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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妮……二妮……二妮……二妮呀……你快来呀……二妮呀……”
隐隐约约有什么东西在叫我,声音明明很小却又仿佛就在我耳边。
“怎么又叫我!”等等,我为什么说又?
睡意突然消散,我坐起身,依旧是堂屋,而我也依旧躺在属于自己的木板床上,窗外也依旧一片漆黑。
“二妮……二妮呀……二妮。”依旧在呼唤我。
我侧着耳朵仔细听了一会儿。
好像,好像是爷爷?
都这个点了,爷爷叫我干什么?
我爬起身,朝爷爷的屋子走去,罕见的,屋子没有关门,大敞着里面一览无余。
什么都没有,爷爷并不在这里。
于是我又接连在大屋厨房都去看了看,依旧没有人在。
说起来也是奇怪,母亲和父亲怎么都不在?
“二妮……二妮……老子叫你半天了……二妮……”
突来的声音再次把我的思绪打断,我这才想起来我分明是来找爷爷的。
于是没有再胡思乱想,我闭上眼睛仔细分辨声音的来源。
好像,好像在院子里。
听到这里,我连忙打开堂屋的大门。
那是两扇又窄又厚的木板门,晚上休息的时候会插上门栓,然后再用粗重的铁链捆上大锁锁住。
说实在的以我家的经济条件实在配不上这个锁。
掏出钥匙,先打开锁头,然后把粗重的铁链一圈一圈的卸下放在一边。
最后伴随着哐——啷一声,我拉开门栓,推开大门。
院子里,比想象中的亮堂很多,圆圆的月亮正牢牢的挂在天上,亮的惊人。
我先是朝院中的小菜园走去,这里一般都是我和母亲来照料。
家里还种地时,爷爷和父亲主要负责家里被分下的地。
后来爷爷父亲我又出门打工,而菜园子也就留母亲一人种。
只是这么晚了爷爷去菜园子又是做什么呢?
我抱着满心的疑惑朝园子走去。
没有,没有,依旧是没有,难道爷爷半夜爬起来去种地了?
我在原地啃着指甲默默的想着。
我们家也算运气好,村里给分地其实分在哪里都是有可能的,有的人家住地方的离地很远。
我们家就在门前这一大片田的最角落处。
要是眼力好的话站在大门口就可以看见正在种田的人。
这样想着,我抬起脚就打算朝大门走去。
只是半路上又被爷爷的声音拦住了。
“二妮……二妮……你去哪儿呢……我在这儿啊……二妮!二妮!”
后面两声已经满是怒气。
我再次屏息凝神,仔细听,这次我可以确定,
声音,声音好像就,就来自于,
院子里耸立的那口大瓮里!
爷爷是抽水的时候栽进去了吗?
可是那口瓮说是很大,但其实只是中等,高度大约在人的腰部,上面常年都盖着竹编的盖子。
爷爷再怎么不小心也……
没有多想,走到瓮前,我一把掀开上面的盖子。
爷爷,
爷爷确实在里面……
瓮中,爷爷的脑袋高昂着,水几乎没过他的鼻腔,嘴巴张的老大好像在叫喊着什么。
可能是由于长时间呆在水里的缘故,我只觉的他的皱纹都格外的肿胀。
至于眼睛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凸起,看得出他在里面拼尽全力的向外看去,却除了竹编的盖底,其余的什么都看不见。
见我来了,瓮中的爷爷终于控制自己的嘴角稍微的弯了弯。
和刚才大张的嘴型不同,现在我除了他滑腻的舌苔和粗糙的喉咙,还能看见他满口夹杂着黑色素的黄牙。
尤其是靠后的槽牙几乎称得上是去千沟万壑满嘴泥泞。
爷爷的嘴唇几乎和皮肤一个颜色,扁平的黄黑。
上面也并不平整满是褶皱,鼻子很高鼻孔也很大,里面肆意的舒展着黢黑的鼻毛。
显然爷爷的姿势保持的很好,让他们没有被浸湿。
“爷爷,你找我。”我冷静的问道。
不知为何对这样的场景我有一种习以为常的感觉。
不不,应该说我觉得很正常,不管是晚上的声音,还是爷爷的姿势。
都很正常……
“二妮,二妮……你终于来了,”见我回应爷爷显得更加的高兴。
眼角的皱纹混着灰褐色的老人斑高高的竖起。
“二妮……二妮,爷爷都等半天了,”这么说着,爷爷上唇不受控制的翘起,泛白的口腔覆膜外翻。
婴儿做这个动作能称得上是可爱,但放在大龄老人身上只能说是恶心。
“有什么事吗?爷爷”我没有照顾对方的情绪,依旧机械化的问着。
而随着我这一问,爷爷的情绪也明显的不受控制了,他好像努力的在瓮中扑腾。
但受于空间有限,几乎没有泛起几朵水花。
“二妮!二妮!二妮!你瞎了吗!看不见我被困住了!快把我弄出来!一个女娃子,还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爷爷愤怒的咆哮着。
而我这才注意到对方称得上诡异的姿势。
瓮口并不算大,爷爷的双手交叉着在胸前死死的抱拢,团成一团。
这让他几乎做不出什么大幅度的动作。
至于下身都不用看,一定是紧紧的把大腿小腿叠加着蜷缩在肚子前,挤压着所有的空间。
隐约的我能看见爷爷的膝盖头,被他自己的手臂紧紧地圈着,就像年迈的老人终于长出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发出一声——嗤笑。
这下被爷爷彻底的抓住了把柄。
“疯女子!”
