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着彩色铃铛的一匹白骆驼被人牵着，从路中央慢慢走了过去。
“叮铃叮铃……”
脆脆的铃铛声悦耳。
摄影师的镜头对准了白骆驼。
牵引的老者配合着慢下脚步，拍了拍驼峰，笑盈盈地与人展示他那漂亮的白骆驼。
节目组拨的经费有限，为了节约时间不得不竞走一上午。睡眠不足外加体力耗尽，夏伶这会儿有些恍惚。
她坐在台阶上，静静目视着骆驼和老者的方向，好似在看一场异域风的电影片段。
沈竹栩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会儿，视线转向她：“夏小姐今天看起来好像兴致不高。”
“人如果能在上班的时候兴致高，不是演的，就是疯了。”夏伶说。
“嗯，”沈竹栩点点头，“听着很有道理。”
夏伶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我不是针对谁，我就是太困了。人在疲劳的时候输出的通常不是观点，是情绪。”
“能理解，看你的样子确实很累，”沈竹栩征询她的意见，“要休息会儿吗？”
夏伶拍了拍座下的台阶：“现在不就是在休息嘛。”
“我是说，你要不要找个地睡会儿？”
“不了，我坐一会儿就好。”
“昨晚没睡好，是认床吗？”
“那倒没有，我在哪儿都能睡好。”
“那是？”
“我在画设计稿。”
“有头绪了？”
“算吧，昨天经过街市，有看到一对着装鲜艳的老夫妻在载歌载舞。在新疆的传统民族服饰里，多以亮色为主。赶巧，我很喜欢这种明快的色调。”
“传统民族服饰改良是不是有难度？”
“难度肯定是有的。不过这类服饰改良也有成功的先例，就比如维吾尔族的艾德莱斯绸和哈萨克族的公主裙，在保留传统元素的基础上，融入现代审美和工艺。只要解决产线单一的问题，就能使其出现在文旅、高定等多个领域。”
说着话的间隙，夏伶的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
“饿了吧，”沈竹栩抬腕看了看表，“差不多到时间该吃午饭了。我刚看到附近有个小饭馆，要不先去吃饭吧。”
“你们去吃吧，我实在走不动了。我就坐这再歇会儿，一会儿你吃完饭随便给我打包个馕就行，”夏伶朝负责跟拍她的工作人员挥了挥手，“小姜，你别拍了，把机器放这我给你看着。你先跟沈总他们去吃个饭，吃完饭再工作。”
“你一个人在这？”沈竹栩不放心道。
“嗯，快去吃饭吧。”夏伶拿出手机调了个闹钟，无精打采地压低帽檐盖住了脸：“我不行了，稍微眯一会儿。”
看她确实是困得不行，沈竹栩没再打扰她，比着口型让负责跟拍的工作人员先去吃饭。
这个时节的喀什不冷不热，气候适宜。
夏伶仰靠在身后的柱子上，呼吸声愈轻，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偶有微风拂过她遮脸的帽檐。
她挠了挠被发丝扫痒的脖子，环抱双臂，裹紧了防晒的薄衫。
许是入睡后体温下降觉得冷。
安静陪在她身边的沈竹栩这般猜测着，脱下外套抖了抖，动作轻缓地盖在她身上。
约莫过了十几二十分钟，去小饭馆用餐的工作人员提着两袋打包好的吃食折返回来。
“沈总，这是……”
沈竹栩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转瞬提醒着指了指一旁睡得正熟的夏伶。
工作人员会意，点点头，配合着抿起嘴巴。把打包好的吃食递交给沈竹栩，跟同事另寻了个阴凉地一起坐着歇会儿。
“玛卡巴卡阿卡哇卡玛卡呣，玛卡巴卡阿雅卡伊卡阿卡噢……”
沈竹栩下意识揣兜摸手机，发现不是自己的手机在响，慢半拍反应过来是夏伶的手机闹钟。没记错的话，这歌之前是她手机的来电铃声。
