莘善问了莘祁末,才晓得原来他也看不到生气。
不只是他,所有偃师,所有人都看不到。
他们能看到只有鬼影——鬼因为比祟生气更浓重,会在有光的地方投下淡淡的影子。
莘祁末还严肃地警告她,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她能看到生气的事。
莘善点点头,但有些心虚。
不知道披着人皮的鬼,算不算人。
练武场的木桩子们都被震飞了,有的还被震成了粉末。
莘祁末说生气是杀死物的。
而偃师便是用这生气,将祟从人的体内震出出来。
因此,偃师多以拳脚功夫见长,很少会用到武器。
“但……”莘祁末用面巾抹净脸上的清水后,将面巾搭在肩上,冲莘善一笑,“很厉害的偃师是可以将生气汇入武器中的。以前的偃师,很多都会用武器。”他又笑得勉强。
莘申逸又打来了一桶清水,凑到莘善身旁,说道:“莘善大人!我不会用,连班主也不会!但是……啊!”
莘祁末拍了他头一记,打得他惊叫一声,随后便缩了缩脖子,灰溜溜地走了。
莘善用湿帕子擦着面上,回头看着莘申逸离去的背影,活像只小狗讨乖后反挨打的委屈样。
“现如今还是有人在用武器的。”莘善闻声,回头望向莘祁末。
他没有看她,只是低头望着眼前那盆已被黑血污染的水。
清水变浑,只需要一点。
“莘万陵。”
莘善将手帕叠起,握在手心中。
她脸上和手上的黑血已被她震飞,只剩下衣服上的还在散发着腥臭。
“还有没有其他人我便不知道了。”莘祁末抬眸望向她,笑着说,“不过,莘善你也不需要用武器,莘氏从来都不用这些花哨的东西。你的生气已经很惊人了。”
顿了顿,他忽然挺直身子,正色道:“你比上一任主师的生气都……至少,比我记忆中的都要强。”
都要强。
莘善仰着脸望着他,渐渐藏不住笑意。
“上一任是谁?莘良吗?”莘善笑着问道。
她比她爹莘良都要强吗?那她岂不是比封广元还厉害?
莘祁末明显一怔,垂眸,嘴唇嗫喏,莘善的笑意也敛了起来。
“不是。”莘祁末回答道。
是啊,怎么可能是莘良呢?他杀了那么多偃师,怎么可能是主师呢?
她太想当然了。
莘善低下了头。
“上任主师是你的祖母,莘昉。”
莘昉?!
莘善抬头震惊地望向他。
“没人告诉过你吧。”莘祁末笑了笑,随后叹了口气,转回头去,目光放得好远、好远。
“她是一位很强壮的女人,比我要高好多。”他笑了,“总是笑得很大声,两只手臂上挂着好多孩子。”他转头望向莘善,两眼弯弯,“我觉得我现在长这么高了,挂在她臂弯里荡秋千也是没问题!”
莘善被他的笑晃得难受,垂下了头。
她认识莘昉。
莘昉也是祠堂里的一具人偶。
从一个爱笑、强壮的女人,变成一只皱巴巴的人皮偶。
莘祁末应该没有见过她现在的样子吧。
莘善攥紧拳头,胸口有些闷。
她现在才意识到,她从前害怕的人皮偶,曾经居然是一个个鲜活的人。
而且……
莘善抬头望向莘祁末,晶莹的眸子里还闪着昔日的光——她仍然如此鲜活地,活在珍爱她的人的眼中。
“所有人都很敬重她。”他垂眸,似有落寞,“我想成为她……”
“你可以的!”莘善盯着他说道。
莘祁末一愣,随即勾起一边嘴唇,抬手又揉乱了她的发。
“什么啊,你才是小主师……”
莘善抓下他作乱的手,握住,盯着他的眼睛说:“又不是非要成为主师才能成为她。她不只是主师,她是莘昉。”
莘祁末微微睁大双眼望着她。
莘善只觉此时的她充满力量,她挺了挺胸膛,又说道:“我相信你!”
可是,一只大手却忽然捂住了她的脸。黑暗突然袭来,她看不见面前人,只听到莘祁末说了一句“就你话多”。
莘善推开房门时,屋内还有好几名偃师。当她说明来意后,几名男偃师向她作揖打了招呼后,便老实地离开了。
屋内只剩她和另外几名女偃师。
莘祁末点名的那位偃师——莘管铭,给她拿出了一套衣服。
莘管铭瞧了瞧莘善,又低头翻看手中的黑衣,轻咳一声,说道:“小主师,这衣服的料子不如您的,而且这些都是小偃师们轮着穿的,不过已洗干净了。”
“没事。”莘善从她手上接过衣服,问道:“你们还收小孩子吗?”
“嗯,有天赋的小孩会收的,至少能让他们混口饭吃。”莘管铭说道。
莘善沉吟一声,随后翻着手中的洗得泛白的黑衣,灰扑扑的,还有几处补丁。
这套的尺寸应该正合适她穿。
莘管铭却忽然出声,略显焦急:“我挑的这套补丁很少……”
莘善闻言,抬头冲她笑笑,说道:“我穿这套应该正合适。”
莘管铭一愣,随后也抿唇浅浅一笑。
静坐在一旁的几名女偃师也忽地转头望向莘善,一位圆脸偃师小心翼翼却略带期许的说:“小主师……您今晚真的要去抓鬼吗?”
