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午安。”
来人用标准的普通话向众人问候，同时行了一个标准的英式礼仪：“欢迎来到高蒂丝岛。我是这里的管家，姓金，将负责诸位在此期间的一切事务。”
金管家圆润的脸上挂着令人安心的微笑，眼角的皱纹透着亲切。在异国他乡遇到说着母语的同胞，众人紧绷的神经都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不用徐川催促，大家便互相壮着胆，推推搡搡地跟着金管家走向那座宏伟的建筑。
出乎意料的是，室内陈设明亮兼具现代感，完全不像他们想象中那样阴森可怖。
流线型的穹顶投下柔和的灯光，浅灰色墙面覆盖着亚光建筑面板，在光线映照下呈现出细腻的纹理。
几株高大的绿植错落有致地分布在角落，叶片随着空气流动轻轻摇曳，为冷硬的建筑平添几分生机。
长廊两侧镶嵌着明亮的壁灯。
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尽头那扇巨型落地窗，将窗外的景色框成一幅动态的画卷。
剧组里总有那么几个不安分的，还没等金管家介绍完，就按捺不住好奇心，连行李都顾不上放，就想脱离团队四处逛逛。
徐川跟在后面，看着这几个跃跃欲试的“问题儿童”，恍惚间竟有种自己是幼儿园老师的错觉。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住想骂人的冲动。
金管家像是没注意到这几个脱队的人，依然面带微笑地在前面领路，将众人带到各自的房间。
这栋建筑开放了三层空间。
二楼和三楼都是客房，每人可以单独住一间。房间虽然不大，但设施齐备、整洁舒适。
最重要的是——每间房都面朝大海。
海景房的吸引力让大多数人忘记了最初对这栋建筑的戒备，从他们迫不及待冲进房间的急切模样，就能看出他们此刻有多兴奋。
虞珠倒是习以为常，锁好房门就去洗漱，简单收拾完便直接躺到床上。远处海浪拍岸的规律声响形成舒缓的白噪音，很快将她带入梦乡。
这一觉睡得格外沉，连梦都没做，直到胃部传来的饥饿感将她唤醒。
虞珠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才凌晨两点多。
虽然包里带着零食，但她现在只想吃点热腾腾的食物。于是，她披上外套，轻手轻脚地下楼。
记得刚到的时候，金管家介绍过一楼设有餐厅。
深夜的走廊空无一人，只有脚下的地灯亮着。那光线柔和，并不刺眼，但虞珠还是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
餐厅位于走廊尽头右侧。推门而入，宽敞的空间足以容纳几十人同时就餐，甚至可以举办一场小型的晚宴。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柠檬消毒水味道。显然这里已经开放使用过，只是餐桌上空空如也。
餐厅工作人员自然不会把剩余食物留在外面。
虞珠的目光转向后厨。
那里的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暖黄色的灯光，隐约能听到燃气灶燃烧的“呼呼”声。
看来，有人和她一样错过了晚餐。
虞珠停在门口，透过门缝向内望去，可惜角度有限，只能看见不锈钢料理台的一角，冷冰冰的金属表面在灯光下微微发亮。
她突然“啧”了一声。
这样鬼鬼祟祟地偷看，跟做贼没什么两样，实在不像她的作风。
虞珠直接推开了门。
厨房里空无一人，只有灶台上的白瓷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浓郁的奶油蘑菇汤香气扑面而来，像是某种温柔的陷阱。
旁边的烤箱亮着指示灯，蒜香黄油的气味在空气中飘散，勾得人胃里一阵轻颤。
是正在烘烤的面包片，不过还没到出炉时间。
既然没人，那当然见者有份。
虞珠唇角一勾。那她就不客气了。
反正她两辈子都没点亮厨艺技能，有现成的美食，总比随便应付强。
虞珠熟练地从抽屉里取出餐具，盛了一碗浓汤。第一口有些烫，但香滑浓郁的汤瞬间在舌尖化开，她满足地眯起眼——
这味道简直太棒了！
她一边悠闲地等待面包烤好，一边小口喝着奶油蘑菇汤。就在碗里的汤快要见底时，突然感觉到一道极具压迫感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
有人！
就在她身后！
虞珠眼神一凝，握着汤勺的手微微一顿，却没有回头。随即迅速放松紧绷的身体，让自己看起来毫无防备。
现在的她只是个普通人，怎么可能有这么敏锐的觉察力？既然对方不出声，那她就当没发现好了。
这样想着，虞珠重新拿起汤勺，若无其事地准备去舀剩下的奶油蘑菇汤。
“那是我的晚餐。”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低沉的声线透着冷意，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是他！
那个姓季的助理。
全名叫什么来着？好像是……季西寅。
虞珠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她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到，手里的汤勺“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明显抖了一下，这才缓缓转过身。
