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刚才楚晴还有些紧张，但现在却完全没了惧怕。
殷离要是真的能狠下心来掐死自己也算是一个有种的魔尊，但现在——
颈部的力度似轻柔的抚摸，不仅不疼，还有着一丝痒意。
“什么代价。”楚晴淡淡开口，殷离是不敢杀自己，但不代表不敢杀别人。
天空的闷雷再一次炸响，狂躁的风吹起了对方眼中的白绫，将其卷远，不知飞向何处，白光闪现时，彻底地照清了殷离的面容。
紫红的眼瞳在昏暗的周围额外显眼，眸中只有杀戮、暴虐、不可一世，他死死盯着楚晴，忽而一笑，挥挥手，四处响起一片惨绝人寰的叫声。
大片的魔气席卷着来自主人的怒火，无厘头地冲撞着四周的弟子，赵敬安见此赶忙撒下了保护结界，但不过几秒结界骤然碎裂，紧接着人被掀翻在地，嘴角留着鲜血。
殷离，就要犯下了杀戮。
这一刻，所有人望着高处的艳红身影，才后怕地意识到一件事：
这才是魔尊。
楚晴内心泛起一模苦涩，她怔怔望着眼前的人，曾经那个温良的少年踩着血海，眸色猩红如魔。
她有些担忧地撇了一眼还未完全入门的弟子们，悄悄往那边的方向侧了过去，下意识地抬起了双臂，想要找机会逃离魔爪。
楚晴即便想单独安抚殷离，但她没忘记身为长老的职责，青山峰这么多底子，不是她一走就能了之的事。
此时，殷离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心脏如同被万千的钢针刺穿，痛到无法呼吸。
当时在悬崖，她明明最初还是这样保护他的，如今，如今却为了那个新收的小弟子对自己刀剑相向？
可笑
可笑至极！
刹那间，他彻底疯狂，狠命地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呼吸灼热，一双紫红双眸要将楚晴盯出了一个窟窿，喃喃道：“师尊，你若敢离开，我就让这青山峰变成炼狱！”
“跑一次，杀一人。”
楚晴有些无语，但自己不敢轻举妄动，说到底还是觉得自己是他的敌人，不顾及往日情面要对付他对吗？
【滴！滴！滴！当前黑化值过高、请宿主注意，请宿主注意！】
“殷离，你看着我。”脑海中的系统又开始催命，楚晴无奈叹气，但依旧柔声地唤着理智紧绷的人。
听到熟悉的声音，对方似乎才拉回些意识，缓缓将头转了回来，漆黑的，带着翻滚的委屈的眼眸就这样直直看着她，看得楚晴内心酸软。
这一年，他过得一定很不好。
“殷离。”
楚晴抬手捧起了少年消瘦的脸颊，他又成长了，曾经的婴儿肥早已退去，下颌锋利，五官硬朗，不再像当初那般沉不住气。
“我不跑，师傅哪都不去，师傅一直在等你回来。”
她笑了笑，手指无意识地蹭了蹭对方的头发、肌肤，描摹着红得滴血的耳廓。
刹那，原本翻腾杀意的天空陡然便晴，树叶不再被狂风吹起，而是轻缓地落在地上，一阵风飘过，修补了原本碎裂的心。
“你和我回去，我就放了他们。”
殷离死死绷着有些控制不住的表情，语气硬邦邦的，可无意识攥紧衣袖的模样仍旧暴露了内心的紧张。
他怕师傅像当初那样厌弃他、抛弃他，像当初那样剑指自己，恩断义绝。
“清歌！”
华启想要上前，怒视着眼前这个大逆不道的魔尊：“殷离！你给我放尊重点，她好歹也是你的师尊！”
“别过来。”
一道绿色的长剑飞过，将华启一行人挡住了来路，“上前者、死。”
砰！
暴涨的魔气甚至盖过了华启和许知秋的修为，不过一寸，心脏便会被这道凌厉的剑意彻底刺穿！
这小子，现在竟然连自己都看不出他的真实修为了！
见状不对，许知秋赶忙拦下华启，与之对视一眼，摇了摇头，示意对方不要轻举妄动。
“殷离，杀了他们没有好处，现在温儒语还未有下落，你可以让他们继续查。”
楚晴总算逮到机会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她手向下，扶住了对方宽阔厚实的臂膀，好言劝道：“听我的，咱们先回去再计划不迟。”
“你说什么？”殷离低头，薄唇抿紧，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回去？”
楚晴知道他真正在意的是什么，也很有眼色地没在这时候刺激对方，而是顺从地点了点头：“对，咱们回去，不是你，是我们。”
“你又要骗我！”殷离死死攥紧她的手腕，他眼眶有些发酸，却固执地看着她，试图在对方的脸上寻找到欺骗的痕迹。
楚晴一哽，她不知道这该是殷离原本就多疑，还是当初让他误会自己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一定是她做的太过分，楚晴想。
现在，自己彻彻底底的心软了。
“没骗你，殷离，我从来都没骗过你，我们回去吧。”
此时少年的神情总算松动几分，他不屑地看了看被定在原地的那些长老弟子，迅速收了杀意，一眨眼就将人带离了原地。
