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明德没想到程玉秀会答应得这么干脆,同时也在嘲笑她的大言不惭。
两万块,可不是个小数目。
她一个月靠洗盘子、扫地才能赚几个钱?
一百?二百?
干了这么多年力气活,别说是两万块,怕是两千块都不一定有吧。
郭明德冷哼一声,“两万,你有吗?”
“狗眼看人低。”
程玉秀不急不缓道:“睁大你的狗眼,没事多看看新闻吧。豫市好几个村都要拆迁了,赔偿都是按最高的待遇,你说我有吗?”
拆迁?赔偿?
郭明德还有一句嘲讽的话等着她,可听到这两个字后,却只能在喉咙里滚了滚再强迫自己咽回去。
还记得两人初在一起时,郭明德为了让她摆脱身上那股“穷酸味”,经常跟她说要想办法在城里站稳脚跟、拿到城市户口:
“城市发展越来越快,你们这些城市周边的农村迟早要被淘汰。”
“别看现在你们村有人盖上二层小楼了,照样抵不上城里的一个厕所。”
“你瞧好吧,过不了几年,你们村就得扒了,要不赶紧在城市弄套房,看你们到时候住哪。”
……
十七年后,郭明德的话一语成谶。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拆迁竟然还会有补偿?!
程玉秀:“别说是两万,就算你开口要二十万,我眼都不带眨的。”
瞧程玉秀那穷人乍富,趾高气扬的模样,郭明德虽然脸上没有露出太多表情,但实际上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这么好的事,怎么就偏偏能让她赶上?!
不管她能分到多少钱,就算是离了婚,他也得多给自己捞点好处。
“你以为两万块就够了?”郭明德后悔自己刚才开口要的太少,又继续找补道,“那只是抚养费,这些年我们家供她吃供她喝,这钱也得算。”
“还有我俩的医药费。”杨丽跟着补充道。
“一进门就把我们家给砸了,这都得赔!”
杨丽虽然震惊于郭明德是“烂屁股”的事,但在金钱面前,她还是能暂时忍一忍,跟郭明德站在统一战线。
嫁给他十几年,这笔钱想从郭明德身上讨回来是没戏了,只能从他前妻身上下功夫。
既然程玉秀愿意给,那她也得浑水摸两条鱼。
程玉秀并不在意,目光在这一双狼狈身上打了个圈后,她悠长地舒了一口气:“算吧,一块算上,一共要给多少。”
“十万。”
郭明德把刚才的数直接翻了五倍。
管她能不能答应呢,先提出来再说,实在不行再一点点往下压。
十万???
这就是敲诈!是勒索!
紧紧拉着程玉秀的衣袖,郭慧贤的头咬得像拨浪鼓一样快。
哪怕郭慧贤知道程玉秀心里有自己的盘算,还是忍不住想要开口阻止。
程玉秀将郭慧贤护在身后,示意她继续保持沉默,随后开口向他确认道:“这次说定了?”
“嗯,说定了。”
程玉秀:“行,那就按这个数给你俩。”
眼看程玉秀并没有跟自己讨价还价,郭明德顿时感觉肩膀的疼痛都减轻了大半。
有钱了就是不一样啊。
记忆里的程玉秀,向来是个谨小慎微的农村妇女,眼下成了拆迁户,不仅腰板挺得笔直,说话也比年轻时更加硬气。
郭明德和程玉秀的地位发生了转换。
曾经,郭明德拥有着高贵的城市户口,总瞧不起程玉秀农村人的身份;可现在,郭明德和杨丽看程玉秀的眼神,简直就像是仰望着上等人的奴才。
打吧、砸吧,只要愿意给钱,她想怎么着都行。
警察原本就是来处理问题、调解矛盾的,看他们能平心静气地商量,也算是完成了出警的任务。
“这不是也能平心静气地谈吗?有什么事好好商量,动手不能解决问题。”
收起手里的笔和记录册,另一名警察跟着说道:“还有别的问题吗?”
程玉秀学着传声筒那样,接着向他们两口子问:“警察同志问恁俩呢,有问题吗?”
“没了没了。”
钱马上都到手了,还能有什么问题?
郭明德单手扶着自己酸疼的腰,“后面的事我们私了就行。”
警察再次向他确认,“那这样我们就走了。”
“好,辛苦你们了。”杨丽跟着往外送人道。
警察一边走一边叮嘱他们道:“有话好好说,实在谈不拢就找律师,不要动手动脚的,听见没?”
“嗯嗯,知道了。”
“谢谢啊,麻烦你们跑一趟。”
送警察出门后,郭明德顺手关上了门,把那些看热闹吃瓜的目光全部挡在了外面。
看着地面上的一片狼藉,郭明德没有心思收拾,满脑子都是程玉秀答应自己的十万块。
“这钱你什么时候给?”
