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幽暗星云,主巢。
林若心情愉悦地浏览着模拟器反馈的数据。顾夜寒那边的“情感音源”接受度稳定在较高水平,每日的亲子互动也因她的“建议”而变得更加和谐有效。更重要的是,顾夜寒的情绪波动数据显示,他对“系统”(或者说对她这个声音背后的存在)的排斥感持续下降,而一种微妙的“习惯性依赖”和“探究欲”正在稳步上升。
“看来,温水煮青蛙的策略是对的。”林若抿了一口花茶,眼中闪着狡黠的光,“指挥官大人外表是块寒冰,内里却是个实打实的‘孩奴’。突破口找对了,接下来就是持续加温,让他习惯我的存在,甚至……开始想念我的声音。”
她决定不再局限于每晚固定的“故事时间”。她要更自然地、更生活化地渗透进顾夜寒与儿子的日常互动中。
2.
边境疗养星,顾夜寒官邸。
清晨,顾夜寒像往常一样,在晨练后走进育儿室。小星澜已经醒了,正坐在特制的婴儿床里,抱着一个软胶星球模型啃得津津有味,看到父亲进来,立刻咧开没牙的小嘴,挥舞着星球模型,发出“啊呀”的声音。
顾夜寒冷硬的嘴角柔和了一瞬。他走过去,习惯性地想用精神力探查一下儿子晨间的状态,但动作到一半顿住了。他想起了那个“阿姨”的提醒——过于锐利的精神力会惊扰孩子。
他收回精神力,改为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儿子的鼻尖。这是他从那本《星际硬汉奶爸入门指南》里学来的笨拙互动方式之一。
小星澜被逗得咯咯直笑,小手抓住父亲的手指就往嘴里塞。
就在这时,顾夜寒脑海中响起了那个熟悉而轻柔的声音,这次不是长篇故事,而是一段简短的、带着笑意的提醒:
【早安,将军。提示:星澜这个月龄正处于口腔探索期,喜欢用嘴巴感知世界。建议提供更多不同材质、安全可啃咬的玩具哦。另外,刚睡醒不宜立刻进行剧烈互动,可以先陪他说说话,让他慢慢清醒。】
顾夜寒动作一僵,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当然,空无一人。这声音……总是这么不合时宜,却又……该死的精准。他低头看了看被儿子啃得湿漉漉的手指,又看了看角落里那一箱他命令下属采购、却几乎没动过的各种“婴幼儿感官开发玩具”,沉默了片刻。
他抽回手指,转身从玩具箱里拿出一个材质柔软、内部有闪烁星光的触感球,递到儿子面前。小星澜立刻被新玩具吸引,放开星球模型,好奇地抓向触感球,放在嘴里啃了啃,又用手捏了捏,玩得不亦乐乎。
顾夜寒看着儿子专注的模样,心中那种被“指导”的微妙不适感,渐渐被一种“这样做确实更有效”的认同感所取代。他依言没有立刻进行体能训练,而是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用他那低沉的声音,尝试着跟儿子进行“晨间对话”:
“星澜,昨晚……睡得好吗?”内容干巴巴的,语气也依旧带着军人的刻板,但这已经是他极大的进步。
小星澜抬头看着父亲,咿呀了一声,似乎在回应。
【互动良好!婴儿情绪积极。父亲语音刺激有助于语言发展。建议:可尝试描述窗外景色或今日简单计划,增加词汇输入。】
顾夜寒:“……”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艰难地找话题,“今天……天气不错。外面,有星星。”他实在不擅长这种感性的描述,最终只能干巴巴地补充,“上午,爸爸要处理军务。”
尽管磕磕绊绊,但这充满“铁汉柔情”反差萌的一幕,通过模拟器清晰地传递到了林若那里,让她笑得前仰后合,又莫名觉得有点暖心。
“没想到冷面元帅努力带娃的样子,还挺可爱的嘛!”
3.
这样的“适时提示”开始越来越多地出现在顾夜寒与儿子的互动中。
当小星澜第一次尝试翻身却卡住时,提示音会温柔地指导:【宝宝在努力翻身呢!可以轻轻辅助一下他的腰部,给他一点力量,但不要完全代劳哦,让他体验自己成功的喜悦。】
当顾夜寒笨拙地给儿子换尿布手忙脚乱时,提示音会带着善意的轻笑:【噗,将军,尿布的前后好像穿反了哦。有卡通图案的是前面呢。】
当小星澜因为长牙烦躁哭闹时,提示音会及时提供安抚方法:【可能是牙龈不舒服了。可以用干净的指套纱布蘸温水轻轻按摩他的牙龈,或者给他一个冷藏过的牙胶咬一咬。】
起初,顾夜寒对于这种无处不在的“关怀”感到些许恼火,仿佛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而且总显得那么笨拙。但每一次,当他按照提示去做,看到儿子确实因此更舒适、更开心时,那点恼火便化为了沉默的接受,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他发现自己开始习惯在遇到育儿难题时,下意识地等待那个声音的出现。这声音仿佛成了他与儿子之间一道无形的、却无比可靠的桥梁。它弥补了他作为父亲经验上的不足,也让亲子时光变得更加顺畅和……温暖。
更让他心神微动的是,这声音并不仅仅关注孩子。有时,在他因军务疲惫、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倦色时,那声音会轻轻提醒:
【将军,您看起来有些疲惫。长时间的精神高度集中后,建议进行15分钟的深度冥想或简单的体能放松操,有助于缓解压力。系统可提供引导。】
或者,在他因为边境摩擦而心情凝重时,会收到一句:
【星澜似乎能感受到您的情绪呢。试着对他笑一笑?孩子的笑容是最好的减压良药。】
这些关怀细微而贴心,不着痕迹,却一次次精准地触碰到他内心最坚硬外壳下的柔软之处。他常年身处高位,肩负重担,早已习惯了孤独和承受。突然出现这样一个“存在”,不仅关心他的孩子,也似乎……在关心着他本人。这种体验,对他而言,陌生而震撼。
4.
