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选手还要进行赛后握手，客场获胜的霸图战队粉丝还在努力压制主场的氛围欢呼，倪夏一行人已经压低帽檐，悄悄离开了场馆。
前几天四个人在抱团游玩的时间已经够多，黄少天和喻文州返程的机票在今晚，大家说好了决赛后就分头行动。
两组人在等待同路的最后一个红绿灯，偶然间对视，最后只有哑口的微笑。
黄少天像是想说话，半天又沉下头。
倪夏瞥见他手机屏里的四期群聊。
原来叫【打倒叶秋】，比赛结束的那一秒就被黄少天这个群主改成了【张新杰请客】。
黄少天在聊天框敲敲打打，难得倪夏的手机没有接连跳跃出消息提示。
“之后聚餐再见啦。”
绿灯亮了，像素小人在玻璃罩后重复行走的动作。
倪夏和蓝雨的两人挥手说再见，在视线的尽头也得到黄少天的臂膀，很有力，大幅度地挥舞。
暂时停在有矮树荫蔽的人行道，倪夏双手在背后拉起，向后扩了扩胸腔，隐约能听见“咔哒”的骨声。
“总想终结嘉世的连冠，今天霸图做到，却又不太习惯啊。”
张佳乐眺望，仿佛还能看见萧山体育馆里喧闹的人潮。
“副队，收收事业心？夜宵想吃什么？”
倪夏站在张佳乐面前，不用垫脚就能夺走他所有视野。
张佳乐忽然前倾把头砸在倪夏颈窝，呼出的一点热气顺着领口和一粒汗珠一起向下滑。
“去吃拌面吧，加一份牛肚。”
“你不许往你那份里放辣，我也要吃的。”
张佳乐的声音被他夹得很腻，在炎炎的夏日里也可以称作黏腻。
倪夏鼻尖也开始生汗，她故意沁入张佳乐的发顶，也用着很黏腻的声线肆意要求。
在学校边那个管理疏松，放未成年进入，到处都烟雾缭绕的网吧，张佳乐把放进自己的那碗泡面中的淀粉火腿分给了倪夏一大半。
倪夏咬进一大口，猝不及防的有辣椒粉滑进食道，她连忙吐出来，张佳乐慌张中把手边刚拧开喝了一口的雪碧递到倪夏嘴边。
“我艹你*！弹药和神枪死了没？boss伤害还打不打？副本奖励还好意思roll点吗？”
倪夏一连喝了大半瓶水，和张佳乐一起趴在桌面，笑得眼泪汪汪直不起身，然后，在副本的结算中成为输出和抗伤的第一。
“张佳乐，你下次不许吃火鸡面了。”
倪夏的校服外套挂在椅背，里面难得穿着的夏季校服扣子解开两颗，正好完整露出金项链的挂坠。
酒店的窗帘厚重得透不过一丝清早的日光。
从发丝到四肢，枕头被子和床单，全部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和床。
倪夏醒来下意识翻身转头，或许有几根被身边人扯住的头发。
“嘶”
张佳乐迷迷糊糊哼唧一声抬起头又倒回枕头。
不想第一时间睁开眼，只凭着手机吊坠的手感，倪夏从床头柜上摸出有狗头的那部手机，拽着吊坠把它移到自己脸前，又挣扎片刻，才一鼓作气——睁眼，打开手机，分辨消息通知。
果不其然的，【张新杰请客】已经刷上去99+信息，点开群聊的那一刻，还在不断跳动着新气泡框。
倪夏粗略浏览过目，昨天半夜的黄少天落地到家就开始约人在网游里给混战的霸气雄图公会和嘉王朝两边都添点麻烦；上午十点张新杰终于在群里现身，发出制定的聚餐日期地点和菜单；最后一个小时一群人在看去Q市的出行方式，寻找顺路搭伙的可能……
倪夏给了群里楚云秀和苏沐橙说要先来N市找她再一起去Q市的肯定答案；和苏沐橙的私聊里把昨天拍摄并精修过的苏沐橙的照片发送；回应了方锐着急忙慌发出的在他回G市前的约饭邀请……
她长呼一口气，把手机背过拍进了被子里。
“张佳乐！起床补直播时长了！”
发泄情绪的行动，倪夏欺身于张佳乐腰胯之上，捂住他的鼻嘴，在他耳边发出恶魔的“高”语。
对着洗手台前的镜子，倪夏垂眸往水池中吐出满嘴的牙膏沫。
张佳乐错开半步在她身后，微微侧头，捏着梳子漫不经心梳顺他一头红棕的长发。
他爱戴湖绿，左右200度的美瞳。
佩戴美瞳的熟练工，一手的食指指腹托起美瞳对外的圆弧，举到和眼睛平齐的地方确认正反，另一手的食指无名指上下撑开眼皮，14.2直径的美瞳不到三秒就顺利放入其中。
倪夏的牙刷已经被她掷入玻璃杯，她透过镜子与张佳乐棕金泛绿的瞳孔对视，观赏他在盈满爱意前一瞬无机质的锋利。
张佳乐的头发在倪夏高一开学与他分别后第一次再见就已经有了齐肩的长度。
明明已经不是尴尬的妹妹头，但是面对倪夏长久的注视，张佳乐还是会羞赧，以至于怀疑是否有对上倪夏的审美。
倪夏在荣耀里就喜欢给百花缭乱搭扎小辫的发型。
“再留长一点，剪个高层次吧。”
孙哲平摸摸自己的美式前刺，再看看显示屏里落花狼藉利落的发型，还是不理解张佳乐留长发的决心。
一直到第四赛季，张佳乐都还是黑发。
“你觉得我染什么颜色好看？”
倪夏冬休假期结束归来，带着变成粉色的刘海。
张佳乐在食堂，倪夏的对面，筷子只在碗里搅动，半天冒出来一句。