出糗后她特意把手机来电铃声改成了闹钟铃声，多少有点刻意了。
一想起她被抓包时凌乱的表情，沈竹栩就忍不住想笑。
手机闹钟声响了好一阵夏伶才转醒。
她掀开帽子半阖着眼在包里摸索了会儿，关掉了闹钟。
沈竹栩抿唇藏笑，偏过头看她：“睡一下有舒服点没？”
“嗯，好多了，”夏伶拿掉帽子揉了揉惺忪的眼，“吃完了？你们回来怎么不叫我？没耽误太久吧？”
“没，他们才刚回来。”
“他们？”
“你一个人在这我不太放心，就没跟去吃饭，”沈竹栩拧松瓶盖给她递水，“喝口水醒醒神吧。”
“谢谢，我正好渴了。”夏伶伸手接过瓶装水，这才注意到从她身上滑落的外套。她愣了一下，拿起外套看了看：“这好像是你的衣服吧？”
“嗯。我看你睡的时候好像有点冷，就给你盖上了。”
“谢谢啊。沈总，你人还怪好的。”
沈竹栩笑了一下，把打包好的吃食拎了过来。
“馕和手抓饭，你想吃哪个？”
“都想吃。”夏伶将他的衣服递回，盯着面前的食物想了想：“要不一人一半吧？我们分着吃。”
“好。”沈竹栩点点头，将餐盒打开，拨出一部分手抓饭放盒盖上，剩下的一半匀给她。
夏伶则负责分馕饼，对半撕开，她把较大的一块给了沈竹栩。
“我跟梓琪都是眼大肚子小，也经常这么分着吃，这样就能每个品类都尝到味道了。”夏伶碰杯般，用手中的一半馕饼碰了碰他那一半馕饼，心情不错道：“说真的，沈总，我感觉我们现在相处得越来越像朋友了。”
沈竹栩仿着她的样子回碰了一下她的馕饼：“荣幸之至。”
两人并肩坐在台阶上，一口馕一口手抓饭，就着水这么吃着。
干巴巴嚼了一阵，总觉得缺点什么。
动作同步地拿起手机，在屏幕上划了划，打开各自家里的监控设备。
夏伶在看她的猫。
沈竹栩在看他的狗。
瞥见对方在做相似的事，相视一笑。
“你家丧彪有人照顾吗？”夏伶问。
“有，”沈竹栩点点头，“家里有管家会照应。”
“啊。”
“你家的呢？有人照应吗？”
“梓琪会帮我照顾的，她是我家吐司的干妈。”
“吐司好全了吗？”沈竹栩问。
“嗯，之后复查了几次，都好全了。现在活蹦乱跳的，”夏伶把手机往他那侧移近了些，“你看，在玩儿它的小玩具呢，可爱吧。”
沈竹栩凑过去看她的手机，垂落的目光转瞬移向了她的侧脸，被她面上的笑意感染，跟着笑了起来：“嗯，可爱。”
监控镜头一转，夏伶瞧见角落里正捏着鼻子在铲猫砂的潘诗源，疑惑道：“奇怪，诗源怎么在我家？”
她又转了转镜头，陶梓琪正坐在地毯上整理吐司的玩具箱。
“啊，果然，梓琪也在呢。我就想这小子不知道我家门上的密码，怎么进的屋呢。”
“看样子潘律师跟陶小姐的关系也不错。”
“算吧，诗源打小就是我和梓琪最忠实的仆人。”
“等录完节目，夏小姐如果有空的话，要不要带着吐司跟我家丧彪再一起碰个面？”沈竹栩斟酌了一下，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我感觉丧彪挺喜欢吐司的，所以……”
“可以啊，如果沈总有空的话，”夏伶很爽快地应下了，“赶巧，这周日，也就是22号，梓琪说要给我庆祝第一期顺利录制完工，晚上组局带同事们一起去户外烧烤野餐。我会把团宠吐司带去。沈总要是有时间的话，可以带丧彪一起来玩。在户外的话，我想丧彪也能玩得比较尽兴。”
“22号吗？我可以有空。”
“可以？”
“时间我会安排的，只是到时候夏小姐可别忘了告诉我具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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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址。”
“OK，到时候给你发定位。”
“那就这么约好了。”
