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议事的餐厅会选比较清净的西式餐厅，没想到沈竹栩竟然让助理定了个川菜馆。
第一次见甲方议事点川菜的，他还真是不按套路出牌。
夏伶平日里喜食辣，这巧合还真是刚好撞上了她的喜好。
不过她这会儿可没闲心跟甲方一起用餐，满脑子只想快点结束工作。下午她还有别的安排。
一前一后进了包间。
沈竹栩招手对助理附耳吩咐了几句。助理叫上随行的服务员出去了，留两人在包间等餐。
上菜速度很快。
省去了推来推去客套点菜的流程，能节约不少时间。
夏伶对这安排还算满意，看了眼手机显示的时间，直奔主题道：“沈总，要不，我们还是先谈工作吧。”
沈竹栩撕开湿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手，闻言抬眼看她：“夏小姐筷子都没动就要谈工作，是对我点的菜不满意吗？”
“没，我只是……”夏伶战术性端杯喝水，寻了个自认还算合理的借口：“我只是比较看重这次合作。”
“哦？我还以为，夏小姐是介意跟我一起吃饭呢。”
“……”现在是怎样？阴阳怪气的，下马威吗？
“开个玩笑。”
“……”一点都不好笑。
夏伶没再接话，拿起暂搁桌边的手机，点开微信回工作群消息。
菜陆续上桌，很快摆满了一桌子。
沈竹栩拿起公筷，夹起筷夫妻肺片放到她手边的小碗里。
见她终于把注意力转向了他，他略抬了抬手，推荐道：“这家的招牌菜，夏小姐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自然是合口味的。
这家店她偶尔会带着陶梓琪一起来打牙祭，这道夫妻肺片是她每次来必点的菜品。前阵子一直在外地出差，有段时间没吃上这口了。
夏伶没再僵着，拿起筷子用餐。
淋了红油的夫妻肺片口感鲜麻，辣子鸡炸得外酥里嫩。
她尤爱这家刚出锅的麻婆豆腐，豆瓣酱和肉末油香融合得恰到好处，层次丰富入口即化。
夏伶舀起一勺麻婆豆腐，淋到白米饭上，拿起筷子拌了拌。一抬头，发现沈竹栩也舀了勺麻婆豆腐，正拌饭。
动作很生涩，就好像……
是在学她？
她脑中蹦出一奇怪的想法，为验证，她略一思索，夹起一块辣子鸡里的干辣椒送入口中。
他立马也跟着夹起一块干辣椒，吃得津津有味。
很能吃辣，这一点跟他弟弟倒是区别很大。
严逸骁吃不了辣，一点辣都不行，一吃辣就脸红出汗狂喝水。
是巧合吗？夏伶心里犯了嘀咕。
她又试探了几次，她的筷子伸向哪盘菜，他便跟着夹一筷子那盘里的菜。
他确实是在跟着她的频率夹菜。
真是个怪人。
席间两人都很默契地没再有交流，只安安静静地吃着饭。
因他夹菜跟她过分同频，夏伶边觉得纳闷，边忍不住好奇不时看他一眼。
吃得差不多了，夏伶率先放下了筷子。
沈竹栩果然也跟着放了筷。
“沈总，您用完了吗？”
“你呢？”
“我差不多了。”
“那我也差不多了。”
“哦。”夏伶点点头，到嘴边的疑问又咽了回去。对甲方“好奇”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她掏出随身带着的iPad，在屏幕上划了划：“沈总，我们现在可以谈工作了吗？”
“当然。”沈竹栩颔首道。
“我看过沈总之前的一些专访，作为‘非遗传播大使’的一员，您一直在为文化传承助力。第一季度的合作，我就您给出的关于‘非遗专题’的大方向做了个策划案，是初步想法，之后再细化。沈总是现在就看一下，还是等我完善后再发你邮箱？”
“不急，等想法成熟了再说吧。”
“好。那……我想听一下，沈总对我们第一次合作有什么指导性意见吗？”
“谈不上指导。就像我之前说的，夏小姐作为最热门的非遗文化传播大使，我想是我们公司目前这个项目最合适的人选。这是夏小姐的专业领域，我相信夏小姐的专业能力。对于夏小姐之后相关活动的选题和方案，我都持尊重态度，不过分干涉。”
这么好说话？
夏伶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总觉得他还有后话。
沈竹栩注意到了她微妙的表情变化，不疾不徐地饮了口水：“不过……”
果然还有个“不过”！夏伶一挑眉，就差把“我就知道”这四个字直接写脸上了。
“该走的工作流程还是要走。”
“比如？”
“比如，对接工作。不管是最初构想方案还是最终定稿方案，整个流程夏小姐都得面对面跟我交接，起码让我知道我的钱花在了什么地方。”
“这个当然……”夏伶刚要附和，很快察觉了他话中的漏洞：“你是说，面对面？可要是时间不凑巧，线上联络不是更方便些？”
“在我看来，面对面更有诚意。我对夏小姐，是很有诚意的。”
在点她没诚意。
这话就很难反驳了。夏伶尴尬一笑，端杯喝水，在杯底留了个白眼。
见她没再有异议，沈竹栩抿了抿被茶水润湿的唇：“还有……”
