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休期的日子过得太快，拖着行李箱行走在地铁站，混进了提前开学的初高三住宿生。
早在走进海底捞发现需要蹭高中朋友的69折时彻底告别学生身份，比拿到高中毕业证书时的感受还要强烈。
没什么不好的，学生时期开学前的晚上总点灯补一定要交的作业，和张佳乐的消息框里密密麻麻装满了讨厌上学四个字。
打包的真空烤鸭装在行李箱里，方士谦走的时候倪夏也给他打包了一份。
“和北京烤鸭不一样的。”
她特意强调，害怕他一听到烤鸭就露出便秘一样的神色。
据说他刚出道的那个赛季，几乎每次主场比赛后的宵夜都是北京烤鸭，从全聚德吃到大鸭梨。
K市乎几没有第二个季节，倪夏在云南新买的夏日清凉服装打包回N市后没有再带回，行李箱的分量少了将近一半。
她打开手机，查看今日落地温度——
八月十六日，27℃，多云
倪夏忽然联想到，这是张佳乐会喊热的温度了。
于是她笑了出来。
比百花规定的正式收假日略早上几天，倪夏没有提前和经理说，俱乐部来不及指派接机的人手。
“那就拜托拜托报销我打车费～”
百花建立的算是匆忙，第一赛季筹备，第二赛季就正式进军联盟，
当初孙哲平怎么拉的资金，和张佳乐一起又怎么考虑的地点，倪夏因为每周六天早六晚九的课程没怎么参与过。
俱乐部坐落在盘龙区，算是地价适中，距市中心不远，商业交通都方便的好位置。
经理满口应好，临挂电话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记得到俱乐部先来找她一趟，然后再去技术部拿账号卡。
倪夏知道该签下一份合同了。
滚轮碾过马路轻微凸起的地面，涩在俱乐部大门口。
“倪夏姐。”
两个一人一边拎着个塑料袋的青训生停下，和倪夏打招呼。
巧了不是，这两个是倪夏在青训营里难得熟悉几分的三人之二。
“效平，昊昊，这么早就回来了。”
俱乐部里青训生也分两种，一种是有天赋，签了合同，长期在俱乐部内训练的；还有一种更像是寒暑期的兴趣班。
前一种有钱拿，后一种有时候倒贴钱。
唐昊还是不太习惯被除了家里父母以外，只大上几岁的前辈叫小名，
“烦，不想待家里。”
他缓缓撇开眼，从余光里见倪夏没笑话他，才又转回来。
到底朱效平在青训营时间更长，队里有再练练就让他出道的意思。
孙哲平不怎么往青训营跑，张佳乐着重指导他看重的小弹药专家邹远，他就常常被倪夏开小灶指导。
朱效平不崇拜孙哲平和张佳乐，纯粹因为离家近才参加百花的青训，时间久了，倪夏便成为他心里崇拜和亲近的代名词。
他笑嘻嘻问倪夏，带着一丝少年人讨巧时的轻快腔调，
“姐怎么也这么早回来，张伟哥都没到呢——我帮姐推行李吧。”
“那你们把袋子放到行李箱上一起推吧。是不是折磨你们乐哥了？他这几天念叨死了。”
倪夏松开手，拖了一把两人拎的塑料袋底部，放到箱子上。
袋子沉得要命，像是出去一趟要搬回一年口粮的架势。
朱效平低声“切”一声，没有刻意收敛不满。
反而是唐昊眉眼平平，“我们能折磨他什么，他又不管青训营具体的事，无非是一个人无聊了吧。”
“姐你回来就好了！”
他们糊弄着说，倪夏不信，却也无奈。
摇摇头，跟上迈着大步的少年人的步伐。
“那他现在在哪？”
“在青训营。”
滚轮一路顺畅。
“麻烦你们帮我把行李箱给副队，告诉他回宿舍的时候放进房门就行。”
“行，前辈你先去忙吧。”
倪夏没忍住揉乱了唐昊硬质的头发，
他在同龄人中鹤立鸡群，比一众发育晚的男孩更是高挑得出众。
唐昊下意识想躲，没有躲过，他把这归结为职业级选手出色配合的意识和手速。
“刚才还叫倪夏姐呢。”
倪夏飘走了，像风一般轻快。
扣了三下经理室的门，还没来及收回手，门就从内打开了。
经理和市场部主管都殷切看向她。
“呃，经理，合同在哪里，我看一眼就签字？”
现在的经理算是看着倪夏从学生长到现在的。
“要不要拍给叔叔阿姨看看，或者找个律师咨询一下？”
尽可能的情况下，她还是希望战队里的几个孩子都得到俱乐部能给出的最佳的待遇。
倪夏失笑。
径直走到办公桌前坐下，翻开合同到薪酬和商业分成那一页。
300w年薪，55%的商业活动分成，
怎么看都不是第一年新人合同刚结束后，第一次三年合同该有的份额。
或者说，百花在第四赛季和倪夏签新人合同也不过是为了更早给她抬高身价。
倪夏是文科生，在还没有完全荒废学业的那几年，她的政治仍然学得不好。
到底是蛋糕做大了导致每个人分得更多蛋糕，还是为了更好榨取工人的劳动，在有限范围内让工人满意，
她分不清。
百花的高层是什么样的人，怎样想的，倪夏不关心。
高层愿意，她满意，
百花有稳定的收入利润，给她能够稳定在百花不会被别的战队诱惑的薪金和地位，
而她，他们，只需要执行合理的商业活动，考虑赢得比赛，
这很好。
倪夏签下名字，锋利的笔迹差点划破纸张。
“这两天有什么需要我参与的商务吗？”
她看着经理小心收起合同，转而询问市场部主管。
“嗯，不过不费小夏你什么精力，就是ip开发需要，那边设计了几套周边服装，你和张副一起拍几组宣传图就好。”
“队长呢？”