夜晚,成为了两人(或者说,一方单向发声)交流最集中的时段。
顾夜寒渐渐不再将播放“阿姨故事”视为一项任务,而是当成一天结束时的仪式。他会抱着洗得香喷喷、穿着柔软睡衣的儿子,一起靠在舒适的躺椅里,安静地聆听那段温柔的声音讲述着星空、冒险或充满童趣的小故事。
小星澜总是听得很专注,有时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小脑袋靠在父亲结实的胸膛上,嘴角带着甜甜的笑意。而顾夜寒,往往会在故事结束后,仍旧保持姿势不动,任由那声音的余韵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冲刷掉他一天的疲惫与紧绷。
他甚至开始在意这声音的内容。有一次,故事里提到一种只在传说中存在的、能带来安宁的“月光花”,顾夜寒在次日例行与儿子“对话”时,竟然破天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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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主动向“系统”提问:
“那种‘月光花’,……真的存在吗?”
问题问出口,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觉得有些荒谬。
然而,当天晚上,他收到的不是故事,而是一段简短的、带着欣喜语调的回应:
【将军也对月光花感兴趣吗?虽然传说中的品种可能不存在,但在‘星尘之海’星域,有一种名为‘幽月兰’的稀有植物,它在特定星月光辉下会散发出类似描述的、有安神效果的能量波动哦。附上影像资料一份。】
随着话音,一幅全息影像在他脑海中展开:深邃的星空背景下,一片如同月光凝结而成的淡蓝色花朵静静绽放,散发着柔和的光晕,美得令人窒息。
顾夜寒看着那影像,久久没有说话。他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这不仅仅是一个答案,更像是一次……分享。对方在向他分享一份美好。
5.
林若通过模拟器,清晰地捕捉到了顾夜寒这次主动的提问和随之而来的情绪波动(好奇、欣赏、一丝……愉悦?)。她知道自己这一步又走对了。
“他开始主动和我交流了!不再只是被动接受信息!”林若兴奋地在主巢里转了个圈,“这说明,在他心里,我已经从一个‘工具性的声音’,升级成了一个可以交流的‘对象’了!”
她决定再推进一步。在下次“故事时间”结束时,她没有立刻切断联系,而是用一种更私人、更真诚的语气说道:
“夜寒将军,感谢您这段时间的信任和配合。看到星澜在您的呵护下一天天健康快乐地成长,我由衷地感到高兴。我知道,您是一位了不起的父亲,也是一位肩负重任的元帅。请相信,我并无意打扰您的生活,只是……希望能以这种方式,尽一份绵薄之力。愿您和星澜,今夜都有好梦。”
这段话,她刻意模糊了“系统”的身份,更像是一个人在表达关心和尊重。她称他为“父亲”和“元帅”,认可他的双重身份,也表达了对他的理解。
通讯切断后,林若有些紧张地等待着反馈。
顾夜寒抱着熟睡的儿子,坐在躺椅里,房间里只剩下他和孩子均匀的呼吸声。脑海中回荡着那句“您是一位了不起的父亲”和“愿您和星澜,今夜都有好梦”,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的、甚至带着一点熨帖的感受,缓缓包裹了他。
他低头看着怀中儿子恬静的睡颜,再回想这短短数周来的变化,那个只有声音的女人,形象在他心中越发清晰——她温柔、聪慧、体贴,理解他作为父亲的笨拙与努力,也尊重他作为军人的责任。她就像这寂静夜空中的一颗遥远却明亮的星,无声地照亮了他冰冷生活的一角。
他轻轻叹了口气,不是疲惫,而是某种释然。他伸出大手,极其轻柔地抚摸着儿子柔软的银发,低声自语,仿佛是说给儿子听,又像是说给那个遥远的存在:
“她……确实很好。”
这一夜,顾夜寒罕见地没有失眠,拥着儿子,沉沉睡去,梦境里似乎都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安神的幽月兰的清香。
而在星云的另一端,林若看着模拟器上顾夜寒平稳入睡的生理指标和那句系统判定的“信任度大幅提升”的提示,露出了一个灿烂的、胜利在望的笑容。
铁汉的冰山,正在温柔的弦音中,悄然融化。心动的序曲,已然奏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