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道酱香肘子看起来还挺香的。
叹气叹到半夜时分，比繁杂的思绪更先来的是肚子的哀鸣。
殷照霜手放在肚子上，开始后悔方才没有多吃几口再离席。
想了一晚上，殷照霜只能得出他们宗门的未来大概是被灭门的结论。
除了四个大逆不道的同门，殷照霜认真回忆了原书剧情，终于从旮旯里找到自己的戏份。
似乎是一个在太虚宗时欺凌过原男主最后被狠狠复仇的炮灰？
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自己是被方缘道收为弟子，但除此之外的剧情线几乎与原书相同。
而方缘道这个人连在原书甚至都没出现过。
师父，也不知道该说咱师徒倒霉呢……
殷照霜翻了个身，深感自己命运的悲催。
肚里不断有抗议声，山上除了各种虫兽声和风声，静悄悄的。
算了，先觅食吧。
殷照霜蹑手蹑脚出门，控制着呼吸到了厨房，一把掀开被盖住的锅。
空空如也！
殷照霜如遭雷劈，这四个人是猪吗，一大桌都吃完了？！
她手抖了两下，还得小心翼翼盖回去。
“师姐。”
低低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殷照霜猛地一个哆嗦，转过头去。
一袭薄薄的白袍笼住清瘦的身子，微垂的眉目疏淡，因太瘦而愈发显尖的下巴，背后是黑漆漆的院子……
简直像个男鬼一样！
殷照霜一个心脏过山车，“叶……小师弟是你啊。”
叶非妄静静地盯了她两秒，抬步向她走来。
现在在殷照霜心里，即使此男看起来再弱不禁风再楚楚可怜，她都很难忘记对方在原书里是多么残暴冷血。
所以叶非妄靠近时，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叶非妄动作顿了顿，才抬手从上方的柜子里取出剩下的一碟糕点。
他声音很轻，“师姐方才没怎么用饭，这是单独留给师姐的。”
？
殷照霜眼神落到洁白香甜的糯米糕上，嘴里不自觉地分泌口水，内心却在想——
这里面不会下了毒吧？
这也不能怪殷照霜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前世也就是个刚实习的大学生，哪里见过叶非妄这种反社会型人格？
他现在就要先从自己这个大师姐下手吗？
殷照霜没有意识到自己沉默了太久，以至于当叶非妄开口时她才回神过来。
叶非妄没再看着她，只是低头盯着那盘糯米糕，昏黄的灯光和鬓边的碎发模糊了他的神情。
他声线略有些抖，“师姐……是不是后悔救我了？”
卧槽。
殷照霜把他的肩一下掰过来，叶非妄的眼眶潮红，漆黑的眼眸里隐着水光。
不是，这人怎么哭了？
殷照霜慌乱地组织语言：“没有啊，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说完这话她自己也一阵心虚，她想起剧情时时确实特别后悔把叶非妄带回来。
因为修为受损，叶非妄唇色一直有些发白，他抿了抿唇，眨去那点水雾望向殷照霜。
“那师姐，你没有讨厌我吗？”
叶非妄五官很精致，但是因为太过清瘦身体受过伤，所以反而显出一种病态的脆弱感。
无论真假，这份脆弱总让殷照霜稍微安心一点。
所以殷照霜很真诚地点了点头。
反正害怕也不代表就是讨厌嘛。
听到这话，叶非妄眼睛微微弯，露出了一个轻浅的微笑，在那张病颜上，竟有些枯木逢春的感觉。
“那就好，师姐早些用完休息。”
殷照霜点点头，也不管有没有毒了一顿狂塞，一边咀嚼糕点一边看着叶非妄推门离开。
她盯着那道单薄的背影，看着他边咳嗽边走进了黑暗里。
不过她也没有时间深思原书的剧情了，方缘道催促她们早日下山，她潦草收拾了点东西就带着师弟妹们下山了。
走之前她忽然想起件重要的事情来，又跑去敲方缘道的门。
“丹方？”
方缘道有些疑惑，“我这里不多，也都不是什么极品丹药的方子，这些你且拿去。”
殷照霜眼前一亮，把东西妥善收好。
方缘道告诉她，如果能在论道大会取得不错的名次的话，应当有机会留在长留听学，到时殷照霜可以去藏经阁寻更好的丹方。
听到这话，殷照霜顿时有了动力，斗志昂扬地领着几人离开了宗门。
——虽然这个宗门才不过一个普通村舍那么大。
还没过半日，她的斗志就灰飞烟灭了。
陆乘川带着三个师弟妹去打点溪水，半路萧珠玑非拉着崔意扬去摘果子。
而殷照霜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认真地盘点，“下品灵石341块，中品灵石57块，上品没有……”
老头这也太穷了！
虽说与凡人交易用不到这些，但要参加论道大会，总要准备些丹药符纸什么的，这点东西根本不够吧！
殷照霜忧心忡忡地把乾坤戒藏好，惆怅地托着腮发呆。
本来她也并不想参加论道大会，更不想带着这四个定时炸弹冲进修罗场。
但是关于原主的剧情让她有些犹豫，说不定按书里完成了“殷照霜”的使命，她就能回去了。
落叶被踩碎的细微声响传入耳朵，一股似有若无的血腥味钻进鼻中。
殷照霜抬头看去，萧珠玑正朝她轻快地跑来，笑容单纯灿烂，手里提着的剑尖处却还挂着新鲜的血液。
