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议事厅,再没人有别的声音。
所有人都被林峰清晰的安排和果断的命令镇住了,各自领了命令离开。
大厅里,很快只剩下林峰和楚月。
楚月看着沙盘,轻声说:“宇文成祥那么狂,今晚肯定会放松警惕,红妆带队去,应该有七成把握能赢。”
林峰摇了摇头:“不够。”
他从怀里拿出一张地图,铺在沙盘上。
“我要的不是小胜,我要打断他一条腿。”
……
夜色,黑的像墨。
临武郡城墙上,火把点的到处都是,人影晃动,看着防守很严。
城外二十里的羯人大营,却是另一番景象。
营地里,篝火烧得正旺,烤肉和马奶酒的香味飘得到处都是。
士兵们三三两两围着火堆,大声说笑,吹嘘白天的威风。
“哈哈,看见没?城里那帮缩头乌龟,一个屁都不敢放!”
“什么红枫联盟,我看就是狗熊联盟!”
“等大将军的主力到了,踩平那破城,里头的女人票子,都是咱们的!”
中军大帐里,气氛更热闹。
宇文成祥光着膀子,露出一身腱子肉,正拿着个牛角杯,跟手下几个将军大口喝酒。
“将军,那林峰果然是个怂包,被咱们堵在城里,头都不敢露。”一个偏将谄媚的笑道。
“哼,一群土鸡瓦狗。”宇文成祥喝干杯里的酒,脸上全是瞧不起,“我哥就是太不小心,才输给这种废物。等着,明天我再派人去骂,看他们能忍到什么时候!”
“将军英明!”
“来!喝酒!”
宇文成祥举起酒杯,想着攻破城池,把林峰的脑袋踩在脚下给他哥报仇的场面,忍不住哈哈大笑。
他根本没发现,在大营外面的黑影里,几百道黑影,正悄没声的干掉了一个又一个打瞌睡的哨兵。
一片安静的林子里,秦红妆穿着一身黑衣,和夜色混在一起。
她身后,一千五百个精兵安静的趴着,马嘴里都塞着布,马蹄也用厚布包着,一点声音都没有。
一个黑山军的斥候悄悄回来,对着秦红妆比了个“好了”的手势。
外围的岗哨,都清理干净了。
秦红妆抬起头,看了一眼远处灯火通明的羯人大营,那里的吵闹声,隔着这么远好像都能听见。
她的眼神,冰冷如刀。
她慢慢举起右手,然后重重挥下。
黑暗中,一张张拉满的强弓被无声的举起。
箭头前面,都绑着浸满油的布条。
黑暗里,黑色的箭矢,已经瞄准了那片喧闹的营地。
咻!咻!咻!
尖锐的破风声划破了夜空。
数百支火箭划过夜空,精准的落向羯人大营后方的粮草辎重营。
没有惨叫,也没有兵器碰撞的声音。
先是布帛被点燃的噗噗声,接着,干燥的草料和粮袋就烧了起来。
风一吹,火势更猛,不过眨眼功夫,火光便冲天而起,映红了半边天。
“走水了!粮草营走水了!”
“有敌人!是敌人偷袭!”
惊恐的叫喊声,让喧闹的羯人大营瞬间安静下来。
还在喝酒的羯族士兵都愣住了,看着冲天大火,酒一下就醒了。
中军大帐的帘子被一把扯开,光着上身的宇文成祥冲了出来,他看着那片已经烧成火海的粮草营,一张脸涨得通红。
“救火!都他娘的愣着干什么!快去救火!”
宇文成祥一脚踹翻身边一个还没反应过来的亲卫,大声咆哮。
“一营二营,跟我去救火!三营四营,去守住营门!快!”
将领们用尽力气大喊,想要组织起混乱的士兵。
数千名羯兵乱作一团,一部分人慌乱的提着水桶冲向火场,更多的人则在混乱中找自己的兵器和战马,整个营地一片混乱。
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场大火吸引了。
没人注意到,在营地侧面的黑暗中,另一队人马正在悄悄靠近。
“杀!”
秦红妆冷冷的下令。
轰隆!
大地开始轻微的颤抖。
数百名红枫联盟的精锐骑兵从黑暗中冲了出来,从营地的侧面切入。他们没有冲击防守严密的营门,也没有管那片火海,目标就是那些在混乱中落单,不成队形的羯族士兵。
噗嗤!
一个羯族百夫长刚组织起十几名手下,还没看清情况,一柄黑色的马刀就从旁边划过,一颗脑袋飞了出去。
刀光闪动,鲜血飞溅。
这支骑兵队轻易就冲散了敌人的队伍。他们不和任何成形的队伍硬拼,只是在混乱的边缘快速移动,手中的马刀不断砍向惊慌失措的敌人。
打完一轮,立刻就跑。
当一队羯族骑兵终于反应过来,调转马头追来时,秦红妆的部队早已消失在黑暗中,只留下一地尸体和他们气急败坏的吼声。
“回来!别追了!守住营寨!”
宇文成祥死死盯着战场,眼睛都红了,他知道自己中计了,敌人根本不是要攻打营地,而是要放火、杀人、制造混乱。
这一夜,羯人大营被折腾的够呛。
大火直到后半夜才勉强扑灭,但三分之一的粮草被烧成了炭。营地里,到处都是自己人踩踏和被偷袭杀死的尸体。
清点下来,一夜之间,死伤超过五百人,而他们甚至连敌人的影子都没摸到。
宇文成祥站在一片狼藉的营地中,听着手下的汇报,气的身体发抖。他猛的一拳砸在旁边的木桩上,坚硬的木桩竟被他砸出了一道道裂纹。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
当夜袭成功的消息传回临武郡时,联军大营里一片欢腾。
“赢了!我们赢了!”
“秦将军厉害!烧了他们的粮草,还杀了他们几百人!”
士兵们心头的恐惧和紧张,在这一刻得到了极大的释放。城墙上,大营里,到处都是兴奋的欢呼声。
议事大厅内,气氛同样热烈。
张牛角听完斥候详细的战报,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看向主位上神色平静的林峰,脸上满是佩服。
“林统帅!你这招实在是高!”他粗声粗气的嚷道,声音里满是真诚,“老子还想着冲出去跟他们硬干,要真那么干了,怕是正好中了那小子的奸计!这一仗,打的漂亮!老子服了!”
他身后的黑山军头领们也是连连点头,看向林峰的眼神,已经从最初的不信,变成了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