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崇到达阿特拉斯山脉的时候,抽空给赵观翡打了电话。
“喺边发达喇?”
赵观翡一夜未睡,耐着性子回了他一句。
“你喺讲笑。”
楚崇也不在意,依旧笑嘻嘻的打着哈哈。他最近成功拿下了德国投资银行的项目,春风得意。来摩洛哥途中邂逅了一场艳遇,带了个身材高挑的德国女孩过来一起玩。
有人相陪,赵观翡也懒得和他去骑马。不咸不淡的挂了电话。
“唔好呀,不和我来一场horserace吗?”
迎接楚崇的,是一声声清脆的“嘟嘟”声。
拉斐尔牵头攒了局,邀请了Andover校友和欧美Oldmoney的家族办公室负责人。赵观翡花了心思去经营。大家依靠着同一条利益线相互联系。寰达能否给出好印象,关系着项目的优先权。
赵家依靠着殖民时期的贸易与买办发的家。没过多久便依靠南北行与转口贸易积累资本。香港开埠后,他们一贯同欧美资本关系密切。拉斐尔有意让他吃下这块蛋糕,赵观翡没有拒绝的理由。大家普遍都在打太极,更多时候都是他在让利。每一个人都心满意足。
大半年的时间,赵观翡除了处理老太太旺盛的精力,还要花时间去摸清各种行业领头人的喜好。在哥大留学时,他是孤身一人,完全可以不计后果动用一切手段去谋取利益。但现在,家族企业为先。
在摩洛哥耗了许久,就连赵老太太也看出来了他的压力,默默收敛了自己有些嘈杂的爱好。
直到八月底,Linda拿来了一封信。
赵观翡彼时正埋在文件堆里,摩洛哥的这处庄园开始掩下自己的奢华靡靡,变得悄无声息。
信封装的很厚,他一开始并没有想起这是出自谁的手笔。直到展开这封信。
“赵先生:
展信佳!见字如晤面。
西装已护理完成,您派人去上海取就好。来西藏两月,住在牧民家中。西北着实旷达,这家牧民养了许多羊。不过没有手机,每日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上个月去看了沙漠,不太出名。不过发现了意外之喜,格桑花。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格桑花并不特指某一种花,而是泛指草原上那些开得明亮的花朵。我突然想到,这代表着幸福。于是我制作了一个标本。听牧民说,它叫金露梅,小巧玲珑,非常漂亮。或许能给你带来幸运。
祝顺利。
——2027年八月二十九
沈相宜于日喀则”
赵观翡看着这封信,总算想起了沈相宜。
沈相宜的字很秀美,排版非常舒服。但信纸摸起来异常粗糙。上面并不平滑。
赵观翡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只是仰头靠在椅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扣着桌面。眼中神色不明,沉沉静静。坦白来说,沈相宜的心思已经是浮出纸上了。他身边女人如过江之鲫,他醉心事业,从未多加理会。克己复礼,恭谦良莠这两个词语,是赵家去世多年的老太爷强加在他身上的枷锁。谦良浮于表,皮底下是不可一世的漠视。
过了一会儿,赵观翡才将信封里的东西全部拿了出来。
三张照片,一个干花标本。
几个扎着小辫的女孩儿围绕着一只小羊羔。沈相宜站在最边上,眼睛笑成了一弯月亮。瞳仁清亮,看起来有些疲惫。所有人都在笑,包括被抱在怀里的小羊羔。干花标本是信中写的金露梅。花瓣非常的小,颜色却异常的明艳。
赵观翡自抵达摩洛哥以来便长存的高压一瞬间便被抚平。他眉心一松,又看了一遍信。字不多,但对于二人不相熟的关系,还是显得亲呢了。沈相宜不像是不懂这个的人。对于江静姝,她的态度就非常的明确。明显,她看的清楚自己的立场。但是对于他,却在小心翼翼的跨越这条线。
都是聪明的人。
赵观翡收好信,依旧没有丝毫表情。
下一秒,他吩咐Linda送来信纸。
——
沈相宜自从来了西藏,早上通常是蒙蒙亮便起。寄住的牧民家中有两个小孩,在离家七公里的学校读书。沈相宜在那里教授小学语文与英语。如果运气好,遇见拖拉机,便可以解放解放双腿。
草原是非常绿的。日喀则有着自己的世界幕布。雪山下是连绵的大地。牛羊慢腾腾的踱步在上面。
着眼望去,沉静的蓝混杂着流动的云层,即使走得腰酸腿软,但当你徜徉在这里的时候,你是会忘记时间的。你会突然发现,啊,原来世界这么大,原来草原这么绿,原来这里处处充满着生机。
生命在你手中悄悄溜过,但你解放了自己。
爱是什么,自卑是什么。执着是什么,困难又是什么。关于人生的课题早早忘记书写。毕竟没有人的人生是白纸黑字写着答案的。一次小小的巧合,就会将前面得到的所有结论通通推翻。
沈相宜左手牵着多吉,右手牵着央金。多吉是男孩,小学四年级,虎头虎脑,非常能干。
他不太喜欢学习,兴致勃勃的打算长大后继承家里的羊群。
