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星联邦11区，丽塔酒吧。
黛丽淡定从轮椅女人手里拿过酒杯，潇洒一饮而尽，她皱眉思索片刻，“兑了营养剂的果汁？有点难喝。”
女人冷笑，“总比你上次连开十三瓶烈酒兑出来的泔水好，一晚上折损半个月的营业额，真是好样的。”
黛丽悻悻不敢说话，生怕伊塔下一步让她自己掏钱填上。
伊塔刚从外面回来，眉眼间缠着驱不散的冷意，她的五官凌厉，苍白的面色掩盖不住眼角的狠意，穿着简单的墨绿色大衣端坐在轮椅中央，手指轻轻按在吧台上。
“这次的副本怎么回事？胡克的污染很难清除，得花三倍的时间。”
说起正事，黛丽递给她一张立体相片，上面是分化的鱼母，她放大角落不起眼的标志，鱼母的后脑有一串很小的数字。
“伊塔，我在一个初始鉴定为e级的副本遇上他们了，这个副本在污染深度方面强得不合常理，我怀疑那些人已经找到躲避游戏检测的办法。”
气氛瞬间沉默，她带回来的消息可以称得上噩耗。
伊塔冷静放下相片，此刻她比做过全身机械更换的黛丽更像机器人。
“我会安排小罗去13区核实，这段时间……”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盯着智脑的黛丽匆忙打断，“不好！我绑定了一个流浪者，她又进新副本，得赶快跟上去！”
给新玩家当引路人完全是一时兴起，黛丽迫切想干点什么缓解对世界疯狂的热情，但她知道丽塔绝对不会赞同她的行为。
黛丽连正眼都不敢对上伊塔，气都没喘匀飞速说完嘴里的话，身体一扭跑得比兔子还快，立刻打开净化舱躺进去传送副本。
小崽子本事看不出多少，进副本的速度倒是比她还赶，身体吃得消嘛！
伊塔愣住，不可置信看着躺进净化舱的黛丽，她才出门短短几天，没正形的黛丽已经成为引路人？
她活不耐烦了想找死？
伊塔驱动轮椅来到胡克的净化舱前，众星联邦的玩家在接受远距离副本任务时，都会选择进入净化舱再传送，方便回来的第一时间恢复精神值。
她按下对话装置，“偏远星系的e级副本，怎么会落到你们手上？”
光传送花费的资源值就得300，e级副本通关只能拿到100资源值，还是三个人一起去，伊塔必须先一步弄明白这次行动的原因。
胡克的意识还不是很清醒，他是在托雷之后进入酒馆，一直跟着黛丽过低级副本，因此实力不强，但他记得进副本之前黛丽说过一句奇怪的话。
“她说”，他艰难吐出清晰的字，“那是已经衰亡的星球。”
胡克的面孔在关闭对话通道的净化舱中模糊，伊塔坐在窗边拉起窗帘，十一区暖黄色的人造月亮被挡住，她调出新到手的联邦污染区数量变化。
伊塔很长时间没有眨眼。
【玩家数量：2，已全部登入】
【副本任务：打破污染平衡】
辛星刚落地就被天空火红的太阳晒得睁不开眼，她不明所以看了几遍系统，确定自己没看错。
打破污染平衡？
满是沙漠的单调世界，辛星踩着松软的黄沙，仔细观察可能有人烟的位置。
直到一只胳膊自来熟地搭上她的肩膀，辛星愕然扭头，看见黛丽扬唇，“惊不惊喜？”
辛星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但无论如何，她好不容易硬气起来的心房还是被使劲贴过来的黛丽捂暖了些，眼神怎么都没法冷着。
她故作冷淡地“哦”一声，随即转身不在乎朝着黄沙深处隐约出现的城市走去。
黛丽没生气，跟上去走在辛星左边，“副本任务是打破污染平衡，说明副本内部至少存在两个污染源，它们的关系微妙，可能共生也可能敌视。不过副本评级只有e，说明它们的主动攻击倾向或能力不强。”
辛星不由承认，黛丽虽然偶尔跳脱，但她是一个合格的引路人。
她点明自己的态度，“我不需要引路人。”
接着，辛星生硬转移话题，“副本是依靠污染源攻击倾向和能力划分的？不是根据它们的攻击力划分的？”
黛丽抬手挡住刺眼的阳光，她半眯起眼，11区的人造太阳很温和，她很少遇上这么原始的阳光。
“没错，绝大部分是这样”，黛丽点头，“如果按照攻击能力划分，上一个潮汐高塔副本少说得是b级副本，人类几乎无法逃脱深海的围猎。”
辛星若有所思，她听见黛丽又说，“不过，如果你运气很差，进入和系统判断等级不匹配的副本，最好在最开始就一路杀过去，否则随着副本内时间加长，越会被污染源带进沟里。”
“所有副本的核心都是污染源，用人类的话来简单解释，他们拥有某种可怕的执念，这样的执念构建无法逃离的副本，进入的时间越长，越会靠近那股污染。”
不过黛丽话锋一转：“当然，这个方法的前提是——你有足够强足够多的武器。”
她眼中跳跃笑意，“普通人只能老老实实找污染源。”
辛星明白黛丽是在说上一个副本的事情，她自从糊里糊涂解决污染源后，系统面板就多出倾向一行，老实说她现在都没弄清楚分解倾向的含义。
进入副本地点距离人群的距离比她想象得要远，两人走了很长时间，才差不多到一半的距离，黛丽注意辛星频繁舔唇的动作，落后一步帮她挡住些许直射的太阳。
辛星的体能只能说还可以，她没有经历过专业的训练，走的完全是被打出来的野路子。