莘善一愣,想起莘祁末说的眼下还不急,有些犹豫地抿紧唇,不语。
“芳芳!”莘管铭朝那圆脸偃师厉声道:“不要乱说,还没定下!”转头又对莘善歉然笑起,边引着莘善去内室边说:“小主师,请您见谅。大伙儿是盼您盼了太久,今日一见,心中高兴,说话就没了分寸。”
莘善摇摇头,笑得勉强,随后便转到屏风后换起了衣服。
泛黄的纸屏风上满是修补过的痕迹,光也在它身上留下斑驳的影子。
她其实还是不愿去的。
莘善失落地换下身上的衣裳,叠好,放在木凳上。
偃师的衣服为什么总是黑色的?
莘善将黑衣展平,摩挲着粗糙的衣料,比她以前在庄里穿的衣服还要粗糙。
这衣服很容易穿的,一披一系,很快便穿好了。
莘善拿着换下的衣服回到前厅时,发现多了几个陌生女子。
她们脸上忧郁,但当见到莘善时又马上站起身来,换上一副高兴的神情。
“这、这!”一个年轻女子手指着莘善,眼神在莘善与一旁的几名女偃师之间来回移动。
忽地,一名较年长的女子一掌拍下那人的手,皱着眉瞪了她一眼,便朝莘善笑道:“小主师!”
莘善笑了笑,点了点头。
芳芳从莘善手中接过衣裳,莘善忙往回扯道:“我自己洗就行!”
芳芳却掰开莘善的手,边笑道:“小主师,您还有事要忙,这些就交给我们吧。”
屋内剩下的人忙应和。
莘善也不好再夺回,只好讪讪地放下手。
房门忽地在这时打开,莘管铭手拿着几片东西进了门。
莘善好奇地张望着她手里的红色木片,见她将那些分发给了那几名妇人。
莘管铭貌似察觉到莘善的视线,转头朝莘善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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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是来领杻皮的。”
莘善一愣,随后脱口而出:“什么是杻皮?为何要领?”
屋内的几人也愣了一瞬,随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杻皮就是杻树的树皮。”莘管铭说道。
杻树!
“我们都来了葵水。”有个妇人笑着说,“有个鬼在身边晃荡,用杻皮总会稳妥些,要不然让它闻着味找上门就不好了。”
“是,是,小心不为过。”身旁的人附和道。
莘善怔愣间,莘管铭又朝她问道:“小主师,何时来葵水?”
莘善呆呆地摇了摇头。
什么葵水?
莘管铭也愣住了。
年长的一名妇人微笑道:“小主师还没有来葵水吧。”
莘善呆呆地点了点头。
莘善出门去找莘祁末的时候,仍有些恍惚。
女子居然不受伤都会流血。
她不自觉地捂住腹部。
而且不仅要每月流血,还要在肚中孕育孩子。
刨开。
莘善忽地打了个冷颤,皱眉咧嘴将手从腹部拿开。
她平复心情,抬头决定找寻莘祁末。
日头已在正当中,远处隐隐传来饭香。
路上行人匆匆,莘善也随着人流走着。
忽地传来一阵躁动,她慌乱地四处查看,一个神色慌张的男人却迎面朝她撞来。
莘善急忙躲开。
而前方却跑来更多的人,面色张皇,嘴中喃喃自语,有的却惊恐地高叫,但都在说,来了。
莘善被慌乱的人搡至一间屋子前,她站在廊下,望着乱窜的人愣神。
忽地,一股阴寒之气自身后逼近。她还来不及反应,门一关一合,便被一只冰冷的手拽进了屋里。
“善儿……”
莘善几乎要将那只手拧断了,听到熟悉的称呼,便猛地松开,转身看向身后之人。
不是旺善,但又是他。
漆黑无神的眼睛无辜地望着她。
“是我。”他抬了抬那只向反方向扭去的胳膊,一脸无奈。
“你……”
莘善打量着他——一具陌生男人的身体,比鞠信昈矮了不少,但还算挺拔。他身上穿的粗麻布洗得泛白,唇边留了短须,眼角皱纹清晰可见,面色黄中发青。
“……鞠信昈呢?”莘善拧着眉问道。
旺善将那只胳膊“喀嚓”一声掰正,嘿嘿一笑,说道:“藏起来了。”
莘善瞪了他一眼,兀自抱胸站着不说话。
“我去办了点事。”陌生而沙哑的男人声。
莘善轻咬嘴唇,别过脸去,不看他。
“莘祁末一直追着我不放,我来不及跟你说。”旺善靠近了,站在她旁边轻声说道。
“骗人,莘祁末明明跟我在一起。”莘善压着声音说道。
“昨晚上追的我。我这不办完事马上来找你了吗。”旺善戳了戳莘善的胳膊说。
莘善胸口闷着一股气,又冲到鼻尖,她低头,强忍着泪水说道:“那还去不去京城了?”
“去啊!”
莘善猛地抬起头,紧锁眉头,望向他:“那走啊!”
旺善抬手擦掉她脸颊上滑落的泪水,莘善嫌那手指太过粗粝,躲开了。
“现在不行。你不是答应莘祁末要杀讹吗?”
莘善紧咬着唇,低下头,眼泪往下落。
“他们不是叫你小主师吗?”声音中带着笑意。
“……我就知道你骗人。”
“没有。明天咱就走。”
“……我不跟你走了。”
莘善抬头,吸着鼻子,瞪向旺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