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不令心事重重地往家走,习武这件事必须得好好想想。
刚推开家门,并没有闻到熟悉的饭菜香味。
“君儿还没回来?不应该啊。”
直到半个时辰之后,门外才传来慌慌张张的脚步声。
“魏哥儿,出事了。”
“怎么了?慢慢说。”魏不令顺手递给杨君一碗水。
“税官,收税......”杨君气喘吁吁地端着碗,有些说不出话。
魏不令想了一下,今天就是税收的最后一天,一般这个时候交不上税的就会被税官带走发配充军。
“别急,先喝口水,慢慢说。”
杨君咕咚咕咚地喝下一碗水,断断续续的说道:“郑武......魏哥儿,你快去看看,郑武他们家交不起税快要被发配充军了!”
......
“我再问你们最后一遍,这税,交还是不交!”
税官眯着眼睛,手上的鞭子一伸一伸地,神情不耐烦地看着面前的一家三口。
郑武梗着脖子说道:“大人,今年的税收俺家早就交过了!”
税官指了指册子,冷哼一声,“交过了?那上面怎么没有写你家的名字?”
“不可能!”郑武大声喊道,“当时,俺亲眼看着你写的,你就是想收两份税!”
“胡说八道!”税官毫不留情地一鞭子抽了上去,直接就把郑武抽倒在地,“老子怎么不收别人家两份税,偏偏收你家?”
郑武的脸上瞬间多出一道血淋淋的伤口。
他咬着牙还要跟税官掰扯,一旁的李婶急忙拦住,赔笑道:“小武,快闭嘴!大人说没交,那就是没交。”
年轻人不懂税官的可怕,常言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别看税官只是小官,但是对于老百姓来说比县令还要可怕!
“大人等着,俺这就回屋去拿钱补上。”
李婶不清楚自家什么时候得罪了税官,但是破财免灾嘛,总比全家发配充军要好。
不久之后,屋里传来一声惨叫。
“我的老天爷啊!钱呢!”
他们家在床板子下面藏了足足二十两银子,现在竟然全都不见了!
听到动静的郑父跌跌撞撞地就往屋里跑,只见原本藏钱的地方空空如也,登时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贼!有贼啊!”
税官彻底失去耐心,狠狠的就是两鞭子抽在了郑父背上,“你敢耍老子?!”
“大人!”郑父尽管疼得呲牙咧嘴,仍旧爬起来作揖,“我家的银子就让放在那里,二十两啊!足足有二十两银子!”
税官嗤笑一声,“老子还说我家里有黄金呢,没钱交税就老实充军吧!”
“爹!”
郑武瞧见父亲被打,急得当时就要跟税官动手,刚冲上去,一鞭子正抽面门,整张脸都血淋淋的。
他倒在地上,完全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直到看热闹的人群之中,有两道身穿赵氏武馆的身影冲他露出得逞的笑容,他才明白过来。
“你们!是你们!”郑武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颤颤巍巍地朝两名赵氏武馆的弟子冲了过去,“还我银子!”
“滚蛋!”其中一名赵氏武馆的弟子一脚就把郑武踹开,“证据呢?”
郑武此刻已经彻底失去理智,“你们和税官串通好的!”
“放屁!”税官又是两鞭子下去,郑武躺在地上剧烈地喘气。
“妈的刁民!给我抓起来!老东西发配边军修长城,小畜生送去先锋军!”
周围的村民噤若寒蝉,几乎所有人都明白为什么,但是没一个人敢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税官、武者,随便一个都能把老百姓碾碎,更别说两个一起了。
老爷们要你死,你敢不死?
郑武的嘴里不停地喷出鲜血,鲜血混合着泥土粘得浑身都是,他起早贪黑地捕鱼,一家人省吃俭用,足足攒了好几年的银子,不就是为了习武,将来能够混口轻松的饭吃!
“小武。”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
魏不令从人群之中挤了出来,他看见那两名武馆弟子,立马就明白了前因后果。
郑武往他们身上泼金汁的事情怕是被对方知道了,于是蓄意报复,不仅贿赂税官重复收税,还偷走了家里的银子,想用这种方式害死郑武一家。
细想起来,魏不令都有些不寒而栗。
太霸道了!一言不合就让老百姓死!
他上前一步,“大人,能否由别人代替他们交税?”
“魏哥儿?”郑武有些羞愧,之前都没能帮魏哥儿,现在魏哥儿不计前嫌的要帮自己。
李婶夫妇也非常羞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周围的乡亲们也面露错愕。
“嗯?”税官脸色一沉,“小子,你确定要多管闲事?”
“小民自然不敢。”魏不令拉着税官来到角落里,冲着郑父努了努嘴,“这个瘸子就算是修长城估计人家都不要,白白浪费边军的粮食。”
“你的意思是......”
魏不令掏出一两银子悄悄塞到他手里,“大人,这瘸子就算了吧,至于郑武,冲撞了大人活该发配边军,只是不至于去先锋营吧。”
先锋营,换句话说那就是敢死队,基本上每次战役下来,基本没有活人能下战场。
他,也只能做到这了。
对方明显就是冲着郑武来的,郑父只是受到牵连,如果魏不令强行出头,恐怕把自己都得搭进去。
就这样,那两个武馆的弟子还在人群之中狠狠地盯着他,看来也是被记恨上了。
能救一个是一个,郑武年轻,就算去边军,没准还能学两手武艺。
“看不出来,你小子倒是挺会来事。”税官倒是没什么,本来收银子就是为了教训郑武,郑父只是个添头,现在还能多赚一两银子,何乐而不为?
“郑家税银补齐,把他放了,那个年轻的,带走,充军!”
尘埃落定,在场的人都看得明白。
“小魏可以啊,既没得罪人,还把郑武他爹保下来了。”
“可惜,他没考上功名,不然指定是个好官!”
乡亲们小声议论。
“小武。”魏不令把郑武扶起来,轻轻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我尽力了。”
“哥!”郑武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俺......俺......对不起你,俺以后一定做牛做马地报答你!”
说完,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响头。
“赶紧的!少废话!快点走!”差役把郑武带走。
李婶看着自己儿子被发配充军哭得当场昏了过去,郑父也一脸呆滞地坐在地上。
类似的场景还在不断上演,百年来的土地兼并,雁门里里外外大部分土地都成了豪绅和武馆的,农民,都是他们的佃户。
魏不令沉默地看着熟悉的剧情上演,不少家庭在今天都失去了顶梁柱,甚至就连老人都不放过。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对于魏不令来说,他以后还得小心那两个武馆弟子,但是他不后悔。
忽然,他下了个决定,徐伯说得不对,这个世道,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才是最大的奢望!
“明天去县衙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