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盘专用的会议室中，投屏幕布上的录屏正暂停在刚才的训练赛中，一枪穿云被切割出去的一帧。
“你们几个小的有看出点什么没有？”
张佳乐背靠着倚在会议长桌，曲起一条腿，手里的遥控器顶端发射着红色激光在幕布上打圈，他本人瞄一眼屏幕，更多目光投向会议桌上的人。
包括朱效平、唐昊、邹远在内有几个青训生在刚才的训练赛就被喊来观赛，这会也跟着主队一起复盘。
邹远的目光投向张佳乐画出的圆弧里路过倪夏的双眼，她对着他笑笑，他举起一半的手放平回桌面，骤然放松下背脊。
“副队，那里弹药专家封锁神枪手和队友间的路线时没有用到烟雾弹和闪光弹这样大范围影响视线的技能，而是使用□□和爆炎弹，是因为距离问题吗？”
邹远话说的还是委婉了些，唐昊想，要是他评价，这不就是纯脱节了，所以百花缭乱不用大范围制造视野盲区，只需要造一个伤害区。
但唐昊不想现在发言。
张佳乐是一个平易近人好打交道的副队不错，也不能说他是故意的，就可能是潜意识里，会避免自己误人子弟的可能性，更偏向指导自己有实际操作经验和个人理解深刻的职业，哪怕是复盘会议，也更多是在总结自己的问题。
倪夏和他不太一样，她觉得既然都是赛场上熟悉对战的职业，那自己就有资格从各职业要具备的各类意识指导两句，更何况许多职业选手的基础操作是共通的呢。
唐昊是个很倔的孩子，在家里和父母闹矛盾了，他不会不吃饭，只会沉默的吃，然后某天提出一个惊为天人的解决方案。
“轮回的新队长是不是团队意识有点欠缺？”
朱效平没想那多，百花队内氛围一向没有过于严肃紧绷的时候，他这样的青训生大多是敢张嘴说话的。
就算说错什么了，孙哲平和张佳乐也是纠正而不是责骂。
比如现在，
“小远说得对，那时候不用那几个技能轮回也跟不上一枪穿云的步伐，不过不是他没有团队意识，前面他的战术想法我们不是分析过，我以为恰好是他个人技术和团队意识远超过目前轮回目前能够理解水平，却又没有一个能串通他和团队的角色导致的——也就是说，”
张佳乐终究是少了点成为黄少天的天赋，他停下来喝了口水，
“也就是说在轮回找到这个角色，或者周泽楷能在每场比赛时都实时把自己的想法喂给队友之前，我们姑且可以把轮回称作一人战队，正式比赛时也能够沿用今天训练赛的战术大方向，”
“切割一枪穿云！”
张佳乐咽下那口水，赶上倪夏话的结尾，一唱一和完成了复盘会议的最后总结。
他取消了视频的暂停，进度条自行前进，不久，在他给几个青训生布置总结报告作业，会议室内即将人声交杂的时刻，一枪穿云血条清空下场。
“我和效平昊昊单独说两句，等会食堂找你。”
倪夏和张佳乐知会一声，叫住了半只脚踏出会议室的朱效平，又拍拍正和邹远一起整理复盘笔记的唐昊，让他们就自己近的左右座位坐下。
她在自己的笔记本中翻找撕下来后不影响美观也不会导致本子散架的白页，唐昊随手连笔递给她一页活页纸，看着是常备几张夹在笔记本中。
倪夏忍住没逗他，单手撬开黑色签字笔笔盖，在纸上写下刚才参与训练赛的两个账号卡名称。
“队里现在没有召唤师和流氓，你们写总结的话除了战术分析比邹远他们少了能代入自己的操作分析。不过这两个在训练赛扮演的角色的，我觉得召唤师和流氓代替也有可操作性，你们可以试着想一下如果是你们自己的角色在那，可以怎样操作。”
张佳乐的U盘留给了倪夏，她重新把那两个角色视角的录屏导进电脑，分别放一遍，指了几个关键点。
朱效平和唐昊早在倪夏写下那两个id时就沉下心来，只在自己思考不明白的点提问，看倪夏用尽量好辨识的行楷在纸上整理出他们问的问题暴露的改进点。
“该说不说你们真大胆，居然敢用召唤师和流氓加入百花青训营，搞得你们教练还和队长抱怨过，说舍不得放你们走又担心你们真进队伍也是坐冷板凳。”
倪夏抵着桌面又给签字笔合上笔盖，她把椅子向后抻，舒展开腿。
“一开始我也这样觉得，但不是有姐你做榜样嘛，我现在也想争取更高的位置了。”
也许没有倪夏在百花，朱效平会有一日在浸染下认定孙哲平和张佳乐就是百花的精神象征，自己是可以放松脚步，不远不近跟随其后的从众。
倪夏说孙哲平和张佳乐不是百花的全部，于是朱效平渴望成为倪夏口中百花的一部分。
“喂，别以为你比我大几岁，能早出道几年，以后就能比过我了。”
唐昊不爽，要不是联盟规定必须成年出道，绝对不会有朱效平先他一步的事情。
倪夏乐得看青训生之间良性竞争，旁观唐昊和朱效平之间你来我往放几句话，最后唐昊吃瘪了，才打圆场，
“诶，和高水平同职业选手对抗也是提升实力的好方法，高水平召唤师不好找，但流氓我的面子还能刷一下，我找林大大来和昊昊打训练赛呀。”
她都做好准备唐昊说不需要了，
“……麻烦前辈了……夏姐欠下的人情，我以后会还上的。”
倪夏叹一口气，坐直了，不仅在和唐昊说，
