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深冬,京郊落了场罕见的大雪,定国公府的飞檐翘角都覆着层厚厚的白,远远望去像幅素淡的水墨画。
宜宁院的暖阁里,地龙烧得正旺,宋云安穿着件珊瑚色的小袄子,正扶着廊柱蹒跚学步,小靴子踩在青砖上发出“咚咚”的轻响,时不时回头冲白云桃咯咯笑,露出两颗刚冒头的小门牙。
白云桃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捧着本医书,目光却总落在儿子身上。这一年半来,北疆的战报断断续续传来——初时是宋彦博率军在雁门关外小胜一场,挫了蛮族的锐气;接着是两军在荒漠对峙三月,粮草告急;再后来是他亲率轻骑奇袭敌营,烧了蛮族的粮草,迫使对方退兵三百里……每一次战报传来,她的心都像在油锅里煎过,直到确认“世子无恙”四个字,才能勉强喘口气。
“姑娘,喝碗热汤吧。”青禾端着碗姜母鸭汤进来,见她又在走神,不由道,“这都一年半了,世子爷吉人天相,定会平安回来的。”
白云桃接过汤碗,暖意顺着指尖漫开,却驱不散心底那点沉沉的牵挂。她笑了笑:“我知道,就是……有点想他了。”
话刚落音,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厮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夫人!夫人!大喜啊!世子爷……世子爷要回来了!”
白云桃手里的汤碗“哐当”一声落在小几上,滚烫的汤汁溅出来,她却浑然不觉,猛地站起身:“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刚从前厅传来的消息,”小厮跑得气喘吁吁,脸上却满是喜色,“北疆大捷!蛮族已退至漠北,再也不敢南下了!世子爷明日一早就到京,陛下已经下旨,让他即刻回府休整!”
“真的……回来了?”白云桃的声音发颤,眼眶瞬间红了。一年半的担忧、思念、煎熬,在这一刻尽数化作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是真的!”青禾也高兴得直拍手,“姑娘,世子爷回来了!太好了!”
宋云安被这阵仗吓了一跳,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白云桃,伸出小胖手要她抱:“娘……别哭……”
白云桃一把将儿子搂进怀里,亲着他的额头,泪水落在他柔软的发顶:“安安,爹爹要回来了,你爹爹要回来了!”
宋云安似懂非懂,却也跟着咯咯笑起来,小手搂住白云桃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口,沾了她一脸口水。
暖阁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滚烫。白云桃擦干眼泪,立刻吩咐道:“青禾,快让人把世子爷的书房收拾出来,炭火要烧得旺些;还有他常穿的那几件棉袍,找出来熨烫平整;对了,库房里那坛十年的女儿红,也搬出来醒着,他最爱喝这个。”
“哎!我这就去!”青禾笑着应下,脚步轻快地往外跑。
白云桃又看向小厮:“去告诉厨房,明日一早准备些世子爷爱吃的菜,酱肘子、烧茄子、还有他最爱的翡翠烧卖,一样都不能少。”
“是!”小厮也笑着跑了。
安排完这些,白云桃抱着宋云安走到镜前,看着镜中略显憔悴的自己,不由蹙了蹙眉。这一年半来,她心思重,觉也睡得浅,眼下有淡淡的青影。她转身对一旁的丫鬟说:“取我那支赤金镶珠的凤钗来,再把那件石榴红的褙子找出来。”
她要漂漂亮亮地去接他。
这一夜,白云桃几乎没合眼。她坐在灯下,翻着宋彦博临走前留下的那本兵书,里面有他密密麻麻的批注,字里行间都是他的影子。她想起他出征前的那个晚上,他抱着她,说等他回来就再生个女儿;想起他亲儿子时,脸上温柔的笑意;想起他穿上银甲时,挺拔如松的背影……一幕幕,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天快亮时,外面传来扫雪的声音。白云桃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只见庭院里的积雪已经被扫到了两旁,露出干净的青石板路。远处的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寒星还未落尽,空气冷冽而清新。
“姑娘,该梳妆了。”青禾端着铜盆进来,见她眼下的青影更重了,不由心疼道,“要不您再歇会儿?世子爷估计要晌午才能到。”
“睡不着了。”白云桃笑着摇头,“早点准备好,免得他来了措手不及。”
她坐在梳妆台前,任由青禾为她梳头。铜镜里的女子,眉眼间多了几分成熟稳重,却依旧清丽动人。青禾为她插上那支赤金镶珠的凤钗,又帮她换上那件石榴红的褙子,衬得她肤色胜雪,气色红润。
“姑娘,真好看。”青禾由衷地赞叹。
白云桃看着镜中的自己,嘴角忍不住上扬。她转身抱起已经醒了的宋安,小家伙今天格外精神,穿着件新做的虎头棉袍,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似乎也在期待着什么。
“安安,我们去门口等爹爹好不好?”白云桃在他脸上亲了口。
“爹……爹……”宋云安含糊不清地喊着,小脑袋点得像拨浪鼓。
小孩子的记忆比较浅,几乎是记不清自己3岁以前的事情,如今的宋云安才只有两岁大,自然早已忘光宋彦博的身影。
不过他向来不是一个令人扫兴的孩子,白云桃怎么教他,他就怎么做。
