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见到郑老太,已经是十多天之后的事了。
“老姐姐,在做晌午饭呢?”
中午,郑老太背着手慢悠悠地走进了程家的院子。
回想起那天在诊所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痛苦样子,如今她挺起腰板后,俨然像是换了个人。
不心疼了?
她可是亲手砸碎了家传的“命根子”呢。
郑家家传的玉扳指很脆,用锤子轻轻一敲就碎了。
当时听到“咣”的一声后,可把郑耀祖给吓坏了,嗷一嗓子喊出来时差点昏厥过去,可低头一看,就只是被刮破了一点皮而已。
命根子总算是保住了,可郑老太的心也碎了。
听说那天回家后,她在家里对着那本族谱跪了一天,请求郑家的祖先原谅,结果第二天就因为低血糖晕倒了。
郑家的两个儿子都在市里打工赚钱,家里就只有她那被教训了快二十年的儿媳妇,为了不让她饿坏了身子,天天做好了饭端到她跟前,伺候她。
村里人都以为她得痛苦好一阵呢,没想到,这连一个月都没到就好了。
别人不知道其中原因,但程家知道。
用围裙擦了擦手,刘淑琴客气道:“吃了没?饭马上好,留下一块吃点?”
“不了不了,家里有,我一会回去吃就行。”
郑家住在村里的二大街,程家住在村里的一大街,中间隔得远,认识归认识,可平时几乎是不怎么来往的。
无事不登三宝殿,她一进门,刘淑琴就猜到她心里有事。
瞧了一眼在厨房择菜的郭慧贤,郑老太措了半天辞,才试探着开了口:“我上次瞧着恁家外孙女脖子上的金猴怪好看,得不少钱吧。”
“害,也不算贵,”刘淑琴淡淡地道,“咱村马上拆迁了,谁家兜里还没几个钱呢?”
“金子贵是贵,但跟玉比起来可便宜多了。”
顺着刘淑琴的话,郑老太继续说:“尤其是好玉,指甲盖大的一块,都能值个好几百哩,电视里的专家不也说了,有收藏价值的,几千几万都能卖得出去。”
玉?
刘淑琴大概明白了她来的目的。
提起玉贵,不正是因为他家有一枚家传了好几代的玉扳指吗?
“琴啊,咱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我也就不跟你绕圈子了。”
郑老太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摸出一只布包。一层层把裹在外面的布展开,里面正是碎成三瓣的那枚玉扳指。
“你看看,要不要拿一小块?别看碎了,但仔细磨磨,做个小玉坠可绰绰有余嘞!”
刘淑琴拿起了其中最大的那一瓣,举过头顶,阳光下,透出的是明绿色的光。
她不懂什么玉,只觉得这玉和啤酒瓶子差不多,其中那一团厚厚的棉絮,甚至还不如啤酒瓶子那般清澈透亮呢。
郑老太又说:“这扳指的来历恁也都知道,我也不说太多了。你要是想要,五千块钱,这一小块就归你了!”
五千?!
马上拆迁,刘淑琴手里确实很快会有不少钱,但是一听她要卖五千,还是惊了一下。
“买,买,买……”
程兵正在塞水烟呢,一听郑老太要把碎了的玉扳指卖五千,一下子急得更结巴了。
一听他想买,郑老太刚要笑出声,下一秒就听到他把后面的几个字一口气秃噜了出来,“……买不起。”
郑老太:……
凑得更近了些,郑老太跟着又拿起一枚,像百货商场的推销员一样,向他们介绍道:“五千真不贵,瞧瞧这玉的成色,多好啊!现在上哪能买到这么好的玉?做个玉坠给孙子外孙女,也好保平安啊。”
好玉?
长辈们聊天说话,按理说,郭慧贤是不该插话的。
可听到她这么开口成谎,差点没忍住揭穿她。
还好,刘淑琴也知道真相,不过她并没有急着拆穿:“这么好的玉,你咋不留给恁家蛋蛋?”
