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勋已经长这么大了。”
舒慕黎看着眼前彬彬有礼的男人,笑吟吟道:“我记得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才刚高中毕业。”
“是啊。”时母娇嗔地拍了拍自家儿子,“国内那么多大学不上偏要去国外,一去就去了六年,别说你看到他惊讶,我去接机的时候都差点没认出来人。”
“怎么认不出来。”舒慕黎只当她是玩笑,“千勋变化又不大,就是看着稳重了不少,我一个外人认不出来,你这当父母的还能认不出来吗。”
两位贵妇说说笑笑,一旁的时千勋像是个背景板,始终乖顺地垂着眸。
舒慕黎以为时母在开玩笑,只有时千勋自己知道,母亲说的都是实话,在机场接机的时候她是真的没认出自己来。
也是,从嫁进时家开始,她就一心扑在时齐瑞身上,自己这个儿子对她来说除了起到一个炫耀的作用外毫无存在感,无视了这么多年的人又跑去国外待了六年,除去每年的节日问候以外从不联系,对她来说会有陌生感是理所当然的。
时千勋平静地盯着大理石瓷砖,对时母没认出他这件事情没有表达任何的不满。
他已经不再是七八岁渴望母爱的时候了,亲情现在对他来说不过就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只有能掌握在手里的金钱和权利才是最真实的。
“来时勋,这是你程阿姨的儿子,你还记得吧,出国前你们不是总在一起玩吗。”
一起玩?
不过是单方面的纠缠罢了。
时千勋抿着唇,面上却还是一副温和有礼的样子,抬眸看向舒慕黎身旁的男人。
率先对上的,就是一双熟悉的凤眸。
时千勋一愣,眼中隐藏的不耐烦散了几分,多出了些审视和打量。
在国外待了六年,其实他对程妄言的印象已经模糊到了只能靠着文字来描述。
任性至极,死缠烂打,没有眼色。
这些仅有的贬义词组合成了程妄言在他心中的形象,至于五官和样貌,他甚至连一个轮廓都勾勒不出来。
但现在再次看到程妄言,那些固有的贬义词中难得多了一个褒义词。
相貌出众。
不同于他这个被家族当成工具的“假少爷”,程妄言是真正在溺爱中长大的,金钱带来的锦衣玉食,权利带来的肆意妄为,最终造就了一位无法无天的真少爷。
看到他的第一眼,所有人大概率都会被他身上那股恣意鲜活的劲头给吸引,接着才会注意到他过分出色的样貌。
每个五官单拎出来都是好看的,组合在一起更是目眩神迷到了极点,冷白的肤色,浓黑的眉睫,眼瞳偏向墨绿,像森林中平静深沉的潭水,看似幽深,但日光照射下来,便是一片的波光粼粼,清亮明媚。
这不该是一个偏执的追求者应该有的眼神。
时千勋有一瞬间甚至想象不出这样一双眼睛如何能装进爱恋,痴迷这样的情绪。
事实上,程妄言对他也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态,他就像在看一个事不关己的陌生人,瞳孔中时千勋的身影朦朦胧胧,始终印不到底,明明带着笑,眼神却淡淡的,完全看不出当初追求自己的热烈。
这样的态度无疑让时千勋松了口气,但同时心底又腾升起一股异样。
不是那种被猛烈追求过忽然冷掉的不习惯,而是另一种更复杂的情绪。
大概是这双凤眸让他想起了那晚给他递烟的男人。
时千勋摒弃掉杂念,主动伸出手,温声道:“好久不见。”
哪里来的好久不见。
不是前两天才见过吗。
程妄言惊讶于那时候碰到的醉鬼就是时千勋,不过现在看到时千勋若无其事的样子,可能大概率已经把那天晚上的事情给忘了。
就算没忘,估计也没人喜欢自己的丑态被外人看见。
程妄言表示理解。
他本身就不是什么多管闲事儿的人,干脆顺着时千勋装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握住他的手回了句好久不见。
本该一碰就松的手瞬间被时千勋握紧。
他眼中闪过一丝错愕。
不止是眼睛像了,连声音都很像。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嘶。
察觉到男人的力度加重,程妄言惊讶地扬眉。
这是干什么?警告他不要把那天的事情说出去吗。
他看起来有那么闲?
程妄言不惯着他这种暗中警告的小动作,当即就用力回握过去。
就跟谁没有力气似的。
一股钝痛从虎口处炸开,打断了时千勋想要仔细打量程妄言的行为,他猛地抬眸,对上了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神,手中的力度一松,下意识就想把手收回来。
程妄言见好就收,干脆利落地跟着放手,
两人肤色都不算黑,手背上隐约可见红色的指痕。
尤其是程妄言,肌肤白如冷玉,一点红色都显眼得厉害,如同雪地里揉进了胭脂,奇异的艳丽。
时千勋盯着那处,眼睫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程妄言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些,他皮肤总是晒不黑,稍微碰撞的狠了,留下一点痕迹再寻常不过,一会儿就自然而然地消失了。
“程阿姨,冒昧地问一下,这次除了您和程叔叔还有…任之过来以外还有程家的人来吗?”
看着男人手掌摊开又握紧,时千勋移开了眼,转而望向正和时母相谈甚欢的舒慕黎。
“没有了。”
舒慕黎关切道:“怎么了千勋,是你程叔叔这边有认识的朋友吗?”
“没有。”时千勋笑着摇摇头,“我只是随便问一下。”
“他哪里有那么多朋友,”时母打断时千勋的话,叹了口气道,“当初在国内整天不出门,也只有任之叫的动他,这次回来正好让任之带他多出去走走,多交点朋友,省得天天闷在家里。”
“我倒是希望任之能像你们千勋一样多在家里待着陪陪我,这孩子成天出去瞎混,哪里有千勋这么省心。”
转眼间时母和舒慕黎又笑聊了起来。
时千勋习以为常地低下头,长睫遮挡住了眼底的思索。
刚刚在长桌旁的男生自称是玉佩主人的弟弟,如果那真的是程妄言的玉佩,男生的身份应该是程家这边的旁系才对,可舒慕黎却说这次程家除了他们没人过来。
难不成玉佩的主人另有其人吗。
时千勋眼神松怔。
说不上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