“记住了，之所以大战队的训练营更难进，是因为有更多竞争，是为了有更好的训练资源，无论是战队的还是前辈的，给到你身上了，你要做的只有抓住，抓得更紧。”
唐昊过了十五岁生日，报年龄时都自动把自己归到十六岁，
按法律规定，十六岁具备迈入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行列的条件，和成年的差距仿佛只隔一条红线，走到终点，红线就会被冲破。
电竞选手的青春太过昂贵，容不得把刚成年的，在社会上还被归为孩子的年纪看作孩子，
于是一群选手们初出道，肩头就挑起比赛商务甚至队内事务几层担。
他们半生不熟地学着社会上大人工作生活的方式，学久了，就真成了别人眼里合格的大人。
唐昊期待的十八岁，是他亲眼见证过的，倪夏他们那群四期生在比赛场馆里灯光聚拢，锋芒毕露的十八岁。
“这张纸我拿走了。”
倪夏关上会议室的灯，打算和两个青训生一起去食堂。写过字的纸张几次对折，即将丢进门口的垃圾桶。
唐昊伸手截下，把纸张重新展开夹回笔记本。
“那就物归原主喽——对不起啊，拖你们时间了，是不是抢不到食堂今天的特色菜了？”
朱效平走在倪夏身侧半步后，走习惯的整洁走廊不需要看路，他微微侧过脸，精力集中在余光中倪夏唇边翘起的弧弯。
“无所谓的事情。”
唐昊在那说，朱效平也不甘落后，
“我昨天看过菜单，是夏姐爱吃的燕窝蒸蛋，只要乐哥帮姐拿了就行。”
倪夏扎高的马尾辫轻轻在身后甩，
“我分你们一人一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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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行的大雁南归。
长途的飞行在降落的瞬间祛除一切疲劳和尘土。
倪夏和张佳乐在百花大门前像两尊石狮——谁想当成貔貅也成，
两人站定，迎接一个不许他们到机场迎接的人。
昆明的风会平等带走每一个人的气味，又夹杂着熟悉的，陌生的气味带给每一个人。
孙哲平单肩挂着双肩包，手上空空如也。
他走到大门前，短促笑一声，和张佳乐碰拳，又虚环过你肩膀，温实的触感拍在肩头。
“经理和我说了，这两天你操心一部分队长的职务等于加班了，辛苦，我让她给你打加班费。”
倪夏乐了，张佳乐不乐，
“我呢，我不辛苦？”
孙哲平斜睨他，话里藏着笑音，
“屁，就你这样职务内工作都做不好，以后就等着当我们小夏的队员吧。”
张佳乐大怒，决定把家里妈妈给孙哲平准备的那份菌包今晚就送人，送叶秋！
倪夏缀在孙哲平背包后，手指在拉链上打转，时不时低头探一眼。
“小狗鼻子？闻到味道了？”
孙哲平突然停步回头，吓倪夏一跳。
“哥！是那家的手撕吐司吧！”
只有北京有，她吃完就恋恋不忘，又因为无法寄送，导致一年吃不上两次手撕吐司！
张佳乐有时想不明白，为什么孙哲平比他还小几个月，倪夏认识他的时候又已经没什么稚气了，但在孙哲平面前就是更孩子气。
他一开始还考虑过是不是长相体型和气质的问题，后来发现倪夏和韩文清相处也就平平才打消设想，放弃继续探究，
才怪。
“哥哥是一种感觉，哥哥就是哥哥呀——”
张佳乐忍不住问到倪夏面前，
“真的假的？”
不是在敷衍他吗？
“假的——”
果然是在敷衍他吧！
“哈哈哈哈，真的，真的是真的。就像我见你第一面就喜欢你，除了长得好看，难道还需要别的理由吗？”
“那抛掉长得好看呢？”
“……那抛不掉。”
张佳乐从此没有纠结过，指倪夏和孙哲平的事儿。
孙哲平干脆把背包拉到身前，拉开拉链，把隔层里没有被压扁的几袋吐司塞给倪夏。
“嗯，你不是说要原味的，但我看有几个味要卖空了，可能好吃吧，反正尝尝，不好吃放休息室冰箱里。”
“谢谢孙哥，孙哥万岁。”
倪夏艰难从怀里一堆袋子里抽出原味的，拧开固定条，撕下三块，两块进孙哲平和张佳乐嘴里，最后一块塞给自己。
“你也看到微草粉丝说的王杰希是皇帝的梗，马上方士谦就要升级做皇后了。”
张佳乐幸灾乐祸，倪夏不懂，反口就问，
“按照正队是皇帝副队是皇后的规律，你马上也做皇后？”
孙哲平在张佳乐的视线定格到自己身上时就看到他头顶有一个巨大的感叹号，果不其然，就在下一秒，
“那大孙你安心给夏夏退位吧，我愿意含泪做夏夏的皇后。”
孙哲平翻了个白眼，像张佳乐在放狠话环节总拉着倪夏先走一步一样，这次他把张佳乐和倪夏甩在身后。
“喂，锐锐，你们队长这几天忙吗，不忙我就找他帮个忙……好，那我给你寄鲜花饼。”
倪夏挂断电话，□□新消息立刻跳出。
【唐三打：我有时间，是和你们队里小孩打指导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