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四个路人投来好奇的目光时,程妄言有点忍不住了,侧眸看向紧跟在他身后的男生:“你准备这样到什么时候?”
男生少说有一米八六的个头,却畏畏缩缩,一手拽着程妄言的衣角,脑袋上盖着件外套,耷拉着脑袋像只萎靡不振的大狗。
听到男人这么问,林亦星又伸手拽了拽头上的衣服确保不会掉下来,才闷闷地开口:“等我回屋再拿下来。”
“我现在这样太丑了,不想被哥看到。”
脸颊还在抽疼,不用想林亦星都知道肿得有多厉害。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把脑袋盖着,只是潜意识里不想让程妄言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
被行人注视了一路,程妄言现在是真挺想把林亦星脑袋上的外套给拽下来。
可惜誓死想要捍卫形象的男生警惕性很高,一旦察觉到程妄言有伸手的迹象就会可怜兮兮地抱住脑袋。
也不知道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可矫情的。
见他躲得厉害,程妄言咂了咂舌,到底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一前一后地走在街道上,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由于视线被遮去了大半,林亦星只能拽着程妄言的衣服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还要时不时低头看眼路,确保自己不会绊倒。
这样一来,男人那只连血渍都没擦干净的手自然而然落入了林亦星的视线范围内。
“对了。”
林亦星拽着衣服的手一紧,忐忑道:“哥你刚才没受伤吧?”
对程妄言1v多的事情他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心里光是赞叹程妄言的厉害,差点忘了关心他的身体。
五个大汉,手里还有武器,而程妄言只有赤手空拳的一个人,怎么想怎么吃亏。
这话问出来的时候林亦星半晌都没听到回应,直到他耐不住地扯了扯程妄言的衣角,才听男人慢悠悠地说了一句:
“没怎么受伤,就是手有点扭着了。”
林亦星:“!”
这还没怎么受伤?!手扭着了得多疼啊。
心里的担忧瞬间涌了上来,林亦星一时间把自己脸上的伤抛在了脑后,慌忙抓住了他的胳膊:“哪只手扭了?”
下一秒,头顶上的外套被人掀开。
凉风从额间拂过,眼前陡然明亮起来,连街上的嘈杂声都清晰了几个度。
林亦星茫然地抬起头。
一张介于少年青涩和男人成熟之间的面容此刻青一块肿一块,眼中带着没反应过来的惊讶迷糊。
程妄言视线落在他的脸上,扬眉乐道:“这也不丑啊。”
——嘀。
一阵汽车的鸣笛声响彻云霄,轿车飞速驶过,车灯刹那间将男人眼中的笑意点亮。
林亦星呼吸一滞。
耳边路人的说话声和店铺的音乐声逐渐模糊,只有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咆哮着,带着压抑不住的雀跃。
他看着他,从闪躲到目不转睛,眼睛越来越亮。
太奇怪了。
仿佛一瞬间心里的忐忑不安全都被冲刷的一干二净,只剩下怪异的悸动漫过四肢百骸。
他摁了摁胸口,努力想要把这异样压下去,看向已经往前走了好几步的男人,嘴角的弧度却愈发灿烂。
两三步追过去,林亦星和程妄言紧贴在一起,欢快地摇着尾巴:“真的不丑吗,哥你别骗我。”
明显感觉到往这边看的人减了一倍,程妄言任由林亦星和他挨在一起,敷衍地应声:“嗯嗯,不丑不丑。”
“那就好,我还以为哥嫌弃我了。”
林亦星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显出了一丝傻劲儿。
程妄言睨了他一眼,有点儿没搞懂他在高兴什么。
不过好歹是没再嚷嚷着要用外套盖脑袋了。
以防万一,程妄言眼疾手快地将衣服穿回了身上。
一个满脸羞涩,一个满脸心眼子。
137多看两眼都想捂脸。
真的。
它实在想不明白程妄言是怎么在对同性没兴趣的情况下还能把人给撩拨得晕头转向的。
……
灯光明亮的包厢中,四个男人正坐在桌旁打牌。
烟雾缭绕,几人手边堆着大小不一的筹码,一看就是已经打了好几个小时。
四下寂静,只有打火机的声音开开合合。
不知过了多久,其中一个男人把手边最后一摞筹码推到了对面男人的面前哀嚎道:“不玩了不玩了,今天也太背了。”
“不是你背,”另一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叼着烟,一脸的嬉笑,“是季云亭太厉害了,你跟他打就跟往他口袋里送钱没两样。”
“季云亭也是,不知道让着我们点儿。”
嘴里抱怨的人面上却不见丝毫不快。
桌上清一色的黑色筹码,一枚就代表着一万,但男人把整撂推出去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足以证明在座的几位家底够丰厚,也不差这点儿钱。
被叫季云亭的男人坐的位置直对着门,听到这话嘴角上扬,摩挲着手中的筹码,价值一万的圆形硬币跟普通玩具似的被他抛着玩儿,漫不经心道:“没办法,有人上赶着送钱总不能不要吧。”
“哎哟,听听这话气不气人。”
笑闹声打破了房内一开始的安静。
牌局散了,季云亭从椅子上站起来,坐回了皮质的卡座上,往放了冰块的杯中倒了点酒,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面。
这次一起玩儿的都是些二世祖,要么平常家里管的严,要么就是刚接管了家里的产业,在外头不敢瞎闹,也只有在季云亭这里才能放开了玩儿。
这不没一会儿,其中两个男人就已经伸手去摸一旁的女伴了。
摸的是同一个人,一手撩着裙子,一手捏着女人的后颈。
那女人明显在这种场所混得多了,也不羞怯,没一会儿就和两人闹到了一块儿。
季云亭虽然和他们玩儿,但始终看不起这种精虫上脑的行为,瞥了一眼很快就厌恶地移开了视线。
就在这时,这里的管事敲开门走了进来。
像是没看到笑闹的几人,他目不斜视地走到季云亭身边,弯腰低声说道:“玉兰路那边的会所来人说他们那边追债时遇到了一点意外。”
“意外?”季云亭抬眸,“什么意外?”
“说是追债的人被打了,五个里头有三个住了院。”
管事说到这顿了一下,迟疑道:“打人的好像是程家的少爷。”
程家。
季云亭面色没变,却捻了捻指尖。
但凡在A市混的,有哪个不知道程家。
对比起他们这些人,那才是真正立在金字塔顶尖儿的存在。
季云亭心里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自己这边欠债的人会和程家的人有牵扯。
“欠债的是谁?”
“林正横。”
林正横…
季云亭把名字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发现对这人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识趣儿。
既然想往上头挤,那在没出头之前,最重要的就是低调行事,尽量不惹不该惹的人。
季云亭沉吟道:“程家都护着了,那就把林正横的债给划了。”
“这……”管事犹豫道,“债应该是不用划的。”
“嗯?”
“那位少爷说了,他只保林正横的儿子,至于林正横是死是活,这个和他没关系。”
季云亭一愣,饶有兴致地挑起眉:“他真这样说的?”
管事点点头。
真想不到,这小少爷还挺会来事儿。
季云亭摆摆手:“那就照常要,和底下的人说一声,要债就要债,别牵扯其他人,咱们又不是土匪。”
“好。”
等男人两三句交代完,管事点点头,恭敬地走出去带上门。
程家的少爷…
季云亭点了根烟后仰到卡座上,眼神沉甸甸的。
那种阶级的有钱人向来目中无人,没想到程家的竟然能和穷鬼玩在一块儿,实在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