还有？夏伶坐直了些，绷紧神经进入作战状态。如果他刻意刁难的话，她可不是软柿子。
沈竹栩在手机屏幕上戳点了几下，单手一绕将手机调转了方向：“加个微信吧，方便工作。”
“……”故意的吧？他这断句方式能把人憋死。夏伶石化了两秒，摸出手机扫了一下他屏幕上的二维码，添加好友。
“冒昧问一下，你跟潘律师，只是雇佣关系吗？”他低头看手机，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嘴。
夏伶一愣：“这个话题，跟今天的工作有关系吗？”
“只是好奇。”
“觉得冒昧的话，我个人认为还是不必问比较好。”
“抱歉，是我唐突了。”
“不过……”
他为什么要打听潘诗源和她的关系？
夏伶忽地想到一种可能性，欲言又止。
——“沈总他，好男风。”
——“沈总他喜欢男人！”
如果她们说的是真的。那沈竹栩……
他该不会是看上潘诗源了吧？
她倒是很想告诉沈竹栩，她很确定潘诗源是直的。又担心说得太直接，对方会恼羞成怒。
沈竹栩抬眼看她：“不过什么？”
夏伶错开视线，掩饰着咳了一声：“没什么。”
“这个话题不合适的话，那就换个话题。夏小姐最近跟逸骁还有联络吗？”沈竹栩补充道，“逸骁是我弟弟，于私，我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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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应该不算冒昧吧？”
来了来了！她就猜到他会提严逸骁！夏伶再次进入警戒状态，手机放在桌子底下偷偷调了个闹钟。
沉默僵持了片刻，闹钟铃声响起。
夏伶如蒙大赦，拿起手机欲起身，佯装抱歉道：“不好意思沈总，我接个电话。”
“就在这里接吧，”沈竹栩曲指叩了叩桌，“不用出去。”
在这也行。
那就速战速决，随便找个借口赶紧跑路得了。
夏伶这么琢磨着，关闭闹钟把手机放到耳边，开始沉浸式表演。
“喂，是我。”
“啊，对。”
“什么？这么急……”
“玛卡巴卡阿卡哇卡玛卡呣，玛卡巴卡阿雅卡伊卡阿卡噢……”
在耳边炸响的手机铃声强行打断了她的施法。
“……”
“……”
四目相交，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夏伶眨巴眨巴眼，默默将目光转向窗外，硬着头皮接起电话。
“伶伶伶伶，江湖救急啊～～”陶梓琪的惨叫声几乎能刺破耳膜。
夏伶咬牙切齿：“说！”
“我妈逼我相亲。”
“文明用语。”
“我妈，逼我相亲。”
“……”
简短聊了几句，夏伶挂断电话，匆匆起身拿包：“沈总，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朋友有急事找我，我得先走了。下顿我请。”
“手机铃声不错。”
“啊？”
“什么歌？”
“……”在讽刺她？
夏伶脚下步子一滞，不怎么确定地看向他。他跟往常一样，脸上的表情始终是淡淡的。不像是嘲讽，更像是简单询问。
就只是问铃声？不打算戳穿她方才拙劣的演技顺便挖苦几句？
沈竹栩许是以为她没听清，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题：“手机铃声。什么歌？”
还不如直接挖苦她呢。夏伶尴尬到脚趾抠地，犹豫了一下，艰难吐出四个字：“玛卡巴卡。”
“嗯。”沈竹栩点点头，划开手机搜索铃声。
“那我可以……”
“走吧。”
夏伶暗松了口气。她这会儿也顾不得体面道个别了，跑得跟阵风一样，差点跟准备进门的彭一飞撞上。
幸好彭一飞反应快，一个闪身避开了她。
见她一溜烟拐出了视野尽头，彭一飞纳闷道：“夏小姐怎么走得那么急？”
“可能真有急事吧。”沈竹栩换上新的手机铃声，忍俊不禁：“我看她原计划，应该是想接个闹钟就走的。”
“接个……闹钟？”彭一飞一脸错愕，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沈竹栩抬手冲他晃了晃手机：“你打我电话。”
彭一飞不明所以，无条件配合。
“玛卡巴卡阿卡哇卡玛卡呣，玛卡巴卡阿雅卡伊卡阿卡噢……”
这手机铃声瞬间唤起了彭一飞的童年记忆。夏日傍晚，他抱着半个西瓜，坐在电视机前，一边左右拍手，一边认认真真跟着天线宝宝唱歌。
童年记忆里的自己换成老板的那张脸，冲击力可不是一般得大。
彭一飞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感觉自己的表情有些开裂。
“对，就是这个。这手机铃声怎么样？”
“还挺，特别。”特别的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