母女俩刚走到正厅,就见老夫人和柳氏也来了。老夫人穿着件枣红色的锦袍,精神矍铄,见了白云桃,笑着说:“我就知道你等不及了。走,咱们一起去门口等。”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府门口,守门的小厮早已远远望见了一队人马,兴奋地喊道:“来了!来了!世子爷回来了!”
白云桃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紧紧抱着宋云安,目光死死地盯着路的尽头。
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队骑兵护送着一辆马车缓缓驶来。为首的那匹白马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穿着一身玄色的常服,身形似乎比以前清瘦了些,却依旧挺拔如松。头上的银盔已经卸下,露出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黑发,脸上带着风霜之色,却掩不住那双明亮的眼睛。
是他!真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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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白云桃的眼泪再次涌了上来,视线瞬间模糊。
宋彦博显然也看到了门口的人群,他勒住马缰,翻身下马,大步朝这边走来。他的步伐有些快,甚至带着几分急切,铠甲上的冰碴子随着他的动作簌簌落下。
“祖母!母亲!”他先对着老夫人和柳氏行礼,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充满了力量。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夫人拉着他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
柳氏也红着眼眶,上下打量着他:“瘦了,也黑了,定是受了不少苦。”
宋彦博笑了笑,目光越过她们,落在了白云桃身上。四目相对的瞬间,所有的思念、担忧、牵挂都化作了无声的暖流,在彼此眼中流淌。
他一步步走到她面前,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把这一年半的空白都补回来。
“我回来了。”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嗯,你回来了。”白云桃点点头,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地往下掉。
宋云安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小脑袋歪了歪,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宋彦博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儿子的小脸,小家伙的皮肤软软的,暖暖的,和他记忆中的一样。“安安,不认得爹爹了?”
宋云安眨巴着大眼睛,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白云桃,突然伸出小胖手,抓住了他的手指,奶声奶气地喊了声:“爹……爹……”
这一声“爹爹”,喊得宋彦博的心都化了。他再也忍不住,一把将白云桃和宋云安紧紧拥入怀中,仿佛要将他们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我回来了……对不起,让你们等久了。”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白云桃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带着淡淡硝烟味的气息,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心中一片安宁。所有的等待,所有的煎熬,在这一刻都有了意义。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她一遍遍地说着,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
老夫人和柳氏看着相拥的一家三口,相视而笑,眼角都泛着泪光。
寒风吹过,卷起地上的碎雪,却吹不散这满溢的暖意。宋彦博抱着妻与子,抬头望向熟悉的朱门高墙,心中百感交集。这一年半的浴血奋战,九死一生,支撑他走下来的,就是眼前这两个人,就是这个温暖的家。
“走,我们回家。”他松开她们,一手牵着白云桃,一手抱着宋云安,大步往府里走去。
在这一年半的时间里,他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白云桃和自己的儿子宋云安。
只是局势不容他想那么多,他所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所能赢下每一场战争,然后活着回来,也不能像他父亲那样留下一身伤,与战场无缘。
定国公当年也是一位百战百胜的年少将军,可只是因为一时疏忽,就受了重伤,令他再也无缘战场,甚至失去了生育能力,这也是为什么他只有宋彦博一个儿子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