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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雾里探花

作者:荔枝青提酒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胆大包天的书生身上。


    陈茯苓这才细细观察这人的长相,十分地相貌平平,并不丑陋。只是不论看几眼,过一会儿就会忘记的长相。丢在人群里也会很快消失的那种类型。而突兀的是,他的体态却十分端庄,很有位尊势重的错觉,因此众人一时竟不敢贸然开口。


    但这人虽然与某人南辕北辙,但是那股说话中天然带着瞧不起人的语气,和某人真的很像。


    陈茯苓蹙了蹙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试图压下心里那点异样。


    “这人谁啊?”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不知,去查一下。”


    毕竟看人下菜碟前,需要足够了解对方,才能决定自己应该支持谁,也好避免得罪权势。


    虽说能出席提督大人聚会的人大多身世煊赫,有头有脸,但也不乏一些随人混进的人,尤其此人还是个生面孔。


    京中圈子,就是这样,总归你认识我,我认识他,兜一圈总有相熟的人。


    很快有人传开了,来人只不过是另一个书生带着进来的,名为沈文平,儋州人士,家道中落,并无甚背景。


    见他如此不识好歹,带他进来的那人也急忙摆手撇清关系。


    现场的人精都明白了,此人可以得罪。


    于是,立马有人站出来驳斥他:“这位兄台倒是狂言,我倒是想见识见识让,兄台能作出何种惊才绝艳的诗行。”


    沈文平眉头一挑:“难道我嫌一道菜难吃,我还得会做菜不可?”


    “如此诡辩,怕不是心虚罢,简直污了读书人的脸面。”


    沈文平冷冷道:“那读书人的脸也太不值钱了些。”


    “你!”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多是指责沈文平的,认为他才疏学浅,故意出风头。


    即使是陈茯苓,也忍不住替他捏了把汗,毕竟如此多人看着他,着实很有压迫感。


    “各位息怒息怒,诗会向来以文交友,何必动怒。”


    说话之人身着湖蓝色绸卦,眉毛极为浅淡,笑容满面,倒是冲淡了刻薄苦相。


    他先是朝着程必劲深深一揖,姿态很低。“我见这位兄台为人耿直,想必是多饮了几杯,才口出狂言,绝非有意冲撞提督大人,诸位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程必劲虽面色不善,也并没有发怒,闻言轻轻点了点头。这倒是让陈茯苓有些意料之外了。


    杨振语速不快不慢,一番话滴水不漏,显然极擅交际,他冲着沈文平道:“沈兄,还不快向大人赔个不是。”


    “大人举办此等雅集,乃是我等读书人之幸事,总有不同见解,也当委婉些才是。”


    他又举起酒杯,冲着程必劲道:“小弟敬您一杯,望您海涵。”


    “即是杨兄的友人,那我等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希望沈兄以后说话需多谨慎些!”那人一撩衣摆就要坐下。


    显然杨振在书生中地位颇高,众人虽是不满,也打算按下不表了。


    “不认识。”


    然而沈文平真是个油盐不进的愣头青,非但不领情,还硬邦邦地道。


    “今日之后不就认识了嘛!”杨振倒是毫不介意,爽朗一笑,亲切地扶着沈文平的肩膀,想将他摁下,坐回原位,晃了晃却发现摁不动。


    原来是沈文平站得笔直,挺着背一动不动。


    杨振小声道:“沈兄,快请坐。”


    沈文平声音冷硬:“不必,诗品即人品,此等狗屁不通之物,违心夸赞之人和趋炎附势之徒有何区别,既要我自证,那便拿纸笔来。”


    这般姿态,反而衬得沈文平更加不识抬举。


    周围那些本就因马屁被戳穿而尴尬的书生,立刻找到了宣泄口,纷纷低声斥责:


    “真是不知好歹!”


    “杨兄好心替他解围,他竟如此无礼!”


    “枉读圣贤书,杨兄莫在与他多说,省得白惹一身腥。”


    陈茯苓摇了摇头,庄梓京用扇子轻轻敲着瓷盘,打趣她:“我倒是觉得他挺有意思的,你不觉得他跟某人一样吗。”


    陈茯苓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夹起一块葡萄往嘴里塞,装傻道:“是吗?”


    庄梓京又道:“这书生虽愣,又不合时宜,倒比那些软骨头强些。”


    但杨振的笑却是真的僵住了,但又很快恢复如常,摇头苦笑:“罢罢罢。”也回座位去了。


    程必劲拍拍手,让书童端上一套套的水墨纸烟。


    都是书生,谁不愿意名气能传播名扬,纷纷举笔题字,欲要一决高下。


    陈茯苓和庄梓京这俩粗人也分到了一套笔墨。陈茯苓趴在桌上发着呆,抓着笔在上面随意地撒几个墨点子。


    很快,沈文平将手中的笔墨轻搁,轻抬下巴,吹干磨痕,让书童捧走。


    书童先是将那份纸放在程必劲的桌面上。程必劲原低倪一眼,却突然坐直了身子,转头和曹公公对上了眼后,才递给他。


    曹公公接过后,虽不言语,但依旧点了点头才让书童拿去。这样一套下来,场中众人早已好奇不已,纷纷引颈与一睹为快,倒也有些矜持的人,不屑的冷哼。


    “就这乡野之人,能有什么墨水。”


