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渡是个莽夫,但不代表他没脑子。
昨天杜志成还叫人邀他今天去杜家好好说道说道程妄言闯的祸,今天杜家就出事儿了。
程渡找过去的时候,杜志成正焦头烂额的,别说给程渡摆脸色了,就连程渡的面儿都没见着就被救护车给拖走了。
还以为是这老头年龄大了忽然犯病,程渡一头雾水地来又一头雾水地走了,直到听见其他人议论,这才知道杜季青闯了祸,杜志成是被活活气病的。
前脚程渡刚要来请罪,后脚杜家就乱了,怎么听都不像是巧合,想起了自家那个无法无天的小霸王,程渡总觉得这事儿程妄言掺和了一脚。
要是137听到了他的想法必定乐翻天。
哪里是掺和一脚,这整件事儿都是程妄言挑起来的。
杜家现在乱成这样,程妄言可不就不用被拉过去赔礼道歉了。
狠,太狠了。
仅仅是不想赔礼,就闹了个大的。
137觉得杜志成要是再过分一点儿,程妄言能把杜家给整锅端了。
这两天它一直提心吊胆地害怕程妄言重蹈覆辙,现在看到了不一样的未来轨迹,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回去。
但明显,它有些落早了。
简单在院子里喝了杯茶,程渡拎着剑站了起来,对程妄言说道:“走吧。”
程妄言这下是真愣了:“去哪儿?”
杜志成现在又是住院又是忙着给儿子擦屁股,总不会还能抽出时间听他不走心的道歉吧,这是有多犟。
程渡一眼就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冷哼道:“你以为光杜志成不追究就算完了?你可别忘了当时的轮船上除了联邦的人还有帝国的皇帝。”
中西区的皇帝出自奥里安家族,是东西方的混血。
听闻祖上是异域舞娘和皇帝生的孩子,正统的皇室血脉,名字也起得洋嗖嗖的,愣是在异种兽出现的初期建设了大片的基地最后合并,霸占了整个中西区,成为了响当当的统治者。
在程妄言毁掉整座巨轮的时候,奥利安家族的老皇帝正和小情人在卧房里厮磨,连衣服都没穿,就这么赤条条地栽进了水里,第二天就发起了高烧,现在还躺在床上。
对联邦,程妄言没什么好印象,对这个什么奥里安家族,他更是嗤之以鼻。
当初最先忌惮程家想要打压程渡的,就是这位沉溺酒色的老皇帝。
大约是在中西区被人捧惯了,他还真以为自己回到了清朝,把程渡当成了可能会起兵造反的叛贼,对他多加防备,暗地里使过不少绊子。
程家中立的态度让两方人马坐立难安。
奥里安家族怕程渡被联邦收买,联邦怕程渡被奥里安家族收买,双方猜来猜去,夹在中央的程家寸步难行,可不就成了权力争斗中的牺牲品。
程妄言这次光想着先把联邦搅个翻天覆地,倒是忘了奥里安家族这群害虫。
“怎么?”程妄言望向程渡,语气拖腔带调,“那老皇帝也想要我去给他赔个礼?”
“好好说话。”
程渡瞪了他一眼,说道:“叫你去的不是皇帝,是他大儿子。”
说到这个他心里也有些纳闷。
杜志成派下属过来的时候,话里话外都在责怪程妄言,说话要多阴阳怪气有多阴阳怪气,但老皇帝那儿子派的人倒是彬彬有礼,只字不提程妄言闯的祸,仿佛只是邀请程妄言和程渡去皇宫作客一般。
大儿子?
程妄言粗略回忆了一下,依稀记起了这么个人。
奥里安皇族的太子殿下,盖厄斯·奥里安。
不同于老皇帝的昏庸,这太子殿下倒是温温柔柔,丝毫没有皇族的架子,对待下人平易近人,也格外关注西北区的战争。
在西北频频被异种兽攻击的时候,他第一个提出应该派军队过去,却被议院驳回。
程妄言上辈子和他不算熟悉,一共就见过三四面,但每次他打胜仗归来的时候,盖厄斯都会远远看一眼,再带着人默默离开。
程妄言当时觉得疑惑,心里升起一丝警惕,专门派人探查了一番,最后什么都没发现也就不了了之了。
他和这位太子可以说是半个陌生人,也就在宴会上交谈过几句,对他的印象倒算不上差。
要是去见那老皇帝,程妄言必定不愿意,但是盖厄斯这个人他还是可以见一见的,不为别的,就光盖厄斯对士兵友好的态度,程妄言就愿意卖他个面子。
所以他很爽快地跟着程渡上了悬浮车,爽快到程渡以为他又憋了什么坏主意,足足上下打量了他三遍,又反复叮嘱他不要惹是生非,这才启动悬浮车朝着皇宫飞速驶去。
……
中西区的皇宫内。
宽敞的长廊上空无一人,一排排窗户大敞,任由阳光洒落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
紧闭的房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了一位身穿白褂的男子。
他冲屋里的人行了一礼,面带恭敬地开口:“陛下烧已经退了,这两日多注意休息,切记不要贪凉。”
盖厄斯认真倾听着医生的叮嘱,轻声回道:“辛苦了,等父皇好起来我会亲自上门道谢。”
男子受宠若惊,忙推拒:“太子不必如此客气。”
盖厄斯闻言既没坚持也没松口,只是弯唇笑了笑,又确认道:“父皇现在是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吗?”
男子点点头:“今天烧退了就代表已经没事了,太子不必太过担忧。”
虽然落水算不得什么大事,但皇帝的身体被酒色掏空,正是虚弱的时候,忽然在冷水里泡了这么久,难免有些受不住,昨晚高烧的时候大臣都已经准备好后事了,谁成想皇帝又硬生生熬了过来。
盖厄斯松了口气,再次轻声细语地道谢,目送着男子离开,轻轻合上房门。
他转身,隽秀的脸蛋隐在昏黄的灯光后,慢步走到了床前。
看着躺在床上憔悴的男人,盖厄斯嘴角的弧度拉平,逐渐趋向于面无表情,澄蓝的瞳孔显出几分沉郁,一眨眼又完全隐去。
目光寸寸游弋在父亲苍老的面容上,他拂了拂袖口,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