程玉秀睨了他一眼,嫌弃地撇撇嘴:“我一会给家里打个电话,等俺哥把钱送来了就给你,估摸着也就是明天。”
明天?
到了明天自己就能有十万块了?
郭明德眼睛里得意藏也藏不住,哪怕他尽力克制着疯狂上扬的嘴角,走路时轻飘飘的脚步也暴露了他心中的狂喜。
是啊,把女儿养大了能卖十万块,哪个没心肝的爹会不开心呢?
既然警察都已经走了,拉起郭慧贤的手,程玉秀也准备带着女儿离开了。
“你要带慧贤去哪?”
“吃饭。”
程玉秀背对着他,冷冷地说道,“俺妞上了一晌午的班,忙得嘴唇都干了,我这个当娘的不得带她出去吃顿好的?”
程玉秀将郭慧贤的手拉得很紧。
即使她如今的手已经比自己的大了,在程玉秀心里,她依旧是需要自己照顾的小宝。
嗯,是该出去吃。
家里可没做她们娘儿俩的饭,况且,郭明德也没想让她在自己家里吃。
郭明德没说话,只是把倒在地上的那把椅子扶起来。
抚养权在他手上,家里还有她的不少东西,不过是出去吃个饭而已,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
见郭明德没再阻拦,程玉秀便带着郭慧贤出了门,下楼时还不忘提起路上碰到的几家饭馆,故意说给那两口子听:“我看有个明珠大饭店,看着挺高档的,咱去那吃吧?或者去建国大饭店?离这儿也不算远。”
明珠大饭店?建国大饭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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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是真去还是吹牛皮给自己听啊。
这儿可都是人均二三百的饭店,就算家里拆迁有了钱……
看着锅里热着昨天的剩菜,郭明德扭过头朝门口啐了一口。
有钱了不起啊?
花!你使劲儿花!等把拆迁分的钱花完,看你还显摆什么!
从巷子里出来,程玉秀招招手拦了一辆黄色面的。
“妈,一共就三个路口,咱走着去就行。”郭慧贤劝她道。
她心疼母亲的钱。
就算拆迁款再多,也得节省一点,更何况她刚为自己一口气就花出去十万块。
她知道母亲是心疼自己、想对自己好,但这其实就够了。
“不用去饭店了,咱去街角吃碗馄饨就行。”
程玉秀一边让她上车,一边用那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对司机说:“师傅,去火车站。”
“好。”
火车站?
“身份证在身上没?”程玉秀又问。
郭慧贤点点头,把缝在口袋里的小布包拿了出来。
她的存折、身份证都随身携带,因为家里没有属于她的私人空间,要是被杨丽打扫卫生翻找出来,那她辛苦存的钱就一分不剩了。
等车子发动后,程玉秀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走,跟妈回家。”
郭慧贤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刚才还说要去吃饭?怎么又变成了去火车站?还要回家?
见郭慧贤还一脸懵地眨巴着眼睛,程玉秀揉了揉她的脸,将头抵在了她的额头上。
十几个小时没有休息,程玉秀的额头是冰凉的,还有薄薄的一层汗,可当感受到女儿的温度时,所有的疲惫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这么风风火火地赶来,就是要把女儿带走。
之前程玉秀没钱,不懂得什么争夺抚养权的事。
上个月,村子要拆迁的消息刚下来,她就赶紧找律师来问,看要花多少钱才能把女儿要回来。
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成年后就不再有抚养问题,成年后的郭慧贤是自由人,想跟谁就跟谁,根本用不着再打官司。
所以程玉秀今天跑这一趟,就是为了亲自把她接回家的。
纺织厂的工作?不干了!
家里的旧衣物?不要了!
没良心的亲爹?去他丫的!
程玉秀方才之所以顺着郭明德的话,答应给他多少抚养费,单纯就是不想跟他在口舌上耽误功夫。
她早就看出来了,上门的警察是来和稀泥的,根本不会替她们母女出头,她千里迢迢跑到林市,势单力孤,也肯定斗不过在巷子里生活多年的一双豺狼。
农村人或许没什么大智慧,但也有自己的一番小聪明。
与其费力缠斗,不如先顺了他的意,早点抽身。
等到她们回了豫市,回到自家地盘,还会怕他不成?
任凭他到时候是想打官司,还是想撕破脸,她都奉陪到底!
“那咱们这一走,是不是就不用给我爸钱了?”
将郭慧贤的手疼惜地护在掌心,看着“林市站”那几个大大的红字越来越近,程玉秀哼了一声:“他个赖孙,虐待你十多年还想要钱?要他妈来笔吧!一分都不会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