郑老太被噎了一下,但还是很快就想好了应对的话,“我留一块就行了,传家宝嘛,一个就够了,留这么多也没用,不如多换点钱。”
这次拆迁,村里好多人都没能成为跃入龙门的鲤鱼,郑家就是其中之一。
村里不是所有人都有地,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房。
当初郑家为了省钱,一直是租公家的地来种,哪怕这些年日子好起来了,家里的钱也一直是存着,想以后买城里的商品房。
所以他家的老房子几十年都没有重盖过。
这次拆迁,他家加起来顶多能分到三百多平的面积,匀到家里的每口人身上,一人也就三十多平,算是村里垫底的那一批了。
面积少,补偿款就少,为了以后能过得更滋润,自然就盯上了别人。
既然传家宝碎了,正好趁机卖,哦不,是坑点钱。
郑老太的算盘打得啪啪响,殊不知,程玉秀早就知道真相了:
郑家的命根子,从清朝传下来的玉扳指,其实是假的!
程玉秀曾经为了赚钱,在市里打过不少零工,其中就有豫市最大的一家翡翠楼。
前几天,翡翠楼的好姊妹给她打电话,说是十里堡有人来闹,问她认不认识。
仔细一打听才知道,那人就是郑老太。
玉扳指碎了,郑老太原想着去翡翠楼问问人有没有法子修复,翡翠楼的人说这玉不值钱,即使修补也没什么意义,不如打磨成小玩意戴着玩。
郑老太不信,非说他们是想骗自己的玉,后来又找了其他玉店的人来,才确定这就是一块不值钱的水货。
成色不好,也不是清朝的。
具体价值嘛,可能就比村后头老牛棚里,那口用了上百年的水井旁边的石头贵一点。
起初程玉秀他们还觉得,郑老太能知道真相也好,心里多少能好受点。
可没想到的是,郑老太竟然想借坡下驴,把不值钱的碎玉卖出去。
都是一个村的,这么做太过分!
不过,刘淑琴并没有直接戳穿她,还是保持着笑脸,“俺还是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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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你去市里问问吧,这玉啥的我们也不懂,买贵买贱了,到时候也不好说。”
“哎呀,没事儿!卖的贱了也没事,谁让咱是自己人呢。”
说来也巧得很,两人正聊着呢,一早出门的程玉秀就从外面回来了。
摘下胳膊上的袖套掸了掸腿上的土,程玉秀同她打招呼道:“姨来了?大晌午头的,咋不进屋坐会?”
看到她手里那几块碎玉,程玉秀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来意。
同样,她也没有直接拆穿,而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别的事。
“谢家下个礼拜摆桌,跟你说了吧?”
“过得真快啊,这一转眼,俺谢婶子可七十了。”
“对了,我下午还得带俺妞去市里呢,那我就不留您了?下回再聊。”
……
程兵会打太极拳,但程玉秀打得则是嘴上的太极。
都是一个村的,郑老太是什么人,她们可太清楚了,今天敢戳穿她、下她的面子,明天她就敢一哭二闹三上吊地说是她们给逼的。
对待这样厚颜无耻的人,只能是躲着走。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反正村子马上就拆迁了,忍一忍,以后就不用再跟她打交道了。
“谢家的桌准备的咋样了?”回到厨房,刘淑琴向程玉秀问道。
“联系好了,还是崔庄的人来做,”程玉秀一边熟练地切着菜,一边说,“刚才帮着把那几张旧桌子好好擦了擦,过几天好搬出来用。”
程玉秀的人缘很好,跟村里很多人的关系都不错。
这次你帮我,下次我帮你,关系便会越来越亲厚。
谢家的老太太马上七十大寿,儿子孝顺,为了给老娘好好庆祝一番,特地摆了二十桌来请客。
家里的儿子媳妇两个人忙不过来,便请了一些同他们关系好的人来帮忙。
当然,最近村里的大喜事可不止这一桩。
“对了,我刚才听村长说,下个礼拜,咱村也该量面积、签合同了。”
等签了拆迁合同,拆迁款的一半就能立刻到手,他们也要开始准备搬去市里的事宜。
提起拆迁,刘淑琴悠长地叹了一口气,“一半,应该也有不少钱吧。”
把切好的菜用刀撇进碗里,程玉秀回道:“还行吧,也就三百多万。”
郭慧贤:???
三百多万?
这还只是一半?
“那最后回迁房的面积能分多少平方?”刘淑琴又问。
程家的房子不算多,虽然几个弟妹成家后都搬去了别的村,但家里那好几亩的地可都还姓程呢。
程玉秀想了想,说:“听说地的面积折的部分多,不是三比一,是十五比一。不过划下来的……加上咱家的房,应该也能有个一千平左右?”
六百万,一千平……
听到这些数字的时候,郭慧贤的脑子都是懵的。
她想到了拆迁会分到很多钱,但没想到竟然能有这么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