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到室友对自己动手动脚怎么办？】
超人盯着手机屏幕，指尖停在“发送”上。
回过神来，他猛然意识到刚才写了什么，手忙脚乱地全删，又做贼似的把历史记录也抹了个干净。
梦而已。
先查破坏，其他都不要紧。
X光视线，拉满；超级听力，全球覆盖——
玻璃、墙面、门锁、床架：无裂痕，无位移，无残留指纹。
飞机好端端地在天上飞，引擎声平稳有力；货轮好端端地在海里走，船员们还在跟来的小舢板做生意。
没有地震，没有火光，没有无助的啜泣与不祥的崩裂，甚至没有一只淘气的猫咪困在高处。
世界很大，大都会也很大，但今天，此刻，不知为何，天朗气清，风平浪静。没有人需要超人的帮助，没有危险需要超人的出手，更没有什么怪东西来地球找事。
整个世界，一片和平。
……和平到让他才平静的心情又开始了不平。
无法投身于任何行动的超人，只能茫茫然摸进客厅，假装自然地打开电视，给自己摄入点背景噪音。
可他所有的注意力，却依然不受控制地飘向公寓另一扇紧闭的卧室门。
说起来，这位新室友身上，总有股挥之不去的违和感。超人说不清那是什么，但那张脸，那双眼睛，他一定在哪见过。
不是在任何一次任务现场，倒像是在某些更久远、更模糊的记忆碎片里，某条长街——
叩、叩。
敲门声不大，超人差点从沙发上弹射起步。他僵硬地扭头，视线穿透门板——
还好，是前房东。
一位名字很复杂、面目很慈祥的老妇人。
“你好啊，小伙子。”耐可斯里格斯普廷兹夫人，那位他通常简称为耐夫人的女士朝他微笑，温和慈爱一如既往：
“你搬得太急啦，瞧，落下东西了吧？”
她抬起手里的棕色牛皮纸袋。一条鲜红的记者证挂绳从袋口垂落下来，几份签着“克拉克·肯特”大名的文件和一堆手写的草稿废稿装在纸袋里。
这是他的记者证，还有一些记者工作需要的与留下的东西。超人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谢谢你，耐夫人。呃，进来坐坐么？”超人朝门内示意，“虽然看着比较乱，但——”
砰！
一声仿佛霰弓单槍开火似的炸响，猛地从林登卧室传出。声音穿透直通天花板的大堆塑料收纳箱和没开封的快递纸箱，震得耐夫人眉头一跳。
超人刚要开口解释，声称这只是新室友在——
砰！！
第二声炸响接踵而至，比第一声更响，更近。耐夫人脸色一变，飞飞快将纸袋往他怀里一塞。
“哦，亲爱的。”她动作快得不像一位老人。“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年轻人了。克拉克，祝你好运。”
话音还在空中，老人已迅速转身，步履矫健，甚至带着几分仓惶，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
“……呃？怎么？……您慢走？”
克拉克无语地目送耐夫人逃向电梯，满腹狐疑地看向室友那扇紧闭的房门。随即，仿佛心有灵犀一般——
咔哒。
制造出声响的家伙面无表情地开门走了出来。奇怪的是，周身倒也没什么硝烟味。
“这里不欢迎——哦，抱歉。”林登没什么歉意地说，“不是对你的，克拉克。我以为又混进了推销员。”
克拉克皱起了眉，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个词：“又？”
他们的公寓位于顶层，而林登这家伙，从那双莫名有种割人感的灰眼睛，到那将近一米九的身高，结实的身形，完全不属于和善款。
换位思考，假如自己是个在讨生活的推销员，辛辛苦苦爬到这，被这么这样一位阴着脸——甚至疑似提着槍——的煞神把门拍到脸上，大概得缓好一会儿才敢敲下一家。
“刚刚是我的前房东耐夫人，一位老人，来给我送东西。”克拉克主动解释，同时和和气气地试图暗示：“而且，林登……推销员也只是一份工作，没必要这么反感吧？”
正要进屋的林登闻言回头，那双锋锐得仿佛玻璃边缘的灰色眼瞳意味不明地将他从上到下扫了一遍：
“为什么这么说？”
克拉克嘴角努力维持着友善的弧度：“我以为你在房里……鸣槍示警？”
“我在打游戏，”林登的回答快得不像思考过，“音响没调好，炸膛了。”
——你撒谎。
克拉克投以不赞同的眼神。那扇门后除了林登自己的呼吸，安静得连电流声都没有。
可他不能这样戳穿他的新室友……他应该没有在林登那暴露身份，秘密身份是有意义的。
“……好吧。我只是觉得，推销员每天都会被拒绝很多次，我们或许可以稍微友善一点。”
“直接拒绝，是为双方节省时间。”林登不为所动。“你的‘友善’，只会被他们标记为‘潜在客户’。你想每天接到无数骚扰电话吗？”
克拉克环起胳膊：“如果推销员敲门，我又刚好需要，我会很乐意支持他们的工作。”
林登嗤笑。
“那我刚好有个朋友，想脱手一套绝赞古典度假庄园，开门就能见到湖泊和山脉。风光绝赞，来源也干净。你想支持他吗？”
“……”
“怎么不说话了？是你不想要吗？”
——当然。我的孤独堡垒开门就是万年冰川，为什么要换成湖景房？
克拉克在心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可惜的是，他没法将这话大声说出来。
不过，他有个更好的，属于“克拉克·肯特”的理由。
“当然，”克拉克理直气壮道，“我想那个所谓的古典庄园，肯定不适合种地吧？”
林登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
灰眼瞳的青年似乎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沉默了几秒，居然点点头：“……确实。那地方气候不是很好。”
