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先生是因为过度劳累才造成的头晕心悸,目前休息了几天身体已经无恙,最近一段时间切忌太过操劳,也切忌情绪出现剧烈的起伏,多注意饮食……”
康成医院。
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一脸肃色,絮絮叨叨叮嘱着医患家属需要注意的各种事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面前男人的反应,见他表情并无不耐,面色微不可察地缓和了一瞬。
在医院工作了这么多年,他见过的有钱人数不胜数,大多给他的印象都是傲慢任性,往往他说了没两句就会面露不耐,稍微有点教养的态度会好一点,但也是对他的叮嘱左耳进右耳出,只会敷衍地点头。
这位时家的大少爷却不同,外貌长得干净令人舒适不说,态度也是极好的,交谈期间一直微微俯着身,认真盯着他的眼睛,一看就是把他说的话都听了进去,说到最后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啰嗦,可男人面上没有一丝烦躁,仿佛礼仪刻进了骨子里。
是个礼貌的小伙子。
仅仅一面,医生就对时千勋有了一个良好的初见印象。
时千勋温声提问:“那我父亲现在已经可以出院了吗?”
“可以了。”医生点点头,“只要他想的话,现在就能出院。”
“知道了,谢谢医生。”
把情况了解了个大概,时千勋礼貌朝着对方道了声谢,独自朝时齐瑞住的病房走过去,唇角柔和的弧度微微敛起。
推开房门,他看向坐在病床上的中年男人,乖顺地垂下眼睫:“爸。”
“回来了。”
这几天时齐瑞一直待在医院里,或许是睡足了觉,脸色看着红润的不像个病患,面对时隔几年没见的儿子眼中闪过一丝恍惚,很快回过神指了指病床边的椅子:“坐。”
时千勋听话地走过去坐下,眼中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关心:“您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好点儿了,就是胸口还有点发闷。”
时齐瑞咳嗽两声,象征性地表示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还不爽利,接着直奔主题地问道:“你回来之前联系过程家的那位吗?”
“联系了。”
时千勋没拆穿他拙劣敷衍的演技,拿过桌上的一颗苹果削起来:“但他没有回我。”
“没回你?”
时齐瑞审视地看着时千勋,像在探究话里的真假,缓缓道:“我记得当年你和程少爷的关系不错,怎么现在反而生疏起来了。”
“可能是太久没见了吧。”
时千勋低着头,并没反驳时齐瑞说两人关系不错的言论,无奈道:“毕竟过了这么多年,交情再好也容易淡下来。”
随着这句话落下,流动的空气仿佛进入了某种凝滞状态,屋内一时间只能听到削皮的沙沙声。
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千勋面不改色,只是默默继续手上的动作。
一种无形怪异的压力在父子俩间蔓延。
“确实。”
过了许久,时齐瑞再次开口,端直的身体也缓慢躺回了床上,“太久没见了总会觉得有些陌生。”
他搭在床边的手指轻点了点,看向自己这位被不少人称赞过一表人才的儿子,松弛的眼皮下,一双瞳孔锐利如鹰目:“既然陌生了,那就找个机会聚一聚,把关系缓和好。”
“这几年A市的变动不小,也出现了不少新面孔,下周我打算办个接风宴让你好好露个面,正好把程家也邀过来。”
“这么久没见,你和程家少爷应该有不少话可以聊,多多相处一下……”
“嘶。”
时齐瑞话没说完,突然被时千勋的一声轻呼打断。
原本完整的果皮从中间断裂掉在地上,他的手指被锋利的刀刃割出了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鲜血染脏了饱满的果肉。
“怎么这么不小心。”
时齐瑞看了一眼,立马皱起眉:“把刀放下,去找医生包扎一下伤口。”
“是。”
时千勋垂着眸,一如既往地乖顺,一手挤捏着伤口站起来,“那我先走了。”
“去吧。”
时齐瑞摆摆手,在时千勋拉开门的时候想起了什么,又开口道:“这次回来别再往国外跑了,又不是十几岁的孩子,叛逆期也该过了,在A市好好安定下来。”
时千勋动作微顿,手背上的青筋隐隐突显一瞬,又隐匿下去。
“好。”
咔哒。
房门闭合,时千勋站在走廊上,并没有去找医生的打算,低头静静看着已经沁出血珠的伤口,原本柔和的眉眼透着一股淡淡的凉意。
离开了这么多年,本以为时家有了长进,没想到还是一味地想要攀附上程家。
他不在国内还知道收敛点,现在一出事儿立马迫不及待地把他给叫了回来。
什么和程少爷关系不错。
时千勋揉掉伤口上的血渍,淡棕色的瞳孔由于专注地盯着一处显得深情缱绻,心底却被污泥一般的恶意填满。
当初程妄言频频向他示好,时齐瑞怎么可能不知道,非要把这种不正常的关系扭曲成朋友,真够恶心的。
说是让他和程妄言好好聚一聚,实际到底打的什么算盘,时千勋再清楚不过。
无非就是卖子求荣罢了。
不想让时家没落下去,所以着急忙慌地把他往程少爷身边送,将他当作牟利的商品,指望着程家可以帮助时家恢复往日的地位。
当初他就看出了时齐瑞的打算,所以借口着出国留学逃离了A市,现在时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在国外都看到了新闻,恐怕时齐瑞不会再像六年前那样轻易把他给放走了。
提到这件事,时千勋也理所当然想起了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
程妄言。
那个有同性恋癖好的二世祖。
看着再次被他挤出血的伤口,时千勋冷冷地扯了下嘴角。
说实话,他不怎么厌恶程妄言这个人。
毕竟事情都过去六年了,他和程妄言现在毫无联系,曾经被纠缠的厌烦早就随着时间消失殆尽,只剩下漠然。
不喜欢,不讨厌,程妄言对他来说就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而已。
他只是厌恶时齐瑞的做法,所以对程妄言产生了一点迁怒,但也只有一点点,从心底一闪而过,很快就没了踪影。
他不信程妄言能喜欢他六年。
几天前发的消息如石沉大海就是最好的证明。
时齐瑞想要趁着宴会把自己送到程妄言面前,既然他反抗不了,那就顺应安排。
他倒要看看,当时齐瑞知道程妄言对他失了兴趣之后,他这位好父亲还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