央金是女孩儿,小学三年级。阿爸阿妈希望她优雅又可爱。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央金很爱学习,课业全优。她的拿手好戏是演唱藏区民歌。清亮的嗓音几乎可以穿透所有人的心脏。
三人走在清晨的草原上。今天不太走运,没有遇见可以搭载他们的拖拉机。
到了学校,依旧是校长在门口等着大家。
四十三个孩子,这位苍老和蔼的先生记得所有学生的名字与住址。进校门时,多吉与央金照例被亲呢的摸了摸头。
校长推高老花镜。
“小沈老师,有你的信。”
沈相宜接过,入手厚重柔顺,下方有一行小小的字。
Crane&Co。
校长观察着她的神色。只见沈相宜平静的打开,神色莫名的合上。他有些好奇,但并没有凑上前去看。
只有沈相宜知道信里写了什么。
一张信纸里,龙飞凤舞的写了两个字。
收到。
落款是赵观翡。
沈相宜知道他很少写信,或许没动手写过一封信。但她没想到赵观翡把写信当做Chat交流。沈相宜有些怀疑的站在原地。直到上课铃响起,她才如梦初醒的进了教室。
到了年前,沈相宜结束为期半年的支教生活飞回上海。赵观翡早她些时间抵达。
刚落地,江蕤便打来了电话。
“bb,你有冇谂我呀?”
“表姐要嚟上海,我叫佢嚟睇吓你。”
沈相宜笑着回她。
“冇呀。”
电话一旁的江蕤气呼呼的抗议。江蕤一家气氛一向融洽。过年是要聚在一起过的。前阵子江蕤妈妈忧心江蕤的婚事,去拜了妈祖,求她赐给女儿一个好夫婿。江蕤知道了这事儿也没用,连着相了好久的亲。
江静姝跟着赵观翡过来谈生意。江蕤便拜托她一定要看沈相宜瘦没瘦。江蕤一挂电话,江静姝便打了进来。她定了外滩一家私密俱乐部。会员制葡萄酒窖藏。巴洛克式雕花,窗外是陆家嘴的璀璨灯光。
沈相宜到的时候,江静姝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沈相宜规规矩矩的坐下,等待上菜。
江静姝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看着沈相宜瘦了一圈的脸蛋轻声询问。
“点瘦咗?”
沈相宜勾起一抹笑,很有礼貌的回她。
“干了很多活。”
江静姝不再多聊,只是吩咐候在一旁的人开了瓶罗曼尼康帝。她看向沈相宜,带有些许调侃。
“你不喝酒,但今天这顿不该我请,我酒瘾又犯了。bb,你不会介意吧?”
沈相宜一时没反应过来。看向身侧的两个空位,眼神有些询问。江静姝藏着话,存了心要瞒着,戏谑的看向入口处。沈相宜见状便也就没在继续猜测。只是心里却隐隐冒出了一个答案。
她心中猛然跃起一股期待。说不清源头,毕竟这个猜测有些虚无缥缈。沈相宜看向身前的餐布。
“不介意。”
江静姝垂眸看了眼手机。
再一抬头,便听见江静姝兴致勃勃的开口。
“总算来了。”
“果然唔迟到一分一秒。赵生。”
沈相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赵观翡高大挺拔的身影背着光显现。他闲庭阔步地走来。今天穿的黑色西装,领口严丝合缝。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不太清神色。会所里的人大都认得这张脸,有些蠢蠢欲动。但懂事的人看出这是私人行程,硬是按耐住起身的动作。
赵观翡身旁跟着楚崇,银灰色西装,戴了一条银制项链。领口大敞,配合着上挑的桃花眼,十分风流。
赵观翡听了江静姝的话懒得多加理会,淡淡的颔首,没了下文。
沈相宜身旁空了位置,她微一偏头,便看见赵观翡冷漠的瞥了她一眼,自然的坐下。
楚崇伸出的手悬在半空。他眼神询问江静姝,得到了意味深长的回复。
佛手柑混合着橡木苔,带来难以喻说的隐秘。沈相宜收回目光,如坐针毡。
她当然知道赵观翡看的穿她写信过去的小心思。但纸上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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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和实战不是一个样子的。光是看见赵观翡这幅冷淡的样子,她自动的在脑海里就能脑补一切心理活动。
他和她太熟悉了,上辈子亲密无间。赵观翡从来不让她单独一个人。
江静姝倒了酒,把准备的投标文件拿出来给赵观翡过目。这次竞标对勾的上海与香港的码头合作。江家靠房地产发家,预备转型。虽说早就递交了投标文件,但江静姝还是不放心。
江家一直有自己的匿名账户,也创建了多层信托转化离岸资本利得。他们一直在与瑞士银行合作。但江静姝作为女儿,如果不是江家子嗣凋零,儿子一个接一个的夭折,根本轮不到她当这个继承人。江家的伯叔对她要求很高,这些相关的资料,她即便回了国也接触不到。
江静姝知道,他们还在等奇迹的发生。例如哪房旁支突然就出了个私生子呢?