“黑麦。”克拉克几乎下意识吐出一个名词，“那种气候，黑麦应该能活……”
意识到对方可能完全不懂自己在说啥，他猛地收住，赶紧补充：“我是说，既然山、湖和‘古典’同时存在，那地方多半是在高纬度——”
“——黑麦耐寒，我明白。我种过。”林登打断道，“它是很不错的农作物，但它真的不怎么好吃。”
“那是做法不对。加糖，加黄油，厚厚抹上奶油奶酪，任何面粉制品都会变得美味！”
“说得好。”林登走近他，拍拍他的肩：“厨房烤箱边的纸箱里，有两袋十磅装的黑麦面粉，送你了。烤完请分我一半，非常感谢。”
克拉克：“……？”
……等等，怎么发展到这一步了？
克拉克目瞪口呆，而紧跟着，林登拍在他左肩的手却没有收回。
那只手带着凉意，顺势滑过他的后颈——克拉克感到那片皮肤的汗毛瞬间竖起——然后稳稳地按住了他的右肩。
有陌生的气息笼过来，林登整个人凑得更近，近到克拉克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近到呼吸都交缠在了一起。
克拉克大脑一片空白，全身肌肉先于意识绷紧，几乎要突破人类的伪装。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林登的脸颊贴上了他的脸颊。
啾。
一个轻微的、几乎是气音的声响，落在他耳边。
贴面礼。
超人当然知道它，他曾经被某个疯狂的纠缠者当众薅过去亲，震惊之余还得小心不给对方造成骨折，体验极差；克拉克·肯特也知道它，他可是个有超级感官加持的职业记者。
所以，他很清楚，此刻他应该——
林登的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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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脸贴过来，克拉克几乎是同步地抬手，搭住林登的肩，主动凑了上去。
皮肤相贴。
啾。
就像两个在欧洲街头重逢的亲密挚友，他们一丝不苟、热情洋溢地贴足了三次。礼毕，不知是那些啾啾，还是对农作物的相同见解，不仅空气中那股互相试探的紧绷氛围似乎烟消云散，他们彼此均感到对方大为顺眼。
“我去拿邮件，”林登率先开口，语气自然得仿佛他们已经同住多年，“顺便买黄油和奶油奶酪回来。”
“好，”克拉克立刻接上，“我正要去报社，晚上的面包交给我。”
一个完美的、关于晚餐的口头协议，达成。
林登先进了电梯。
克拉克耐心地用超级听力监听着，直到确认电梯一路下行，才高高兴兴地转身，溜去了天台。
这份和新室友建立起新友谊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一整支奇形怪状的外星舰队包围了地球。
如同从前每一次危机那样，正义联盟紧急升空。
但这一次，又和从前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火星猎人接替了蝙蝠侠的指挥位置。
更准确地说，负责为蝙蝠侠传话的，由通讯器，换成了火星猎人。
据不愿透露代号的巴里·艾伦披露：这次变故，是因为哥谭的黑暗骑士被熬夜、上火加一点点外力，触发了极其严重的口腔溃疡和牙周炎，痛到无法开口，才不得已启用了心灵链接。
这条不幸的消息让队伍里所有长了嘴和牙的生物一阵抽气，暗暗给自己的购物清单与备忘录增添了大量的绿色蔬菜。
前提是他们依然能顺利地回去。
超人飞抵平流层。
入目所及，数百艘飞船组成阵列。它们的外形酷似海绵、大小却不亚于一座座岛屿。
它们不属于任何他已知的太空帝国造舰风格，舰身上也没有达克赛德、布莱尼亚克那些老对头的部队徽记。它们缓缓收缩舒张，像某种正在呼吸的庞大生物体，周围还萦绕着他无法看透的魔法辉光。
这样一支规模庞大的舰队，包围了几乎所有大洲……超人的心直往下沉。
【你们必须停止下降！】
超人朗声警告，声音放大到极限。这里没有会耳膜受损的凡人，他可以将声波化作实质的冲击，足以撼动云层，震散冰晶。
若有必要，在使用其他能力前，他会用自己所知的每一门外星语言重复。
【你们的出现造成了一些破坏——】
他的话被一阵奇异的嗡鸣打断。
紧接着，那些海绵飞船亮出了比他更洪亮的嗓门。
【■■■■■向您致敬。遵循您的意志■■■■■■已打包完成，正在为您派送中。】
超人：“……？”
【■■语言包上传成功……解压中■■■……联合国工作语言加载中。】
“超人，听到请回答！”通讯频道里传来火星猎人焦急的呼叫，“我的链接受到强干扰！那些飞船还在下降，联合国非常紧张！”
“这支舰队……”超人满脸古怪地回复，“好像不是入侵者。”
“什么？”
“他们能说我们的语言……而且听起来……”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那些挤开云海的庞大舰队，又是一阵齐刷刷的嗡鸣。
“加载完毕。■■■■■客户备注，地球·太阳系·人类个体，莱克斯·卢瑟匿名订购的日长石粉尘，已到货，已湿化。正在派送中。”
“客户要求：浅色建筑撒黑色，深色建筑撒白色。”
“要求确认，开始执行。”
超人：“……？？？！”
当着超人的面，海绵舰队再度下降、收缩，仿佛一大群膨胀得过分的积雨云。
它们优雅而轻盈地迫近城市，下一秒，泥点子一般的掺晶体雨滴开始往下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