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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集中营(十二)

作者:三裂卯兔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车子在锈原上颠簸前行,扬起的红色尘土如同血雾。


    赫克托靠在车厢角落,意识在剧痛和虚弱中浮沉。他模糊地听到许知黎叫停了司机,感受到带着她体温的外套盖在身上。


    一股强烈的不安驱散了部分昏沉。她要回去?回到那个刚刚逃离的魔窟?独自一人?


    不……不行……


    他想开口阻止,想抓住她的衣袖,但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身体沉重得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许知黎决果断地跳下车,瘦弱的背影消失在锈红色的尘霾中。


    恐惧和一种说不清的责任感如同冰冷的针,刺穿着他麻木的神经。


    不能……让她一个人……


    一股莫名的力气从残破的身体里涌出。赫克托剧烈地咳嗽着,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爬向敞开的车门。每动一下,伤口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但他死死咬住牙关。


    司机透过后视镜,冷漠地看着他的挣扎,并未阻拦,只是默默停了车。


    赫克托终于滚落到车外冰冷的沙土地上。他瘫软在地,大口喘息,眼前阵阵发黑。但他能听到,车子引擎再次启动,缓缓驶远的声音。


    他不能停留。


    依靠着顽强的意志,赫克托用手臂支撑起上半身,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双腿,沿着许知黎模糊的脚印,一点一点,艰难地向着集中营的方向爬去。那些声音还在“说话”,它们诅咒他、辱骂他……每一次挪动都如同酷刑,但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跟上她……不能让她一个人面对……


    当许知黎再次踏过集中营的无形屏障时,她并不知道,在她身后不远处的乱石堆后,赫克托正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自己隐藏起来。他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几乎再次昏厥,但那双因痛苦和坚持而布满血丝的眼睛,却死死盯着营地的方向,尤其是那座突兀耸立的黑色建筑。他看到许知黎毫无阻碍地走进了那扇门,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他进不去,也做不了什么。他只能像一头重伤的野兽,蜷缩在阴影里,用残存的生命力等待着,祈祷着,警惕着任何可能伤害到她的迹象。


    -


    黑色建筑内,许知黎与沈爟屿对峙着。


    “我猜,”高台上的男人唇角带着了然的弧度,“你的‘记录’,还缺少一个真正的结局?”


    许知黎强迫自己镇定:“我只是想知道,你究竟想在这里做什么?以及……我的‘稿费’,是否还包括知情权?”


    沈爟屿低笑来到她面前,冰冷的气息拂过:“有趣的选择,记录者。那么,欢迎加入……我的‘新世界’建设委员会。”


    他的目光投向浮现的光纹地图:“你的第一个任务,协助我,规划这片土地的未来。”


    许知黎沉浸在自己选择回归所带来的沉重与未知中,深吸一口气,问道:“规划?以什么样的方式?像集市长那样?”


    “不。”沈爟屿否定得干脆,“那种低效的压榨,毫无美感。新的秩序,需要更稳固的基石,比如……希望,或者,对希望的恐惧。”


    他的话语依旧充满矛盾的诱惑力:“而你,经历过绝望,也亲手触碰过力量的记录者,你的视角,会很有趣。”


    他似乎在向她敞开一部分秘密,但许知黎清楚,这看似邀请的背后,依然是深不见底的掌控和算计。


    许知黎的指尖下意识地蜷缩,沈爟屿的话语像带着倒钩的丝线,缠绕住她的理智。


    希望与对希望的恐惧,这种矛盾的结合,正是沈爟屿一贯的风格——在最深的绝望中埋下诱惑的种子,看你是否会为之疯狂。


    “我的视角?”她重复道,试图看穿他眼眸深处的算计,“一个随时可能被随手碾死的蝼蚁的视角,对你而言,真有那么重要?”


    沈爟屿轻笑一声,并未直接回答。


    他抬手,指尖在空中虚划,一幅光纹地图上的几个光点随之明亮起来,勾勒出集中营周边区域的轮廓,甚至隐约能看到一些代表资源或危险的标记。


    “看这里,”他指向一片被标记为深红色的区域,靠近那片翻滚着锈色液体的沟壑,“‘巡游者’的巢穴。旧规则下,它们是死亡的象征,是惩罚的工具。但在新的规划里……”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许知黎:“它们或许可以成为……净化周边环境,驱散更低级腐化生物的清道夫。关键在于,如何引导。”


    他又指向另一片闪烁着微弱蓝光的区域:“这里,地下有稳定水源,但被某种精神污染包裹。旧规则下,靠近者会发疯。而现在,或许可以尝试建立净化装置,将其转化为安全的饮用水源。”


    他的话语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可行的项目计划,但内容却关乎着这片土地上所有幸存者的生死存亡,也关乎着一种截然不同的统治逻辑,不再是纯粹的血腥镇压,而是造物主般的,对生态和秩序的重新设计。


    “你想扮演神?”许知黎忍不住问道。


    这比纯粹的暴君更令人心悸。


    神是什么?是狂妄与无知。


    对他们人类来说,造物主创造生命,给每个生命写下生存和延续的代码,嘴上说着结局的好坏都有他们的善恶决定,造物主不干涉。可实际上,生命是否愿意成为生命?