她心里有股不服输的劲儿，面对危险的副本敢横冲直撞，硬生生撬开一条活路。
黛丽恰好看上她这点，她的经验比辛星多，迟疑看着视线中放大一倍的土黄色外墙，怀疑城市到底是不是真的。
但很快，微弱的声线打破两人的沉默，一头干枯蓬草碎发的女孩从起伏的沙坑中冒头，惊喜看着她们。
“你们也是淘金者吗！”
她的声音很激动，似乎在城外出现人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黛丽正要回答，喘着粗气的辛星按住她的手背，折射光晕的视线中出现系统的新提示。
【副本背景介绍：恐怖狂沙席卷世界，只有富裕的黄金古城残存，他们依靠源源不断的黄金获得存活的机会。】
【玩家身份：窃夺黄金的外乡人】
【注意：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
辛星点头，她的视线看向女孩手里抓着的金块，用羡慕的语气问她，“可惜我们找了很久，什么都没看见。”
辛星知道黄金，末世前它是受人追捧的财富，人们认为它和星币一样珍贵，末世后它成为某种象征，治安所一年的工资只能买点金皮。
可女孩手里的黄金和她印象中不同，至少辛星见过的黄金不能直接从沙子里刨出来。
女孩手里抓着巴掌大的金块，她拍拍上面附着的沙子，眼眶弯弯颇为大度，“送你了！”
她高兴咧开塞满黄沙的牙齿，“你们是我在城外唯一遇见的淘金者！放心！我不会让你们空手回去的！”
黄沙填满牙齿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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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颗都严丝合缝附着在雪白的牙齿周围。
辛星舔舔自己的牙，确定上面没有沙子附着，无声松了口气。
她拍拍胸脯：“我叫莎莎，以后你们就跟着我找黄金，相信我！城外不必里面差！”
莎莎眼里的光在发现没人接过她手里的黄金时，开始变得焦躁不安，她朝着两人走来。
辛星这才发现不只是牙齿，女孩身上的沙子更多，随着她的走动从身上窸窸窣窣掉落。
莎莎越靠近，她身上涌出的沙子就越多，等她走到两人面前的时候，哗啦啦的声响已经不容忽视，黄沙从她的袖子、裤管、蓬松的头发里不断滚落。
恍惚让人联想到是不是有人抓起一麻袋黄沙往她头顶倒。
沙子覆满她的皮肤、口鼻，顺着张开的嘴巴填满食道，她张嘴，吐出混着黄沙的含糊话语，黄沙撑破身体滚出来。
慢慢的，她彻底被沙子填满。
但没有，一切都是辛星的幻想。
【污染值5%】
辛星告诉自己不要想，强行把发散的思维拉回莎莎身上。
莎莎仰头，她古铜色的皮肤突然蹦出几颗细小的沙砾。
“你们，为什么不要。”
辛星不自觉摩挲被晒得通红的侧脸，她的掌心传来硌人的沙砾感，按住皮肤的刹那，她清晰感知到轻微疼痛。
就像有人抓起一把沙子按在你的身上，不会出现伤口，却会留下不容忽视的痕迹。
辛星摊开手，几粒蚂蚁大小的沙砾滚动，露出底下小小的红坑。
不用照镜子她都知道，脸上一定有同样的痕迹。
她翻转手掌，沙子从手心滚落，融入茫茫沙漠。
辛星却觉得同样有人在头顶朝她扔出一把沙子，噼里啪啦的黄沙从额头滚落，险些掉进睁开的眼睛里。
她一模头顶，身上的黄沙越来越多了。
【污染值10%】
莎莎露出狡黠的笑容，“什么都没有的话，你们就不能缴纳进城的黄金，得亲眼看着黄沙吃掉你们的身体哦！”
她甜甜笑着，神色是毫不掩饰的开心，觉得人被黄沙吃是正常的事情。
辛星看见莎莎满是沙砾的牙齿内部，里面生长的不是血红的肉，而是发黑的金属质地。
她正要接过莎莎手里的金块，却正巧和黛丽一起按上被阳光晒得滚烫的金属。
莎莎看见她们的动作开心得又蹦又跳，脚下黄沙被她踩出深坑，她毫不在乎下陷的身体，从侧边挎着的暗金色腰包里掏出一块同样大小的黄金，一人一块塞进她们的手里。
“啊啊啊太好啦！以后都有人和我一起出城找黄金了！”
金块被晒得很烫，辛星在手里滚了好几圈，最后隔着一层衣服握住。
黛丽捏着金块，悄悄拉着辛星看蹦蹦跳跳的女孩。
莎莎身上源源不断的黄沙消失了。
她挤进两人中间，一左一右牵起她们的胳膊，兴致冲冲往城门口的方向赶，“快走快走，天要黑了，不及时回去会被黄沙吃掉！”
滚烫的太阳从始至终都没变过，但莎莎却像是看见什么，拉起两人奔跑。
她的手掌滚烫，几乎是和金块同样的温度。
辛星却觉得身上很痒，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好像有很多沙子顺着衣服缝隙滚进去，无处不在陷入柔软的皮肤表面，然后——严丝合缝嵌进去。
【污染值12%】
她无法克制自己的怀疑。
莎莎身上的沙砾，是不是掉到她们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