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福利院时，温辛就被教导，要乖，要听话，懂事，这样才会有人喜欢他们，带他们回家。
温辛一直做得不错。
他听话，懂事，早熟，在同龄人为了玩具和多看几分钟动画片哭闹不休的时候，温辛不仅会帮忙照看年幼的范小俊，也会在养父母晚归时，主动承担起买菜做饭的重任。
过于早熟的性格时常让人忽略他的真实年龄，但无论他表现得如何成熟，本质上，都还只是一个学生。
他今年也才二十二岁，少有的几次情绪外露，有两次都是在面对傅之炀的时候。
一次，是崩溃，一次，是惊喜。
尽管短暂，傅之炀仍旧受宠若惊。
脚步声在几米外停下，有人提议打牌，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一会儿，最后各自回了帐篷。
随着渐暗的天色，帐篷里也黑成一片。温辛坐起一点，浅色的瞳孔里映出傅之炀模模糊糊的轮廓，两只手抚摸傅之炀的面颊，和隐约泛了层青的下巴。
傅之炀握住他的一只手，偏头吻在了温辛的手掌心，听见温辛用含笑的声音叫出他的名字，说：“好像在做梦。”一时间竟无法用语言精准描绘出此刻的感受。
温辛的手指沿着他的眉骨，一寸寸向下，停在唇上。
黑暗里，他们各自看不清彼此的神态，只有蓬勃的心跳和炽热的呼吸，在诉说和昭告欲望和那些难以言明的澎湃的情感。
“傅之炀。”温辛突然开口，没问他为什么突然出现，好像不在意，也不好奇，只说：“你的眼睛很好看。”
或许是第一次见他时的印象太深刻，亦或是，那是温辛有史以来收到的第一，也是唯一的一束花，而那时的温辛正因为周围所有人都有亲人朋友来祝贺，而他夹在中间，显得那样局促，格格不入。
以至于，当他看着这张同傅平江至少有六分像的脸，看到，想到的，竟然全是那个盛夏的午后，傅之炀叫住他的一个同学，朝他看过来的样子。
温辛的手指触碰到傅之炀的嘴唇，指腹轻轻按压。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就只是对视着，而这样的对视，在他们之间已经不知上演过多少次，傅之炀的胸膛却似擂鼓，比以往每一次和温辛在一起时跳动得都要更加猛烈，一次盖过一次。
帐篷之间距离相隔并不算远，依稀能够听见隔壁帐篷里传来打电话的声音。傅之炀坐起来，眼睛盯着温辛的嘴唇，大约想去亲他，却在靠近之际，被他躲开。
温辛向后退了些许，距离近到忽略不计，能将彼此的心跳清晰收入耳中。炽热的呼吸拂在面颊，揉杂着，分不出究竟是谁的心跳和喘息在逐渐加重。
“你要什么？”温辛问。
他抬起两只手搂住傅之炀的脖子，又问：“傅之炀，你要什么？”
“温辛。”傅之炀轻声：“我要温辛。”
温辛这才又笑了。
野外条件有限，两米外睡着他的同学和老师，温辛一面将两只手搭在傅之炀的肩头，舔他的唇缝，含住他的舌尖，轻轻吮吸，一面说：“要不要，我做给你看。”
说着，将手指含进口中。
随着他的动作，傅之炀心跳猝然漏掉了一拍，连呼吸都好似不会了。
夜里温度降下来，帐篷里的温度聚不起来，温辛仍旧出了一身热汗。傅之炀抱着他翻了个身，手指嵌入温辛的指缝，同他十指相扣。
温辛低吟一声，被傅之炀拿手捂住。
唇角渗出的涎液顺着指缝淌了下来。
后半夜，四周静得只剩风声。傅之炀拧开帐篷里的灯，拿湿纸巾帮他擦了身体，拧开保温杯，发现里面泡得竟然是咖啡。
“忘记喝了。”温辛说。
傅之炀开了瓶矿泉水，喂他喝了几口，才仰头，喝光了剩下的。
野外条件有限，睡袋都是定量的，按人头发放，这个时间也不好去打扰其他人。傅之炀关了灯，用睡袋将温辛裹住：“睡吧。”
“你呢？”
“我明天不工作。”
温辛头发被汗浸湿，傅之炀手指插入他的发丝，摸两下，又将人抱起来，让温辛面对面坐在身上，靠着他的肩膀睡。
夜风将帐篷吹响，耳畔满是窸窣的响动，却是这么久以来，温辛睡得最沉，最安心的一次。