    生下来,然后在世俗的裹挟中经历几十年的痛苦,最终迎来代表解脱的死亡。这就是生命。


    许知黎厌恶给予她生命的父母,厌恶给予生命生命的造物主,厌恶这些自以为仁慈的神明。


    “神?”沈爟屿似乎觉得这个词很有趣,他微微偏头,“我只是在修剪一个过于杂乱无序的花园。而你——”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将是第一批体验新规则的园丁之一。告诉我,记录者,如果由你来分配第一批净化后的水源,你会优先给谁?是那些最强壮的劳力,还是那些最虚弱、但或许掌握着特殊技能的人?或者……平均分配,考验人性在资源面前的韧性?”


    他将一个残酷的选择题,轻描淡写地抛给了她。


    这不再是旁观记录,而是将她直接拉入了决策层,用无形的线捆绑住她的手,让她亲自参与塑造这个新世界的轮廓。无论她如何选择,都将背负上相应的因果,甚至……仇恨。


    许知黎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压力。


    她看着地图上那些闪烁的光点,仿佛看到了未来可能因她一句话而生的希望,或因此而死的亡魂。沈爟屿将她置于一个道德与现实的烤架上,无论转向哪边,都是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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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的火焰。


    她没有立刻回答那个关于水源分配的问题。那是个陷阱,无论怎么选,都会立刻将她卷入新旧势力、不同诉求人群的漩涡中心,成为众矢之的。


    “修剪花园……”她低声重复着这个词,抬起眼,目光不再试图穿透沈爟屿,而是落在那幅详细的光屏地图上,“园丁需要了解土壤的性质,害虫的习性,以及……哪些是必须铲除的杂草,哪些是可以嫁接利用的藤蔓。”


    她指向那片代表“巡游者”巢穴的深红区域,语气变得冷静:“你说引导它们成为清道夫。那么,它们以什么为食?是依靠这片土地固有的污染能量,还是需要额外的饵料?它们的活动范围能否被有效限制?如果所谓的引导失控,第一个被反噬的,会是这片营地,还是你这位新上任的园丁长?”


    她又指向那片被污染的水源:“建立净化装置。技术从何而来?材料如何获取?需要多少人力维护?净化过程中产生的次级污染如何处理?最重要的是掌控了水源,就等于掌控了这片土地上所有人的命脉。你是想建立一个依赖你施舍的脆弱秩序,还是一个……能够自我维持,但核心枢纽牢牢握在你手中的系统?”


    她没有给出答案,而是抛出了一连串更具体、更尖锐的问题。


    她在用这种方式,将沈爟屿抛来的烫手山芋,巧妙地拆解、分析,反过来试探他的真实意图和计划的可行性。她不再仅仅是被提问者,她在试图理解,甚至评估这个新世界计划的漏洞与风险。


    沈爟屿的眼眸中,第一次掠过一丝真正的、不带戏谑的兴味。他身体微微前倾,如同发现了什么有趣的标本。


    “很好的问题。”他赞许道,指尖在空中一点,光屏上的数据迅速流动、重组,呈现出关于“巡游者”生态习性、能量依赖性的复杂图表,以及几种不同净化技术的原理图和资源需求列表。“饵料可以是对特定频率能量脉冲的响应,也可以是一些无用的垃圾,或者低威胁性的腐化生物。活动范围可以通过能量场栅栏进行约束,当然,需要稳定的能量核心支持。”


    他解答着她的疑问,语气依旧平淡,但透露出的信息量却庞大得惊人。这显示他并非一时兴起的空想,而是有着相对完善,可能极其冷酷和技术化的蓝图。


    “至于水源的控制……”他看向许知黎,嘴角那抹弧度加深,“一个能够自我维持的系统,才更稳固,不是吗?关键在于,谁掌握着启动、关闭、以及调整净化参数的最高权限。”


    他毫不掩饰其掌控的本质。


    许知黎快速浏览着光屏上流淌的信息,大脑飞速消化着这些超越她认知的知识。她意识到,沈爟屿并非单纯的暴力征服者,他更像是一个带着某种终极目的的实验者或工程师,试图将这片混乱绝望的土地,按照他的意志重新“编码”。


    “所以,我的协助’,”她总结道,目光从光屏移回沈爟屿脸上,“就是基于这些数据和你的最终目标,提供人性化的实施方案建议?比如,在建立能量场栅栏时,是选择效率最高但可能需要牺牲部分边缘区域的方式,还是选择覆盖更全面但耗费资源更多的方案?在分配初期有限的净化水时,是明确宣布规则引发可能的动荡,还是用更隐晦的方式逐步推行,观察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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