爷爷的情绪更加不受控制,
“疯女娃子,真是和你那个妈一样,又懒又奸又滑,还没有眼力劲儿,
我都叫你多少声了,还不赶紧把我弄出来,就你这眼里没活的懒根子,
看以后谁家敢要你!咳咳……”
爷爷还在咆哮,滔滔不绝的话就像没有尽头似得从他的嘴里喷出。
就连呛水也依旧没有打断他的动作。
“真是的,爷爷你早明说就行了呀,”我依旧冷静的回复,
“我还以为你是自己要在里面呆着呢,你要早说清楚,我也早点把你弄出来。”说罢。
我对着那大瓮直接就是一脚。
随着夸——嚓一声,
瓮倒了,也碎了,
爷爷终于出来了。
他咒骂的话语被我的动作打断,躺在满是碎片的湿土上呆愣了一会儿。
依旧保持着瓮中的姿势,衣裳已经完全被打湿,紧紧的贴在他的身上。
只是不知为何,爷爷比我记忆中的样子要消瘦很多,连个子都仿佛缩了一大截。
而更加怪异的是爷爷的脚,没有穿鞋子就这么裸露在外面。
那几乎称得上是圆润的胖乎乎的脚,连每根脚指头都是圆嘟嘟的,颜色也是和爷爷完全不同的白。
脚趾头紧紧的勾着,脚背也十分努力的向后仰着,那姿势简直像被培训过的舞蹈演员。
“爷爷,瓮已经碎了,你可以起来了。”不知为何,面对着这样一双明显不属于爷爷的脚。
我依旧并不觉得诧异,反而催促他赶紧起来。
“催什么催,催魂呢!”只是呆愣了一瞬间,爷爷又开始咆哮,
“叫叫叫,一天天就知道叫,你也不看看我的脚,这是能走路的脚吗,赶快把我背回屋子,女娃子家家就是不长眼……”
爷爷还在继续。
“明白了”我淡淡的回复了一句。
便直接拽出对方肩头的衣裳,弯着腰像拖地一样,拽着对方就往屋子里拖去。
面对我的举动爷爷更是急切的哇哇直叫。
一会儿说自己屁股底下的碎片硌的肉疼,一会儿又说自己肩膀的皮肉被我拽的生疼,一会儿又叫我慢点拉背都拖在地上了里面的泥沙刺的疼……
短短五分钟,被爷爷说出来百八十中不适。
我都没有理会,拉进屋子把人往他自己的床上一拖就算完成任务。
但爷爷的要求没有这么简单。
“二妮呀……二妮……怎么能就这么不管爷爷了呢,
二妮……二妮……快过来……快过来……”
稀碎的悠长的声音依旧在继续。
我只得又收回已经快走出屋门的脚,转过头看爷爷还有什么吩咐。
而看到我配合的掉头,爷爷也明显的更加愉悦,脸上的皱纹都好像被水泡发了一般。
但嘴上却是更加不饶人。
“真是的,没看见我身上都是湿的吗,一个姑娘家家的连伺候人都不会,以后有的是苦头吃……”
淅淅索索的简直就好像阴暗角落的蟑螂在说话。
我面无表情的从衣柜里随便找出件还算干净的衣服,随意的丢到他身上。
这柜子里挂着的所有衣服都是母亲一件一件手洗过的,包括爷爷的贴身裤衩子。
我小时候母亲还曾向我抱怨过,谁家媳妇一过来就给公公洗裤衩。
就算是应该的,母亲心理上那关也是过不去。
但再怎么细腻的心思,在父亲的拳脚之间也是没过多久就一干二净。
变成了任劳任怨的样子。
“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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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穿着我去给你倒杯热水。”为了防止对方在换衣服这件事上使唤我,我连忙先出一计离开现场。
而躺在床上的爷爷听闻我要主动找活干,也露出了无比舒展与欣慰的笑容。
只是对方还一直保持着如婴儿般蜷缩的姿势,和在瓮里的时候一模一样。
这样的姿势再配上对方脸上的长辈式笑容,违和感与恶心感不减反增。
来到厨房,找出爷爷的瓷缸,从暖壶里倒上满满的一大缸热水端了过去。
爷爷的动作十分的迅速,等我推门进去的时候,他已经换好了衣裳。
只是换下来的湿衣服被他撇的到处都是,一件在衣柜上,一件在地上,还有一件正摆在床尾。
我没有多管,放下瓷缸就准备出去。
这次又被对方喊住。
“二妮,二妮!谁让你走了,那脑门上是白长了两个窟窿是不,我换下的衣服你没看见呐,
还不快给我收拾起来,泡上水,今晚就给我洗出来,明天我还要穿呢,
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手脚再不勤快,小心没人要你!”