他的速度很快，不过片刻间，便已然飞到了远处的天空，华启看着上方逐渐缩小的两个黑点，重重叹了口气。
“唉，不知是福是祸。”
“福祸不知道，不过清歌一定不会有事，到是我们——”许知秋抬了抬下巴，让华启看看周围狼藉的局面，“弟子大会中道崩殂，先将他们收了吧，以后再慢慢考核。”
“也行，也算给他们补偿了。”华启赞同地点了点头，却后知后觉才意识到一件事，他看向许知秋，从对方的神情来看，显然，他和自己想一块儿去了。
于是，迟远寒还没来得及收起配剑，就感受到两道同情的目光分别落在自己身上。
迟远寒：······
他是犯什么事了吗？
赵敬安忍不住笑出了声儿，却被对方不瘟不火地瞪了一眼，赶忙正经起来：“咳咳，你——”
“远寒啊，那个，你先跟着我吧。”
华启开口，一时有些犯难，其实当时这仨人进大殿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小子一定最想让清歌选他，但······
一想到有一个远在魔族的小疯子看她看得比谁都紧，为了保住迟远寒的小命，不得不告诉他这个残酷的事实了。
“别灰心，等大长老回来，也许还有机会。”燕子明也有些看不下去对方越来越垮的脸色，绷紧马上就要翘起来的唇角安慰着。
迟远寒：······哈哈，信你个鬼，魔尊没把自己杀了就不错了。。。
大魔头殷离来了又走，还把自己的师傅掳走这件事，惹得青山峰那叫一个轩然大波！
华启和许知秋发现当时混乱的情况下虽然很多弟子都被殷离所伤，但还好对方还算有良心，没真的见血杀人。
“殷离不仅没死，还成了新魔尊！”
“千真万确，我当时就在附近，那天叫一个暗，威压叫一个可怕！”
“总之，历代魔尊都不好惹，而且我觉得——”
“觉得什么？”
一个弟子鬼鬼祟祟地望着四周，见没人才悄悄对莫雨道：“我觉得现在殷离师兄——咳咳，现在的魔尊殷离，好像比华长老和许长老都厉害，要说降罪他，恐怕不太可能了，唉~”
莫雨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头储物袋掏出几株比较珍贵的药材递给对方后，第一时间就风风火火地跑回了云雾宗。
此刻他只觉得内心如一团火在燃烧，不单单是急切，似乎还有几分欣喜。
“师妹！师妹！”
才刚到院中，莫雨就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师兄？可是有急事？”
“难怪师傅最近没让我们出去，我，我和你讲，殷离，殷离活过来了，不是不是！”
情急之下，他抽了自己几个巴掌，感觉到舌头捋直了才继续说着：“殷离没死，他没死，还成了新魔尊！而且好像比华长老和许长老都要强了！”
凌雪落脸上的表情一时间精彩纷呈，她还没从众多炸裂的消息中回过神来，又听到对方说出了更为不可能的一件事：“而且，他今日前来青山峰，就在刚刚，他把师尊掳——不不，他把师尊带走了！”
若说前半部分，凌雪落做做心理建设也能信，但最后的她是万般不敢信的。
“你，你是不是太过想念师兄做梦分不清现实了？”
“呸！我想念殷离那个疯——那个人干嘛，我说的是真的，难怪师尊最近不让我们出去，可能是怕殷离来了伤到我们吧。”
“我真没骗你，但是，但是我们现在好像联系不上师尊了。”
凌雪落：······
“无事，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觉得，如果师尊不愿，师兄定然带不走她，而且，我相信师兄不会伤害师尊的。”
青山峰这边还在慌乱地整理后续事宜，另一处却一派岁月静好。
魔域·幽冥殿
殷离风尘仆仆地归来，他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人往里带了带，一个眼神，就让一众想要跪拜的人噤了声。
在回去的路上，殷离怕楚晴反悔，趁其不注意就将她劈晕，他望着女子清冷的容颜，还是安静时更加顺眼。
不会那么冷漠，也不会那么绝情。
进了主院，海棠延伸至不远的墙角处，树下摆着一张小桌，若不仔细看，还以为又回到了云雾宗。
门一开，帷幔低垂，最外围的一层薄纱随风缓缓飘摇，红单红被，绯色亮眼，殿内还燃着微弱的烛光，明明灭灭，却因为有阳光的映射不算昏暗。
殷离小心地把怀中女子放在了上面，偌大的床铺显得女子身形娇小，昏迷间她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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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蹙着眉，似乎做了什么噩梦，微微呢喃着。
