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的打谷场上已经聚满了人，他们正背对着路，齐齐看向最里面。
最里面的地方空出一个位置，那里有几个熟悉的身影。
秦意定睛一看，呼吸一滞。
是秦绍和王雪，还有赵老太太和陈小莹以及她那个三岁的儿子。
旁边还有两三个人，秦意不认识。
但能在这里被批斗的，想必也是同类人。
批斗似乎已经进行了很久，秦绍和王雪两人身上都是碎菜叶，脸上也鼻青脸肿的。
除了他们，赵老太太和其他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秦意下意识就要过去，被沈延栩紧紧拉住手腕。
“小意，你现在不能过去！”
沈延栩拉着她到一旁的树后面，“叔叔阿姨现在和你已经断绝了关系，就是为了保护你和秦思，你现在过去非但救不了他们，还有可能把自己折进去。”
秦意咬着嘴唇，死死盯着爸妈的方向。
重活一次，她为什么还是救不了爸妈？
人群激情愤慨，讲到激情处，甚至有不少人朝着秦绍他们吐口水，污言秽语骂得极为难听。
“小意，我们先回去，”沈延栩要带她走，“我们晚上再来。”
秦意没动，依旧是看着那边。
许是心有所感，王雪抬头看向这边。
秦意一惊，下意识要挥手，就见王雪冲她摇了摇头。
有几个人回头，沈延栩沉眉，“我们走，晚上再来。”
回到家，秦意魂不守舍。
秦思发现了她姐的异样，问了好几遍，但秦意都不肯说。
她约摸猜出来了一点，可能是爸妈那边出事了。
但是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耐心等到了晚上，秦意没有心情吃饭。
一到天黑，就往黄石村去了。
村子里偶尔传来几声犬吠，牛棚那边依旧黑灯瞎火。
秦意摸过去，敲了敲几下窗户。
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以往每次来，听到敲窗户的声音，王雪都会惊喜的出来。
这次却没有。
秦意等不及，转身绕过屋子进了牛棚。
出乎意料的，里面没有秦绍和王雪两人的身影。
只有老太太躺在床上，气息微弱。
“奶奶？”
秦意查看了一圈，没看到爸妈，反而看到了奄奄一息的赵老太太。
“姑娘，”赵老太太艰难的张嘴，握着她的手，“你爸妈被送到别的地方去了。”
一句话，几乎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秦意连忙拿杯子装了点灵泉水，送到她唇边，“奶奶，你先喝点水。”
赵老太太吃力张口，想要吞下水。
但她动作僵硬，一杯水有大半杯洒了。
“老身就到这了，不强求了，”
赵老太太避开秦意的手，“姑娘，我怕是活不到出去了，津市太平小区第三栋家属房一楼有我藏的东西，是我祖上传下来的，都给你。”
秦意摇头，“奶奶，你自己的东西你自己收好，我不要。”
赵老太太攥紧她的手，力气之大似乎要握碎她的骨头。
“姑娘，拜托你，帮我找到我那走失的孙子。”
说完这最后一句话，赵老太太握着她的手一松。
“奶奶，我不知道怎么办，”秦意哭着摇头，“你起来，奶奶你起来啊。”
沈延栩在后面静静的看着，把秦意拉进怀里。
“老太太走了。”
老太太没有熬过这次的批斗。
上次秦意来的时候，她的身体就不大好。
这才养了没几天，还没有彻底好转，又被批斗。
身体熬不住也是正常的。
虽然和老太太没见过几次，但秦意对老太太也有不舍。
她哭，不止是为老太太哭，还有为秦绍王雪两人哭。
“同志？”
门口传来一道轻微的声音，陈小莹听到隔壁有些许动静，想来是王姨的女儿来了。
过来一看，果然是她。
“我知道你爸妈去哪儿了。”陈小莹说。
秦意顾不得抹眼泪，快步走过去，激动的道，“你真的知道我爸妈在哪儿吗？”
陈小莹：“今天下午来了几辆车，带走了不少人，我看他们也是被批斗的资本家，”
顿了顿，她不好意思的说道，“我没有说你爸妈的意思，他们把你爸妈也一起带走了，说是要换个地方进行深度改造。”
秦意顾不得陈小莹说的其他，只拉着她问，“那他们去的哪里？”
“说是要去津市那边。”陈小莹说。
津市？
秦意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没了气息的老太太。
这么巧吗？
不管怎么样，这也算是一个消息。
秦意对陈小莹道了谢，陈小莹摆摆手说这不算什么，她还要感谢王姨给她送的粮食，让她和儿子能度过难关。
离开前，秦意本想安葬了赵老太太，但被沈延栩阻止了。
赵老太太本来就无儿无女，孤身一人过来的。
要是有人暗地里将她安葬了，反而会引人怀疑。
那些村民也不会放任老太太不管，会处理后事的。
回到家之后，秦思已经睡着了。
秦意却了无睡意，在床上辗转反侧到天亮。
沈延栩其实也一晚上没睡。
天亮之际，秦意坐起来。
“我要去津市。”秦意说。
沈延栩跟着坐起来，“去津市的理由？”
这个是一道难题。
出远门需要介绍信。
秦意需要介绍信，也需要给村长说去津市是做什么，而且也不能停留太久，还有期限。
就算去了津市，也未必就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找到秦绍王雪。
沈延栩沉吟片刻，“我的部队就在津市隔壁。”
海市，离津市一个小时的车程。
路程不算远，到时候要是想去津市也能快一些。
秦意转头看向他，“你的意思是？”
沈延栩：“我去部队，你和秦思随军，我们一起去海市，再找机会去津市，看看能不能找到爸妈。”
秦意仔细一想，认为这个可行。
商议过后，沈延栩也没有再睡觉，而是直接去了镇上发电报，申请家属随军。
秦意则是留在家里，收拾东西。
秦思是最后一个醒来的。
看到姐姐，她立刻想起了昨天的事。
“姐姐，昨天你和姐夫回来有点不对劲，是不是爸妈那边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