了，笑着看向安遥道：“Felix答应了当你的技术顾问，你以后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他，不用客气。”
Felix点点头，用蹩脚的中文道：“是呀，安，我们是一伙的了。”
他们两人刚才的几句都是用法语，她听不懂，此刻听到Felix竟然答应当她的技术顾问，别提有多意外多高兴了。
她和周平匆忙对视一眼，立刻就开心地站起来，越过楚星河向Felix伸出手去，傻傻道：“Felix，感谢你！我不知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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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就是很高兴你能帮忙！”
Felix嘻嘻一笑，也站起来回握了一下她的手，道：“要感谢，你感谢你男朋友吧，是他帮的忙。”
楚星河好整以暇地往椅背靠去，转头看向安遥，那姿态似乎在等她有所表示。
“呃……其实不算男朋友……”安遥连忙澄清道，看了眼楚星河，他的脸已经黑了，刚才还澄亮的双眸一下子暗淡下来，幽幽地看着她。
啊！他是对她否认他男朋友的身份而生气吗？可他们确实没有确认过彼此的关系呀，他也没有说过喜欢她，他们这种亲密关系超过了朋友，但恋人未达，充其量只算是“情人”。她否认了恋人关系又有什么问题呢？
楚星河似乎很快调整过来，从她的脸上移开了视线，抿了抿嘴唇，语气中听不出一丝波澜：“所以，你要怎么感谢我？”
安遥连忙坐下来，看着他诚恳地反问道：“那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我肯定答应你。”
楚星河像是早就等着她这一句了，这才又转头看向她，淡淡道：“以后有什么事不要瞒着我，至少我们是朋友，需要坦诚相待不是吗？”
安遥忙点头如蒜，狗腿道：“是的是的，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把甲方爸爸想狭隘了，是我的不对，我以后一定会什么事都告诉您，绝不隐瞒！”
楚星河没好气地看她一眼，“嗯”了一声。
*****
齐昌银行的数据治理项目收尾工作差不多完成了，按工作进度安遥是要再接其他项目的，但她想要更多时间学习人工智能，只好向谈亮提出了离职。
徐之图无法理解她这么仓促的决定，说什么都要从华中飞回来和她面谈一次。
齐昌银行乙方办公区的会议室内，徐之图苦口婆心道：“安遥呀，是不是太冲动了，你是我带起来的，以你的悟性很快就能坐稳华南区域总监的位置，怎么突然就辞职了？是工作上还是家里遇到什么困难了吗？你跟我说，我帮你想办法。”
安遥摇摇头：“谢谢你徐总，我愧对你的栽培。这几年在永亮，我学到了很多东西，领导和同事都很关照我，我过得挺开心的，但说实在，只是做数据治理方面的项目，我觉得自己有点倦了，想换点新的东西。”
徐之图还是不解，道：“那可以换其他项目呀，我们公司除了数据治理方面，还有系统开发和运营、数字化转型咨询、云服务研发等等，只要你想换方向，我都可以配合你申请，而且，我们公司的项目经理从来都不会只固定一个方向的，你看我之前都做过这些项目。技术嘛，很多东西都是相通的，就你的资质和悟性，你换一个方向也能很快上手，何必要离职呢？还是说，因为薪资问题？你想要多少？我去和谈总好好谈谈。”
这一番话下来，安遥是感动的，没想到自己在徐之图心中是这么得力的下属，但感动归感动，她决定了的事情不会因为别人挽留几句就会动摇。
这么固执死板的性格，虽然总是让旁人不适，但也让她有一股勇往向前的执拗和坚持，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都不会过多考虑其他。
“徐总，真的很感谢你！不是薪资问题，我也没找下家，真的只是我想换个赛道，想做自己一直就想做的事情，我打算在人工智能方面捣鼓捣鼓。”
“可不工作没有收入来源，你怎么维持生活呀？”徐之图突然想到什么，恍然大悟道，“你和楚行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