“师傅······这一年来你可后悔？”殷离坐在床边，净白修长的手指带着薄薄的茧，一寸寸描摹对方的眉眼、翘鼻、红唇，半晌，才起身走出。
殷离身影消失的片刻，床上的人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是，魔域殷离的寝殿？
楚晴起身靠着床头，随意用灵力探了探外面，果然不出所料，这小子给她搞qiu·禁这一套。
门边设下了极为复杂的禁制，似乎是魔族特有的功法，楚晴一时间还琢磨不透，不过自己倒是不着急逃跑，如今除了攻略殷离，还需要查到温儒语的下落，后者青山峰一直在努力，想必殷离也没有放弃过，到她这里，应当好好拟定一个杀掉温儒语的计划才行。
秘境试炼一战，对方显然有备而来，退一万步讲就算自己暴露得彻底给了他们可乘之机，但那时运用的神识相连，包括召唤魔兽，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反而肯定要从很久之前就准备。
所以，很可能自己传过来之前，温儒语就计划了这一切，只是原著中他那时还抵挡不过主角光环的威力无法尽早得手，可最后结尾——殷离还是死了。
唉
楚晴有些犯了难，她要思考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才行。
一天的劳累奔波下来，她觉得有些渴，起身给自己倒了一壶热茶。
熟悉的花香扑面而来，不禁让她怔愣在原地，继而细细密密的酸涩从心口涌向四肢百骸。
原来，殷离始终记得自己的喜好。
他一定过的很辛苦，楚晴的手指下意识攥紧身下的床单，除了一枕、一被、宽大的寝殿看似豪华，但实际充满着萧瑟空旷。
吱呀
门又被人推开，楚晴转头，与不远处的人平静地对视，不过两三秒，殷离率先错开了目光，他手中拿着一个白色的小瓷瓶，走到楚晴面前。
“殷离，你——”
“闭嘴。”
殷离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人，这一瞬，他们的身份似乎彻底对调，原先凶神恶煞的楚长老此刻却乖乖抿唇，连眉头也未曾皱一下，任由身旁的人在她身边胡乱地用灵力探索着什么。
他从瓷瓶中倒出一例丹药，动作粗暴地掐着楚晴的下颌，强迫她把嘴张开，将丹药扔了进去。
“唔——咳咳，咳咳！”
楚晴捂着脖子，因吞咽地有些急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但不过片刻，她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自己的经脉——在修复！
当初那一战要了她半条命，即便修养了一年，却也没办法完全恢复，况且刚在还动了灵力，经脉又有了碎裂的迹象。
殷离这是——
楚晴抬头望着他，却见对方只是低垂着眼眸，不愿与自己对视，支起身子就要离开。
可就在远去的瞬间，殷离觉得自己的衣袖被紧紧攥住，他回过头，眼神却充满着平静，无任何波澜。
楚晴见到这样的眼神免不住心口一紧，她不是什么别扭的人，当初迫不得已走剧情伤害殷离时，自己就想着有一天一定要解释清楚一切，虽然、虽然她还有任务，或多或少都带着私心继续心甘情愿地待在殷离身边。
但至少这一段时间、这一刻，她的情感是真的。
“殷离，别走。”
她有些哽咽，声音都带着颤抖，努力憋住眼眶中的湿热，扯出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样：“是师傅的错，这一年，你一定——很恨我吧。”
话语落下，自己却不敢面对殷离的双眼，她怕，她怕看到他眼中的失望，更怕他眼中再也掀不起任何情绪。
恨吗？
殷离将头撇向一边
刚坠崖的那一刻，定然是恨的，恨到想立刻掐着她的脖子质问，想将她锁在一个暗无天日的牢笼中，望着她绝望破碎的神情，一字一句亲口说她错了，她需要自己。
是啊
师傅，我恨你
可在魔族的日日夜夜，还是忍不住想起你，想起你护住我的每一个瞬间。
想起在云雾宗，你替我疗伤，替我出头，教我功法的每一时每一刻。
这一年，他过得很不好很不好，为了活命，只要一睁眼，就是鲜血、杀戮，他的双手沾染了无数人的性命，变得愈发冷漠、暴戾、阴鸷。
他似乎，再也回不去了······
“不重要了。”
殷离张了张嘴，想要脱口而出原先最为熟悉的称呼，但似乎想到了什么，只是嘲讽一笑。
楚晴的心钝钝的疼，“重要的，殷离，当初我并非自愿，而那时帮你守住血脉是真的想要保护你，我从未想过利用你。”
殷离讽刺讥笑，“好啊，那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说。”
他终于将视线转了回来，眼中蛰伏着洪水猛兽，一字一顿道：“楚清歌，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