那双杏眼亮亮的，却让本就心情复杂的殷照霜不寒而栗，她手绕到身后悄悄握住了剑柄，浑身都绷紧了。
萧珠玑脚步渐缓，敏锐地察觉大师姐的不对劲，殷照霜没有像往日一样笑着对她张开双手，反而用一种戒备的眼神望着自己。
“大师姐……珠玑怎么了？”
二师兄陆乘川同叶非妄一同打了干净的水，回来时看到两人僵持的画面有些不解。
萧珠玑侧头看他们，眼睛红得像兔子一样。
崔意扬人未至声先到，他的出现打破了沉默，“今天咱们吃烤肉吧！”
四人望去，崔意扬左右手各拎了一只兔子，一串子血滴在草地上，诡异的气氛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怎么了？”
殷照霜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没事。”
日头下沉，昏黄的光为树林镀上一层金光，陆乘川和叶非妄一人烤着一只兔子，萧珠玑环抱着双腿缩在一边，眼眶还有些泛红。
殷照霜尴尬得一直喝水，因为脑子里都是原书剧情，所以看到三师妹那样，忽然就应激了。
其实她反应过来就后悔了，如果萧珠玑真会像书里那样，自己这样不是更得罪她了吗？
殷照霜忍痛把自己分到的兔腿递到萧珠玑面前，一直低落的萧珠玑“哼”了一声，侧了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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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脑勺对着殷照霜的姿势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好吧。
殷照霜讪讪收回手，看来是很难哄好三师妹了，不过，看着烤得油香四溢的兔腿，她压抑住内心的一丝窃喜。
她还没下口，方才还不搭理她的萧珠玑又转回来盯着她，“谁说我不吃了？”
被少女略带红肿又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殷照霜没招了，拿着兔腿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萧珠玑慢慢蹭到她身旁挨着，嘴快撅上天了，“方才师姐什么意思，是不喜欢珠玑了吗？”
殷照霜哪敢承认，萧珠玑又“哼”了一声，情绪总算没刚才低落了。
她接过殷照霜手里的兔腿小口咬着，殷照霜侧头看她，她专注啃着兔腿，与书中暴虐的描述沾不上半点关系。
殷照霜摸了摸她的头，萧珠玑顿了一下，脑袋轻轻蹭了下殷照霜的肩膀，挨得离她更近了。
殷照霜心下软了软，三师妹是她实打实看着长大的，虽然不知道她未来为何会那样，但起码她知道对方并不是一个生来冷血的人。
意识到自己受原书剧情影响太深的殷照霜摆了摆头，面前被递来一条新的兔腿。
她抬头看去，叶非妄望着她，纤长的睫毛颤了颤，腼腆地抿了下唇。
殷照霜咬了口兔腿，心想这世界真是够魔幻的，反派还有反派的样子吗？！
几人拖拖拉拉了半天都还没走出山，眼看天色要黑了，殷照霜赶紧领着几个师弟妹往村子里赶。
还没拐进大路，不远处的草丛里窸窸窣窣的，似乎有什么生物在蠕动。
萧珠玑挽上殷照霜的手腕，陆乘川向前迈了一步，手握上剑柄。
下一秒，一个猎户打扮的人破开杂草冲了出来，他形容狼狈，右腿鲜血淋漓，看到几人时也吓了一跳。
陆乘川已经出鞘的剑又被他推了回去，他扶了一把对方，温和地问：“您这是怎么了？”
殷照霜觉得他有些眼熟，应该是陇山村的村民，对方不知遇到了什么，闻言瞳孔有点涣散，只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抓住陆乘川，“山上……山上有东西！”
太阳已经不见踪影，几人回望过去，繁茂的树林在黑暗中阴森森的，什么东西也看不见。
陆乘川又安抚了他几句，几人提高警惕，带着那名受伤的村民一同下了山。
将他送回家，殷照霜才带着师弟妹向一户农家走去。
来开门的是她娘，本来还带有些不耐的妇人惊喜地喊了句，“大丫！”
四道炙热的视线齐齐落在殷照霜背上，殷照霜尬笑两声，“娘，先让我们进去。”
继父是个淳朴的人，并不因为殷照霜的到来而抱怨，反而热情地给几人倒上茶水。
这可是传闻里会施法术的仙人！
四师弟崔意扬很少下山，新鲜地瞧来瞧去，对殷照霜连两岁不到的小妹妹都很好奇，逗得她笑咧嘴。
另外三人虽坐在屋里喝茶，但眼神却不约而同都落到屋外与殷母交谈的大师姐上。
“去这么远啊？”殷母听说他们要去到东洲，有些忧虑。
“最近不太平，你们可要小心些。”
殷照霜想起方才的事儿，“村里最近没什么事吧？”
殷母摇摇头又点点头，手指了指山顶的方向，“前几日有上了山一直没回来的，人怎么找都找不到。”
殷照霜神色一凛，殷母又一哂，“咱们这儿能有什么？他们说山里有大虫，等冬天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