不知道几点，天还暗着，温辛被傅之炀摸醒，眼睛睁了条窄窄的缝：“做什么？”
“你有点发烧了。”傅之炀声音很低，不难听出紧张：“是不是没弄干净？”
“没事。”温辛说：“低烧，喝点水就好了。”
听起来好像习以为常。
“你来这经常发烧？”傅之炀问。
“没几次。”温辛被傅之炀抱着捂了一身的汗，手从睡袋里拿出来，搂住傅之炀的脖子，摸摸索索地找到他的嘴唇，轻轻地贴了一下，重新靠了回去：“哥哥，安静。”
傅之炀果然噤声。
正如温辛所说，天亮灌了两大杯水，没一会儿烧就退了。傅之炀还是紧张，并且越来越紧张。
经常发烧，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他先在网上搜了一下，弹出的一些案例和诊断，让傅之炀两眼一黑又一黑。
温辛看到，随口问：“我要死了吗？”
傅之炀脸色不太好看。温辛说：“开个玩笑。”说完真的冲傅之炀笑了一下。
“我帮你约了体检。”傅之炀帮他拿了外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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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为要费些口舌，不想温辛爽快答应了。
“下礼拜吧。”他说：“我这周末有个工作，你等我一天，把我带回去。”
下午，傅之炀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板退烧药，和一盒预防感冒的冲剂，用温水充了一杯，让温辛喝了。
这里的工作告一段落，团队还要留一天，温辛跟林丛打过招呼，结束就和傅之炀离开。
车子驶出萍山，晚霞透过挡风玻璃洒进来，铺了温辛小半张脸，不仅温和，甚至显出了几分恬静。他歪在椅背上睡了一会儿，醒来车子还在山路上。
傅之炀时不时瞥过来一眼，见他醒了，便说：“到市里停一晚，明天天亮去检查，下午再回？”
温辛无可无不可。拿出电脑，打算看一下钱松发过来的资料，正要开机，傅之炀的手就伸过来，扣了下去。
“也不急在这一时。”他声音轻轻的，没什么重量。不是陈述的口吻，反而像在和温辛商量，征求他的认可和同意。
山风里满是植物的气息，温辛将车窗降下一点，傅之炀立刻看过去，下意识地要替他把那边的窗子关起来，又在温辛望过来的下一秒停住。
说：“晚上温度低，这样吹容易生病。”
温辛似乎笑了。
光线太暗，他一半的身子都在阴影之中。不知道是不是傅之炀的错觉，这次见面，温辛对他格外好。
他不确定这种变化是他大脑皮层产生的自我催眠，还是真实存在的，但无论都哪种，傅之炀都乐见其成。
开进市区已经是凌晨。傅之炀提前订好了酒店，问温辛要不要吃什么。
“不吃。”
又在上楼的电梯里改变主意，对傅之炀说：“这里的生煎好像很有名。”
“这个点可能不卖了。”傅之炀问：“其他的呢？”
温辛没说话，脸转回去，盯着电梯上行的数字。
沉默几秒，傅之炀问：“还要什么？”
温辛看回来。
这个时间的生煎店大多都关门了。傅之炀在手机上搜索，得到的也都是差不多的答案。温辛未必真的想吃这个东西，可能只是单纯地想折腾他一下。
傅之炀刷开门，将房卡插入，灯亮起来，温辛的表情也随之明亮。长途跋涉带来的疲惫让傅之炀看起来有些落拓：“买不到呢？”
“买不到就算了。”温辛温吞道：“我也没有很想要。”
说话时的表情让傅之炀觉得他是真的无所谓，又像是早已习惯，习惯要求不被重视，想要却得不到。
傅之炀低低骂了句脏话，两只手捧住温辛的脸颊，在他唇上重重碾了一下：“等着我，不要睡。”
又说：“算了，别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