    那小童双手展开,高声朗唱,乐曲师还在和曲,是婉转低沉的箜篌。


    “《秋碣》——


    西风掠尽西边境,秋叶撰成书万卷。


    霜天寒气透窗扉,篱边低垂抱黄归。


    观空始觉浮生短,听彻方知诸相非。


    叩问天上宫阙音,满山黄叶作经飞。”


    待他念完,原本那些不服气的人,表情变得奇怪起来,喧闹的人群也骤然安静。


    有人把自己纸往内掖了掖,这回是真的无话可说了。


    “好了,”程必劲亲自出来,“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啊。老夫的确是年纪大了。”众人松了口气又随意调笑几句“不过如此。”


    才算结束了这场令人尴尬的氛围。


    “这人倒是有才的,只不过可惜。”


    “可惜什么?”陈茯苓罕见地兴起好奇。


    庄梓京含笑:“你把你的大作给我一观。”


    陈茯苓无所谓地递给他,庄梓京才道:“只不过这人虽然才识过人,但是样貌着实不慎出彩,自古科举大多选举五官端正,越是清秀俊美之人更谓风流,因此他便天然差人一等。”


    陈茯苓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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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酒杯,一饮而尽。


    庄梓京抓着她的那篇鬼画符,又开始可惜可叹:“陈兄你这样的,我看就十分合适,最不济也是个探花郎,只可惜,你这文学造诣,真是令我惊叹。”


    “若稍微高点,也能混个闲职,就不必做这等腌臜下等之事。”


    这么听来,庄梓京倒是颇为向往。陈茯苓这几年也遇到过兵将的镖委,大多数武将并不是很看得起这群满嘴之乎者也的书生,庄梓京身为武官,倒和程必劲一样怪。


    庄梓京叹了口气:“咱们和武将不一样,他们能建功立业,史书留名,我们呢?”剩下的话他没有说。


    陈茯苓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他。


    他马上笑着说:“好了,我逗你的,整日美酒美人相伴,别提多痛快了。”


    华庭内重新响起丝乐曲声,众人仿佛失忆般,又开始新一轮的吟风弄月,相互吹捧。话题也渐渐才能过诗词歌赋又转到京中最近的奇闻异事。


    “不知道花姑娘何时才上场。”


    “我等可是翘首以盼。”


    有人打趣道:“听说赵公子上月去了三次,都遇到花姑娘有事外出,甚是可惜。”


    那人羞赧的拍了拍他,莫要打趣我了。


    “不过想来姑娘必定压轴登场,才不亏我们这样的等待!”


    有人注意到陈茯苓的桌面又上了一轮菜,在他们舞文弄墨时,陈茯苓一直在吃,于是鄙夷的看着她。


    她头也没抬,一手抓着鹅腿,一手抓着酒壶,突然想起席前有人谈起李作尘的,便道:“你知道李作尘要去联姻了吗?”


    庄梓京吃了一惊:“这秘事你如何得知?”


    陈茯苓随意道:“刚刚听到的。”


    “我以为你对谁都不关心呢。”庄梓京道。


    “兄台也对这感兴趣?”俩人不约而同抬头望去,正是杨振,他把自己桌上的烧鹅推给陈茯苓:“兄台若不嫌弃,可先吃我这份。”


    陈茯苓疑惑地看着他,他朗声大小:“兄台吃饭实在是让人食欲大动。”


    这位仁兄实在是比庄梓京还要过于与人亲近,因此庄子吊起嗓子,热情和他畅聊起来,二人如同做了夫妻一般熟稔。


    陈茯苓大为汗颜。


    几个与杨振熟稔的世家子弟也一同凑过来,挤眉弄眼,压低声音,谈论着某位妃嫔失宠,某位皇子得了陛下青眼之类的八卦。


    陈茯苓本对这些毫无兴趣,却又听到某人的名字。


    “要说宫里哪位主子最为神秘,还得是长平公主。”


    “这你也敢说,不怕公主的鞭子抽在你身上。”有人笑道。


    “怕什么,公主又不能八百里从溟州一眨眼到这来。”


    众人哄笑起来,倒是缓和了不少气氛。


    看来公主这恶名也并没有震慑到这些人。陈茯苓心想,文人真的胆子大,要不怎么说大多数文人以死谏为豪,但陈茯苓还是觉得活着更好。


    那人见陈茯苓一声不吭,却竖着耳朵的样子,爽朗一笑:“兄台似乎颇感兴趣,不过听闻长平早些年似乎并不常在宫中走动,我等消息并不全面。”


    陈茯苓可有可无的“唔”了声,也不知道回答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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