说到最后一句,爷爷的表情很是狠厉。
仿佛在对我进行着最狠毒的诅咒,显然他期盼看到我无比恐慌的表情。
可是他想多了。
我依旧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也像机器人一样没有丝毫的变化。
我的反应让爷爷更加的着急。
“我真是命苦啊,遇到了个不孝孙女,我真是命苦啊,我李建德与人为善,做事不论谁都得竖起大拇指,
怎么就遇到了这样得不孝孙女呢……哇呜呜”
呜呜咽咽的,嗓音既沙哑又干涩,还不断的拉着长音,那样子和闹着要吃糖的孩子一模一样。
只是在这个年纪的老人身上简直就是扭曲的野貌。
没有理会,我准备关门出去。
但屋里又传出一句我不得不停下的话语。
“——你不做那就都让翠花做”
……
咬了咬牙,我还是回了身,能帮一点是一点。
我是为了母亲才这样做的,我对自己默默的说道。
而我挣扎的样子明显让爷爷更加的愉悦,一连串的指令不断的从他嘴里发出。
“二妮,看不见吗,我的床单都是湿的,快给我换床单!”
“我渴了,你刚倒得水凉了,给我重新倒一杯!”
“我饿了,快去给我做饭!”
我把爷爷换下的衣服团吧团吧起来,拿出屋子直接从大门口丢出去。
又把爷爷从床上推下去,然后把床单翻了个面。
接着又把瓷缸中的水倒掉,从大瓮里直接舀了一缸冰水……
很显然,爷爷并不在乎我做事的质量,他好像只是在享受把我指使的团团转的感觉。
至于他本人则一直躺在床上还是那副蜷缩的样子,除了嘴,四肢是一动不动。
尤其是他的脚好像额外的金贵,不管我怎么折腾他。
他都在努力的让自己的脚不要够着地面。
而这也让我的动作更加大胆了。
来到厨房,我捡起地上蛇皮袋里的土豆,洗也没洗,皮也没削,直接用菜刀剁成几块。
然后把台面上的盐、油、醋、酱、一股脑的全部倒进去,拿碗一盛就给他端了过去。
床上的爷爷倒也不挑,虽然一边指挥着我喂他,一边嘴里也不得闲地骂骂咧咧。
“诶呦我的亲娘,你这是倒了多少盐,家里盐不多你是不知道?!”
“二妮你这做饭得练啊,将来进了婆家看人家笑话你不,人家还得说我李建德不会教育……”
“这土豆也太硬了,我这年纪都大了,你不知道给我炖的软些吗?将来婆家也有老人,你看谁敢让你照顾!”
“慢点,慢点,喂慢点,没看我上一口还没咽下去吗!
女娃子有点眼力劲儿,将来才嫁得出去……”
一顿饭的功夫恨不得说八百句话,我看着爷爷叭叭不停的嘴。
心想就是给他张三只嘴也不够他用的。
好不容易喂完,我端着碗正准备出去。
又被叫住了。
“二妮干啥呢,我这才饱了一张嘴,还有两张都还饿着呢!”
说罢一直蜷缩着的爷爷突然舒展开身子。
一把掀开他肚子上的衣服。
幽暗的灯光下,我清楚的看到——
对方黄蜡的肚皮上一左一右的确实长着两张嘴!
“二妮啊,二妮,别走,舅舅,舅舅还饿着呐……”
“对啊,二妮,勤快点,先给你舅舅做点饭吧……”
爷爷肚皮上的,
发出了父亲与母亲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