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慧峰有意挡住程妄言的视线,基本半边身子都靠了过去,带着罗杰杜彼腕表的手摁在男人腿上,嘴里抱怨着家里的那点破事儿不动声色地让程妄言的注意力只集中在他一人身上。
演得挺像那么回事儿,可惜程妄言脑海中有剧情,自然知道孔慧峰的打算。
只是这剧情内容比较模糊,他光知道孔慧峰他们对林亦星有恶意,却不知道他们具体干了什么损事儿,干脆按兵不动地顺着孔慧峰的意思全当没看到林亦星和方清良坐在一起。
过了大概半小时,方清良和林亦星一前一后站了起来,朝着台球桌走过去。
方清良一手拍着林亦星的肩膀,面上笑吟吟的,看上去和林亦星聊得很愉快。
而林亦星却肉眼可见的不安,时不时就要回头看一眼程妄言,像是有分离焦虑症的大狗。
见方清良带着林亦星站定在了台球桌前,孔慧峰就知道方清良想干什么了,不再刻意挡住程妄言的视线,撞了一下男人的肩膀,大大咧咧开口道:“这小情人打算玩儿多久。”
这话一出,好几位公子哥儿都好奇地凑了过来,连孟翊凡都扭过头,静静地看着那张五官锋锐漂亮的脸。
在座的这些,有些是有包过人的经验,也有些没有的,但是身边的朋友包过难免有些耳濡目染,知道让小情人死心塌地的第一步就是让他误以为自己是特殊的,所以在林亦星坐在这边的时候谁都没有瞎说话,但林亦星一走可就不一样了。
友善虚伪的人皮瞬间被撕扯了下来,那股傲慢、高高在上、狎玩的情绪覆在了眼珠上,带着蔫儿坏的玩性。
没等程妄言回答,另一个也忍不住了,咂舌道:“我怎么感觉看着不像时千勋啊?”
“怎么不像?”孔慧峰翻了个白眼,“刚刚他一进来,那彩光打在脸上,我还以为时千勋真回国了。”
“像又不像。”有人评价着,“眼睛嘴巴有点像,但是气质又不太一样,这个看起来太活泼了。”
一人一言,仿佛林亦星在他们心里只是个把玩的物件,随意地点评着。
“任之,你觉得呢。”染着金发的男人把问题又抛到了程妄言身上,满脸的好奇,“是时千勋好看还是你这小情人好看?”
刚散开的视线又再次汇聚过来。
程妄言懒洋洋地倚在卡座上,听到这话撇了撇嘴,唇红齿白,配上一身克莱因蓝的休闲装,真像个顽劣的小少爷:“你说呢。”
这问题确实有点儿明知故问了。
孔慧峰颇觉无趣地垂下眸。
在场但凡和程妄言玩的好的,谁不知道他有多喜欢时千勋,拿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情人和白月光对比,这不是拉低白月光的档次吗。
“当然是林亦星好看了。”
下一秒,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从程妄言嘴中吐出。
一瞬间,众人神色各异。
就连一向嬉皮笑脸的孔慧峰都敛了笑意,惊疑不定地看着程妄言。
反观程妄言,丝毫不觉得自己说这话有什么不对,清亮的凤眸抬着,嘴里叼的烟下压了一瞬,唇角却翘了起来,吊儿郎当,把纨绔的公子哥儿做派学了个十成十。
笑得好看,也笑得让人猜不透他心底的想法。
孟翊凡抬手摩挲着眉钉,视线在他身上转了一圈。
这小情人的手段这么高超吗?才几天就能把程妄言给迷得连时千勋都不记得了。
几人想法空前的一致,却没一个猜到点子上的。
时千勋和林亦星哪个好看。
这对程妄言来说属实有点儿算是废话了。
当然是林亦星好看了,他又不知道时千勋长什么样儿。
虽然程妄言不太乐意点评同性的长相,但对比起脸都没露的男人,自然是现在接触过一段时间的林亦星更加顺眼。
只是他明显低估了这答案对其他人的冲击性。
不止是孔慧峰几人愣了,连137都两眼一黑:【你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
【你忘记你是什么设定了吗?】137快抓狂了,【你是有白月光的!放着白月光不说你说林亦星干什么?!】
这下好了,不用看后台它都知道人设铁定崩了一半。
“可我又没见过那个什么白月光,”程妄言耸了耸肩,“我不知道他长什么样还说他好看,这不是骗人吗?”
满嘴胡话的男人一本正经地教育它:“做人要诚实。”
137:【……?】
你在这大言不惭什么呢,死骗子。
……
砰。
第二次白球进袋。
林亦星局促地握了握球杆,一颗心已经完全坠了下去。
这是他输的第三局了。
不知道方清良为什么要拉他玩这个,看在他和哥是朋友的份上,自己又不好意思拒绝,可他现在是真的想离开。
倒不是输不起,而是内心莫名感到一丝难堪。
旁边的方清良仿佛没受到影响,笑着拍了拍林亦星的肩膀:“没事,慢慢来。”
“还来?”另一个拿着球杆的人表情有点奇怪,看着林亦星要笑不笑的,“方清良你脾气也太好了吧。”
“是啊。”另一个笑嘻嘻地接话,“要是我被牵连着输了三十万早就急眼了。”
林亦星紧紧抿着唇,脑袋也低了下来。
这就是他想离开的原因。
本来方清良只是说可以教他打台球,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打着打着就冒出了两个男人说要一起玩,玩着玩着就变成了比赛。
林亦星不会打台球,这还是第一次玩儿,看他们比赛就打算去旁边观摩,可方清良非不让,说没了他就是二对一了,把他赶鸭子上架地拉成一伙儿。
如果是普通的比赛就算了,偏偏他们拿钱赌着玩儿,一把十万。
林亦星这辈子都没看过这么多钱,光是听到都觉得眼晕,连连摆手说自己拿不出这么多钱当赌注,但方清良也不知是性子太好还是不把这点儿小钱放眼里,直接放话说钱他来掏,让林亦星只管打。
看着斯斯文文的一个男人,说话也一套一套,林亦星推拒半天,还是被他强拉进了战局中。
一个新手对两个老手,结局一目了然。
他从头输到了尾,甚至连拿球杆的姿势都还是不标准的,每次弯腰都能听到似有似无的嘲笑声。
而方清良,除了掏钱外,始终置身事外,冷眼看着林亦星一场场比赛输下去,拿钱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
像这种赌钱的比赛他们明显玩得太多了,第一把输下来的时候方清良熟练拉开底下的抽屉抛出了一枚筹码。
这种东西林亦星还是第一次见到,听他们说一枚就代表着十万。
现在有三枚放在对面的桌上,内嵌的银币在灯光下明晃晃,刺得他眼睛生疼。
生活在贫困家庭中,林亦星从来不觉得自己穷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但眼下,他第一次憎恨起自己的贫穷。
他和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个认知从未如此清晰过。
方清良扔出去的筹码,看似是在帮他,实际就是在一次次践踏他的自尊心。
每次他想要停手的时候,方清良都会当着他的面把筹码提前丢出去,仿佛在告诉他,我知道你赢不了,但我就要你继续玩下去。
没办法说服自己让一个陌生人白白损失十万,林亦星只能被迫继续玩下去,然后继续输,由此形成了一个死循环。
这已经不是一场游戏了,而是一场赤裸裸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