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收成还行，可交完公粮，剩下的如今一个壮劳力勉强能有三百斤口粮。”
“一个月合不到三十斤，老人女人孩子更少。”
“比以前负担更重了。”
顾英华轻轻点点头：“去休息吧。”
情况会越来越不好……
接连六天，喝了六顿，顾英华有点遭不住：不是酒量不行，而是每天都这个节奏，这等到二十多个村完事，不得小一个月？
顾英华找到李怀德，李怀德也不敢太耽误时间，毕竟轧钢厂才是他的老窝。
要真撒手出去一个月，他也不敢。
“两个公社，我们都已经安排了几个典型村了，其他的村，就统一让公社发放吧。”
李怀德说道。
顾英华哼了一声：“不行。”
李怀德一愣，不解的看着顾英华。
顾英华递给他一根烟，两个人点了烟。
“这可是几千件农具，你留给公社？”
“下面的村，我们计划要送的还能拿到？”
“公社要不扣下三成甚至五成自己掌握，我把农具都吃了。”
“可这是我们轧钢厂的人情，凭什么给了公社？”
“这样，通知所有村子的书记集合到公社，咱们当面清点当面发。”
“得让他们知道，这人情是我们给的。”
李怀德拍拍顾英华的肩膀：“那也得留一些给公社，不能都发了。”
顾英华明白他的意思，你总要给公社一点好处吧？
“一个公社五百件他们自己掌握。”
“把各个村的人通知召集过来，集体当面发放，场面也大也好看。”
顾英华可不信任这些基层的干部，但凡有半点权力，他们都会发挥到极致。
更何况，这么多农具落到他们手里，那可就成了他们卡各村脖子的手段。
李怀德点了点头，该给的面子给了，关键自己是工厂，不是他们的上级或者平级，不是一个系统，这就够给面子的了。
接连两天，两个公社的捐赠终于全部交接完毕。
顾英华松了口气，和李怀德一起带着车队返回。
刚回到轧钢厂办公室，于莉就打了洗脸水过来。
“科长，淮茹姐，先洗个脸。”
于莉拿着毛巾站在旁边看着顾英华洗脸，一边说道：“科长，这几天出事了。”
顾英华顿时皱起了眉头，快速洗把脸坐下来。
拿着毛巾，顾英华说道：“什么事？”
于莉看看外面，低声说道：“定量本来就不够吃，食堂里的饭菜质量下降，工人不满意，闹起来了。”
“二食堂的周文天主任都被打了，但是我没多问。”
顾英华轻轻点头，不过这事情不关自己的事情。
“这事咱们不掺和。”
他话音刚落，吕有粮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口。
顾英华眉角微微一挑：他来做什么？
粮食肉菜？
自己应付周围徒弟亲戚还勉强，对付这万人大厂，那是指望不上的。
顾英华站起来，招呼他过来，吕有粮很快愁眉苦脸的走进办公室。
“咋回事？”顾英华递给他一根大前门。
吕有粮顶着黑眼圈，声音沙哑：“还能咋回事？”
“粮食里细粮越来越少，粗粮不顶事。”
“就算是粗粮，也越来越差，掺了不少。”
“几个月了，肉供应越来越少，工人肚子里没油水，那些重体力劳动的岗位，都很是不满意。”
“关键是……”
他看了看外面，刘岚和秦淮茹起身出去，守着门。
吕有粮点上烟，抽了一口，烦躁的挠挠头。
“黑户和那些农村跟着来的老婆孩子父母啊！”
“之前登记户口的时候，有很多人不信政府，藏了人口，不肯上报。”
“最要命的是最近调拨的粮食总是慢半拍，总得拖延十天八天的，还经常少。”
“我已经尽量腾挪了，可工人的肚子做不了假啊。”
“本来就家里就缺粮，这工厂里伙食差了，工人们这是发泄撒气呢。”
顾英华无语摇头，却也没有办法。
刚从战乱中走出来，很多老百姓也不敢相信政府，隐瞒人口，是怕收税啊。
“本来日子就过的紧吧，一些工人就指着中午这一顿有点油水。”
“家里黑户的更是指着中午这一顿，好省点口粮给家里。”
“本来都吃不饱有怨气了，这不就闹起来了。”
“可我也没办法，几个食堂主任都堵着我办公室要供应，我上哪去找啊。”
“采购科的人每个月都拖拖拉拉的，总得让我去求他们才肯把粮食运过来，我也是愁。”
顾英华叹了口气，微微摇头：“这事……你躲着也不是办法。”
吕有粮苦笑：“我不躲着能咋办？”
顾英华也是无奈，吕有粮这也是被逼到了份上了。
但凡没被逼到一定程度，他好歹是主管食堂的老大，不至于躲在这里。
在这里坐了一上午，顾英华也不去管他，他反正就躲在这，一直到中午快吃饭才走了。
中午吃饭，顾英华看着打回来的饭菜直摇头。
都是青菜，清汤寡水上面都看不到几个油星。
“食堂里一个带荤腥的都没有，连菜都没几个油星。”
秦淮茹说着，从抽屉里拿出咸菜：“对付吃一口，晚上回家做。”
顾英华喜欢吃好点，但是不矫情，有什么吃什么都没问题。
于莉偷偷从包里摸出一个馒头递给顾英华，自己拿了两个玉米面饼子。
顾英华不喜欢吃饼子窝头，嫌弃拉嗓子。
顾英华摇头：“以后不要给我带馒头了，中午就在工厂里凑乎吃，别人吃什么我们吃什么。”
秦淮茹点点头：“先吃吧。”
说着她看看外面，于莉连忙去关了门。
秦淮茹压低了声音说道：“我刚去打饭，遇到包小山和陈正红，顺便问了句，现在黑市粮票比粮食都贵快三倍了，正红说还得涨，而且涨的很快。”
顾英华突然“噗嗤”一下笑了起来。
秦淮茹拿着毛巾擦脸，纳闷的看着他：“怎么了？”
顾英华笑道：“易中海家里要更热闹了……”
“他们家可指望黑市买粮票过日子呢。”
几个人突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易中海家里，可是三个黑户！
正常的黑户，轧钢厂和街道办可能会考虑。
可易中海家里那三位……因为犯罪成为黑户的，你还指望特殊照顾？
吃过饭，顾英华搓搓脸坐下来，考虑下一步的工作。
晚上回到家，秦淮茹蒸了一大锅窝窝头。
顾英华无语：“我们还真吃窝窝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