男人穿着衬衫西裤，比前两次见面时少了一件外套。除了略微挽起的袖口，那件剪裁得体的黑色衬衫穿在他身上，依然笔挺得像是刚熨过一样。
他站在门口，顶灯的光洒在脸上，勾勒出深邃迷人的轮廓，只是眼角带着锋锐，看人时有种咄咄逼人的意味。
哪怕不说话，也足以让人心生畏惧。
在对方警觉前，虞珠移开视线，同时觉得自己该适时表现一下了。
她不安地绞着手指，睫毛轻颤着垂下，声音细若蚊吟：“对、对不起……我错过晚餐时间了，实在太饿……看到这里有吃的就……”她耳尖微微泛红，“我不是故意的……”
说完悄悄抬眼偷瞄对方表情，又立即低下头，声音更轻了：“要不……我重新做一份？”
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衣角，整个人看起来局促又可怜。
如她所料，季西寅不是那种会怜香惜玉的人。
虞珠听见他冷笑一声，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重做？这汤里加了意大利阿尔巴白松露、羊肚菌和鸡油菌。高汤是用整只龙虾熬的，还加了法国诺曼底奶油，调味用的是藏红花和喜马拉雅粉红盐。原本汤上还该点缀一勺顶级鲟鱼子酱——看来你不识货，倒是省了这笔钱……”
他甚至嗤笑着反问：“你打算怎么赔？”
虞珠当然听出他话里的讽刺。
换作上一世，这些食材再金贵她也赔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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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现在……
算了，沉默是金。
再说了，刚才只是演技到位，随口那么一说罢了，谁想真赔了？
她又没钱！
更不可能像狗血剧里那样来一句“要不把我赔给你？”
放在两情相悦的人身上，那叫调情，放在他们俩之间，那就成调戏了。
就在这时，烤箱“叮”地一声，提示面包片烤好了。
浓郁的蒜香黄油味在空气中弥漫，虞珠不自觉地朝烤箱方向望去。
——好想吃。
她这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让季西寅脸色更冷。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径直走向料理台。
虞珠瞬间回神。
季西寅扫了眼几乎见底的白瓷锅，斜睨着她：“知道这些食材有多难找吗？光是意大利阿尔巴白松露就要提前三个月预订。你以为这是超市里随手就能买到的罐头汤？”
当谁没吃过似的？
虞珠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紧抿唇瓣，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像是被他吓到了似的。
好一会儿，她才怯怯地抬头：“我，我真不知道……那你说怎么办？”
季西寅没有回答，转身戴上隔热手套，从烤箱里取出烤得金黄松脆的面包片。
蒜蓉黄油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比刚才更加浓郁诱人。他却连眉头都没动一下，只是面无表情却动作优雅地将面包片摆进餐盘，然后摘下手套往台面上一扔。
转身时，他目光沉沉地落在虞珠的脸上。
忽然，他把餐盘推到她面前。
“尝尝。”和刚才完全不同，他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等会儿再谈赔偿的事。”
虞珠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这人没安好心。可面包的香气实在诱人，反正债多不愁，她也没什么顾虑，直接拿起一片咬了下去。
酥脆的外皮在齿间碎裂，浓郁的蒜香混合着黄油瞬间充满口腔。内里松软温热，恰到好处的咸度让人忍不住想再咬一口。
她满足地眯起眼睛，完全没注意到季西寅眼底闪过的一丝暗色。
“好吃吗？”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
虞珠点点头，诚实地回答：“嗯，外酥里软，火候刚好。”
要是能再来一片就更好了！
季西寅忽然笑了，只是笑意不达眼底：“那现在，我们可以好好算账了。”
虞珠动作一顿，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之前的汤，你说不知情，喝了就算了。至于这面包片……”他故作沉吟，“用的是法国艾许黄油，市价每公斤两千……英镑。”
他故意拖长尾音，欣赏着她脸上逐渐凝固的表情：“蒜蓉是西班牙黑蒜，手工现磨——”
季西寅话音一顿，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需要我再告诉你，我每分钟的工时费是多少吗？”
虞珠：“……”
还能这么算？
别说英镑，就是人民币她也赔不起。
虞珠突然想到一个词：人赃俱获。
她慢慢放下吃到一半的面包，突然觉得嘴里的美味变得难以下咽。
季西寅却俯身逼近，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他居高临下，声音低沉得像恶魔在低语：“现在，你打算怎么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