倪夏习惯张佳乐偶尔跳脱的思绪，也暂停了用来下饭的荣耀操作合集，翻出自己染发时收藏的发色合集，对着张佳乐来回比对，最后提议，
“红棕色吧，和你瞳孔的颜色很搭，和百花很搭，和我也很搭。”
张佳乐“噗嗤”笑了，卷卷搭在肩上的发梢，眉眼忽然精神起来，周身包裹的愁绪散得一干二净。
他难得吃完食堂一向大份量著称的凉鸡米线。
那周的比赛日，张佳乐一头红发，在GPL荣获“电竞红玫瑰”称号。
顺道一提，倪夏，“电竞粉玫瑰”，
方士谦，“电竞白玫瑰”，
黄少天因让联盟修改比赛中原本队内开放语音和允许死后发言权的规则，被开除玫瑰籍，列入犬类和鸟类。
“是呀，带的轻薄笔记本带不动《荣耀》，我和张佳乐比赛还没看够？组队jjc不腻嘛。所以今天播点别的……酱酱！就是编发教程！”
两台笔记本电脑插着充电线并排摆放。
两个直播账号正在展示同一画面——张佳乐乖巧坐在酒店的凳子上，桌上陈列了一排款式各异的皮筋发夹，倪夏站在椅子后笑容灿烂。
两人现在正在进行直播的平台是全联盟第四赛季统一签约的国内头部直播app，经过所有战队，职业选手一年的驻扎，成功让app开辟了荣耀专属板块，目前给直播个人的分成中等，也算是一笔能看上眼的额外收入。
【我搞的美帝bgcp一场直播让亲友误以为我cp是百合】
倪夏在飞速前进的高速列车上抱着好奇心点开荣耀论坛感情专栏的讨论贴，然后，在主楼看见了张佳乐盘着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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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和自己头靠头在直播间的截图。
她眨了两下眼，飞速转发张佳乐，退出微信，关机，一气呵成。
扭头是白云和郊外的田野，目的地是N市，心情很好。
倪夏早就不再畏惧遥远的K市，它哪里都比不过N市，它本来就不是家乡的平替词。
南京南站出站后顺着指示牌往地铁一号线走，乘坐迈皋桥方向的列车。
妈妈开车在地铁一号口的出站口外等候，把行李箱搬上后备箱，倪夏尝试片刻才打开副驾驶门，扑面的凉气比一号线那个老破的空调制冷效果还要出色。
“换下的旧车给爸爸开啦？”
倪夏想看车窗外飞驰过的绿化带灌木，可是没有扒着车窗，看到的是倒映出妈妈的精致卷发，Dior的香水味钻进鼻腔。
“我说卖了算了，你爸非说他上班开无所谓——你这个假期的工资怎么算？要妈妈给生活费吗？”
“都说了我们是年薪……不要，我给你和爸爸转的钱呢？”
“存银行卡了，我们每月添2万进去，等够了就给你买房用——你房子打算买哪？我和你爸说主要要考虑离家近，然后等你那什么退休后重新找工作通勤方便……”
那叫退役。
倪夏心里嘀咕着，嘴都没有张开，只是在喉咙里哼声。
她的家庭没有任何值得说道的点。
母亲父亲在外企做中层管理，拿着在N市里可以让她生来就步入中产阶级的薪资。
他们安逸又焦虑，大方又节俭，对倪夏重视又忽视。
倪夏没有原生家庭的痛，也没有可以单开一贴大书特书先进幸福家庭回忆录的爱。
她偶尔讨厌着，偶尔心安理得享受炫耀着，偶尔愧疚着，偶尔又爱听她和他们的相像。
“阿想吃宵夜啊？我叫爸爸现在给你煮碗儿馄饨？”
倪夏和方锐在高脚圆凳上坐着，擦过包浆合成木桌面的纸巾团着扔在辣油壶边。
一两小笼包，中碗馄饨，和打包来的盐水鸭脯。
“怎样，还是我说的我家旁边的盐水鸭店最好吃吧。”
方锐看不得倪夏小笼包蘸醋，龇牙咧嘴吞肉馄饨。
“夏姐姐人美心善！我之前过来买盐水鸭带回去，队里那群本地人吃的比我还多！”
倪夏哈哈大笑，说没有鸭子能活着游出N市。
“锐锐你要是晚走两天，我还能带你去我以前同学南航那吃食堂。”
方锐“哇”一声，“那我就能和老林还有黄少炫耀我也是浸染过高级文化的人了——太可惜了，家母有命不敢不速回啦。”
家门口饭店墙上张贴的菜单价格修改了一层又一层，老板筷子蘸一点肉沫往现成的馄饨皮里一搅，吃着鲜口纯粹是调料到位。
路边还没放暑假的初三生三两背着书包经过……
“可没意思了，现在我们五期群里那些人，个个都不爱说话，还是夏姐姐你们四期好玩。”
方锐抱怨着，抢着和倪夏结账，被她用姐姐年薪百万级，一句话堵回，又临时加塞一颗茶叶蛋，眨巴眼望倪夏。
倪夏问他们五期群拉上他们百花的新人牧师小莫没有，方锐捧着自己不珍贵脸皮换来的茶叶蛋说现在知道了，他一定会好好照顾夏姐姐的后辈的。
梧桐树不落叶，藤蔓又花开，
这是倪夏说给别人的N市。
［愿意赏光来N市玩不？我做地陪。］
消息发送给【*】，上一条是对面人转发的她和张佳乐在H市直播的讨论贴，转发下面单扣一个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