不合理，如果是周边宣传，队长却不出现，很可能许多队粉不买账，甚至会冲官方。
孙哲平不爱看消息，一到假期未读未回是常事，他一个成年人，按他表现的只是职业选手常有的一些手部职业病，倪夏犯不着过分担心。
于是一整个假期，倪夏和孙哲平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刚放假的几天，她和孙哲平报到家的平安。
“孙队……就是，给我们看过他的报告单，目前还在医院做最后的一些治疗，要到正式开赛前三天才能回来。所以还有就是，这几天队里一些事务也麻烦你帮张副多照顾一些。”
倪夏坐电梯离开办公楼层，想看落地窗外的天色。
昆明总是多云又小雨，她期待有阳光穿透云层，
百花统一采购的窗帘还真是遮光。
技术部就在正选队员训练室的上一层，只有部门员工和正选队员的通行卡可以点亮按钮。
大门敞开，倪夏走到常年专职负责云想花容的银装设计的员工身边。
她展开倪夏的装备板，一一点开几件新增和优化的银装属性词条，最后仰起头，窗外穿破云层的阳光同样穿过她的两鬓的碎发。
她不无得意，“我运气还不错吧，兼顾射距和穿破的词条可不好刷。”
云想花容上赛季加上银武一共是四件银装，现在则是七件银装，已经和落花狼藉与百花缭乱的数量齐平。
这个夏休期，自从战队官方和全部正选队员发言宣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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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夏和云想花容的地位后。百花谷包括闲散玩家在内，都致力于抢夺有关神枪手稀有材料的boss。
云想花容从纸面实力来说，是当之无愧的明星级账号。
银武从外观到名字最后到附加词条，从宣传角度考虑到风险角度，一个账号的银武一旦确认后就几乎不会再有除了特效以外的改变。
倪夏注意到了，假鹰在角色待机状态下从背在身后改成了手肘倚枪柄，枪口立在地面。
“这是次要的，主要是技能特效的变动，和百花缭乱用了相同的材料，光影效果混在一起的时候应该会更相似一些。”
“爱你，对了，之后的词条方向明晚开个会议商量一下吧，我想近身的布甲防御也需要增加一些了。”
她有些惊讶，没询问为什么，转头就往群里发了会议时间。
支持并相信选手的想法，这就是她的想法。
百花没有在选手第一日归队就进行训练的习惯。
倪夏回宿舍，在单独的楼栋，同样需要刷卡到对应的楼层。
三楼是购房的优选楼层。
蚊虫少，不潮湿，阳光好，甚至电梯坏了，爬楼梯都没那么累。
宿舍门都朝一边开，空出的整面墙，据说是为了减少某些人半夜出门到贩售机买泡面的恐惧感，刷上了粉蓝渐变的墙漆。
后来张佳乐先起了头，往墙上贴照片——
采访的，杂志的，代言的……
退役的，现役的，贴了满满一面墙。
倪夏每次经过都会随机定眼一张老照片。
这次是二赛季某次赛前握手，孙哲平正递出手，十八岁的少年，面孔尚有些青涩，最是意气风发。
倪夏现在正处这样的年纪。
门还是老式的钥匙锁，拧动钥匙，毛绒挂件的珠链撞在一起，窸窸窣窣响。
推开门的一瞬间，尘封了一个假期的空气，夹杂着细微的尘，和空调的凉气一起扑了满面。
倪夏不爱养绿植，和宠物一样，它们需要做好万全的负责准备才能养好养盛。
张佳乐喜欢花和绿植，他认识一百种花，带着倪夏在斗南花市逛一圈下来，少有叫不出名字的，甚至他要按照当日的节气心情给倪夏送一捧对应花语的花束。
张佳乐说花束不是责任，是衰败前还能精心打扮自己的奖励。
书桌上有一束花，倪夏叫不出名字更不知道它的花语。
张佳乐披着队服外套，在花束遮挡的方位趴下，外套拉链坠在底部，随着呼吸微不可察的晃动。
“乐乐，你真不适合管理职务，效平和昊昊都对你有怨言，你自己还这么累。怎么办呢，只好我来帮你了。”
张佳乐今天没有戴美瞳，金棕的瞳孔过分锐利又过分柔和。
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任由花束的阴影规整映出形状。
倪夏坡跟凉鞋踩在木质地板上，是房间里除了空调运行外唯一的声响。
张佳乐扑上来，外套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而后才掉落在地板。
手臂的力量对于他这样清癯的身材来说太过有力，挤压的肋骨生疼。
倪夏在他背后轻拍，“你这样金贵热不得冷不得的身体，怎么经受N市夏日的高温和冬日的寒冷呢。”
她都知道的，张佳乐看她和方士谦走在玄武湖边又不踏入鸡鸣寺半步。
“我想送你桔树花，但它四月开花，一年一季。”
“所以你今天送给我的是什么？”
“独葵。”
张佳乐只是像世界原谅一个多情的英俊男子一样原谅一个对他来说远不只英俊的女子。
况且她对某些东西长情的东西远比自诩情比金坚的人更多。
倪夏拥住花束在脸颊边，让张佳乐抓紧它最后的装扮留恋。
大概有阳光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