“嗯，约好了。”
她的头发睡翘了，沈竹栩在她伸懒腰时很自然地朝她伸去手，替她捋顺那撮翘起来的乱发。
“是我头发乱了吗？”夏伶歪过头，“快帮我理理好，可别影响了上镜。”
“嗯。”沈竹栩点点头，很快发觉自己好像有点不礼貌，道：“抱歉，我没征询你的意见就上手了，不介意吧？”
奇怪，被他“冒犯”了几次，这次她竟然一点不排斥他的亲近。
不过他更奇怪，之前都能直接上嘴咬走她手里的生菜包肉，这会儿竟还矜持上了，还特意问下她介不介意？
“当然。”夏伶神色严肃，话音一顿，转瞬对他露出个笑：“不介意。”
“呼——害我紧张了一下，”沈竹栩假模假式地长舒了口气，“还好夏小姐大度。”
说着话的间隙，面前的食物吃得差不多了。
夏伶拿湿纸巾擦了擦嘴，在包里翻找了一阵，没能找到镜子。她把脸凑到了沈竹栩面前：“沈总，我的镜子不知道跑哪儿去了，麻烦你帮我看看我脸上有没有脏东西？要是被镜头拍到了可就尴尬了。”
她骤然靠近。
沈竹栩瞳孔间便只剩下她那张俏丽的脸了。
他顿时感觉呼吸困难，思维渐渐停摆。
他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准确来说，周遭的任何声音，他都听不清了。
他只是在看着她。看着她唇齿张合，看着她无奈耸肩，看着她拿起手机打开了前置摄像头，龇着牙在检查牙缝。
在旁人身上或许会觉得粗鲁的动作，展现在她身上，在他眼中，却是极鲜活明媚的。
对，就是鲜活。
一如他初见她时，她身上最吸引他的那种活人气。曾将死气沉沉的他从无数个窒息的暗夜拉至黎明。
*
附近没有垃圾桶。
沈竹栩把餐后的垃圾和饮水的空瓶一并收进了塑料袋里，拎着袋子走了很久才找到可以扔垃圾的地方。
夏伶是个细节控，看他扔完垃圾，她由衷道：“我感觉，你跟传闻中说的好像不太一样。”
“传闻中？”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当然，”沈竹栩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印象深刻。”
夏伶没注意听他的后半句，自顾自回忆道：“你给人的第一印象，该怎么形容呢？就是……类似一种上位者的压迫感，是那种不接地气，只可远观的类型。”
她忽而打了个响指，一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哎，你看过那种霸道总裁的小短剧吗？”
“小短剧吗？”沈竹栩摇了摇头，“没看过。”
“就是那种成天冷着一张脸的霸总，动不动就啪的一下把人往墙上按，压着气泡音说‘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夏伶的表演欲上来了，边说边给他演示，面朝着他垫脚伸手，单手往他身后的那面墙上一撑，仿气泡音的时候还不忘轻佻地勾起他的下巴调戏一下。
表演完，她忍不住乐：“我一开始以为你是那种类型。”
沈竹栩在她倏然靠近时心口一阵狂跳，担心她看出异常，他佯装自然地清了清嗓子：“你……喜欢那样的？”
“也不是。那种小短剧很上头，你看过就知道了。”
“那，现在呢？夏小姐现在对我是什么印象？”
“沈总是个绅士，是……值得一交的朋友。”
*
结束完一天的拍摄。
沈竹栩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总是蹦出被“霸总”夏伶勾起下巴调戏的一幕。
他对她口中的小短剧起了兴趣，担心被房间里的摄像头拍到，悄悄往被子里滑了滑。
躲在被子里偷偷摸摸划开手机屏，在搜索框输入——
“霸总小短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