赵观翡噙了口酒。
“发给我。”
意思是,别提在现在说。
江静姝顿时意会,看向埋头吃着东西的沈相宜挑起话头。
“bb,这次回来要待多久?”
沈相宜抬头,犹豫了一会儿。
“三个月吧。”
“咦——啱喇......”
“赵生要在上海待几天。要是有空,和我们回香港看蕤蕤嘛。”
江静姝提出邀请,话里话外都是深意。楚崇追问。
“要回去看江蕤?怎么不带上我?”
江静姝无言,乘早散了饭局。
“bb没有车,赵生送送她吧。”
楚崇要跟着,刚想从兜里摸出自己的兰博基尼车钥匙,被江静姝一巴掌按下去。楚崇扭头,看见江静姝皮笑肉不笑的警告。
“楚崇要陪我品酒。就不跟你们一起走了。”
沈相宜看的清楚,没戳破。她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有些吃惊。倒是赵观翡先起身,顺手拎起沈相宜的包。沈相宜反应过来追了上去。高跟鞋发出“嗒嗒”的声响,非常清脆。
早有人泊车到门口。赵观翡不开口,沈相宜也就不说话。
奔驰S-Class,黑色。车身流畅简洁。
坐后座。司机在前面升起挡板。
赵观翡才终于分给她一句话。
“返去边?”
沈相宜随口报了酒店名。赵观翡没应,侧身靠近了些。
“西藏好玩?”
沈相宜没摇头也没点头。直直看向他,没有丝毫躲避。赵观翡眼底平静而又冷漠,车窗被关的严严实实,沈相宜感觉自己的全身都被这股浓郁的佛手柑味包围。他很少抽烟,数量也有限制。所以,在更多情况下,赵观翡身上没有烟味。
“挺好玩的。”
她等着赵观翡继续询问,但只能看见他收回目光,拿出平板开始看工作报告。沈相宜端正的姿态刚刚调整过来,就被迎面泼了一盆冷水。她微微低头,调整回了舒服的坐姿。
果然,在逗她。
平常这么有礼貌的人怎么会故意这么做。沈相宜不再看他,默默接受这份挑逗。
不用她偏头看,都知道赵观翡心里想着什么。沈相宜正襟危坐,不再分出一丝目光。
赵观翡勾起的嘴角缓缓抚平。余光里的沈相宜已经沉沉睡去。晚上有会要开,赵观翡先下了车,吩咐司机送她去酒店。临走前,让Linda拿来了一本书塞在她怀里。
莎士比亚的首版书籍。老太太花大价钱搜罗来之后就放进了书柜再没动过。与其浪费生灰,不如送给有需要的人。他倒是看过沈相宜的朋友圈。精神世界太丰富,极其喜爱分享。见她最近在研读外国文学,他将要离开摩洛哥时,鬼使神差的找了一本。
就当回礼了。
今夜又是冗杂的会议,赵观翡放好书,转身进了酒店。
当沈相宜被轻声唤醒时,睁开眼,看见了坐在一旁的Linda。Linda扬起一抹得体的微笑,拉开车门请她下车。
她刚想活动一下,却被手臂的重量吸引。
沈相宜没有反应过来,只看见纸张厚重的岁月。夜幕缓缓,周遭的一切都是无比的安静。
凡是过往,皆为序章。
不消赵观翡来听见她的童年遭遇来安慰她。他或许认为她的试探是意在离开原生家庭而违背自己的意愿。要让她向前看,循循引导她。
沈相宜偶尔询问自己,上辈子为什么爱上赵观翡。
她一直都有答案。
告别Linda,沈相宜抱着书,静静踩着上海的月色离开。
只要爱纯粹,黑夜也变成了清新的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