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透过糊着云母纸的窗棂,在铺着鸳鸯戏水锦被的床榻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白云桃是被青禾轻手轻脚的动静唤醒的。她睁开眼,宿醉后的宋彦博还在安睡,呼吸平稳,侧脸线条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柔和,褪去了昨日的疏离与审视,竟有几分少年人的清隽。
【叮!检测到目标人物“宋彦博”,当前情绪:平和,放松。】
系统的提示音让白云桃微怔,随即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由青禾伺候着起身。
“姑娘,您醒了?”青禾压低声音,一边为她取来叠好的中衣,一边递过一杯温水,“昨晚……可还安好?”
白云桃接过水杯漱了口,淡淡道:“无事。”她没提宋彦博最后那句没头没尾的话,只道,“去打盆水来,我要洗漱。”
洗漱完毕,她坐在妆台前,由青禾为她梳理发髻。铜镜里映出的女子,眉眼间尚带着未脱的青涩,却因那双沉静的眼眸,添了几分与年龄不符的从容。
“姑娘,”青禾一边绾发,一边小声道,“今早听小丫鬟说,前院的几位堂房婶婶和姐姐们,都等着给您‘请安’呢。”
白云桃拿着描金眉笔的手顿了顿。所谓“请安”,不过是新妇进门后,旁支亲戚借机试探、立威的由头罢了。她嫁的是定国府世子,身份尊贵,这些旁支虽也姓宋,却大多是靠着定国公府的荫庇才得以在京城立足,如今见她一个庶女竟做了世子夫人,心里头怕是酸水翻涌。
“知道了。”白云桃语气平静,“该来的总会来,准备一下,去给婆母请安吧。”
到了柳氏的“慈安院”,果然已有不少人等在那里。为首的是几位穿着体面、气度雍容的夫人,想来是府里有头有脸的旁支主母;她们身后,则跟着一群穿着各色绫罗、年纪不等的姑娘,好奇又挑剔地打量着白云桃。
“世子夫人来了。”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原本低声私语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她。
白云桃敛衽行礼,声音清脆:“云桃给各位婶婶、姐姐请安。”
“快起来快起来,”一位穿着石青色褙子、面容和善的夫人率先开口,她是宋彦博三伯的夫人,林氏,“咱们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
林氏身边,一位穿着宝蓝色妆花缎比甲、眼神锐利的夫人却没动,正是昨日给她下马威的二婶母李氏。李氏身边还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穿着水红色罗裙,眉眼间与李氏有几分相似,正用毫不掩饰的好奇与轻蔑打量着白云桃。
白云桃心中有数,这少女想必就是李氏那位“想做世子夫人”的娘家侄女,李薇。
“二婶母,薇妹妹。”白云桃主动向李氏和李薇问安。
李氏鼻孔里“哼”了一声,没理会她,反而转向柳氏,笑道:“大嫂,你这新儿媳看着倒是伶俐,就是不知这规矩……学得怎么样?毕竟是从伯府那种地方出来的,怕是比不得咱们国公府的教养。”
这话一出,周围几位夫人的目光顿时变得玩味起来。林氏微微蹙眉,想打圆场,却被李氏抢先一步。
柳氏面上依旧温和,只道:“云桃刚嫁进来,规矩慢慢学就是了。她性子稳妥,我看着是不错的。”
李氏撇撇嘴,显然没把柳氏的话放在心上,目光又落回白云桃身上,带着几分审视:“话是这么说,可咱们国公府的规矩,关乎脸面,可不能马虎。我听说,世子夫人昨儿个下轿时,踩着的红毡都歪了半寸,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咱们定国府不懂礼数?”
白云桃心中冷笑。昨日她被喜娘和宋彦博牵着,红毡如何,她根本无暇顾及,李氏这是鸡蛋里挑骨头,故意找茬。
她没有立刻辩解,只是微微垂眸,做出一副恭顺受教的样子:“二婶母教训的是,云桃初来乍到,许多地方不懂,还请二婶母多多指点。”
“指点不敢当,”李氏见她如此“识趣”,语气更盛,“只是这国公府的脸面,得靠咱们每个人维护。你如今是世子夫人,更要以身作则。就说这请安吧,你是正头娘子,我们这些旁支的,按理是该给你请安的,可你倒好,来得比我们还晚,这让我们这些做长辈的,脸往哪儿搁?”
周围几位旁支夫人对视一眼,都露出了看好戏的神色。她们虽没像李氏这般直白,但心里多半也是这么想的——一个庶女,也敢让她们等?
白云桃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李氏:“二婶母说笑了。云桃是新妇,按规矩,第一日请安,是该早早过来候着的。只是昨夜……世子爷回来得晚,云桃陪着说了会儿话,起得迟了些,还望二婶母见谅。”
她特意强调了“陪着世子爷说话”,言下之意——我是世子的人,起晚了是世子的意思,你们有意见,找世子去。
李氏果然一噎,脸色有些难看。她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庶女,嘴巴竟如此厉害。
旁边的李薇却按捺不住了,娇声道:“婶婶,和她废话什么!一个庶女罢了,真当自己是凤凰了?我看她就是故意的,没把咱们放在眼里!”
这话就有些逾矩了。柳氏眉头微蹙,刚要开口,白云桃却先一步看向李薇,眼神清冷了几分:“薇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云桃敬你是长辈的亲眷,对你多有尊重,你怎能如此说话?莫不是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李薇被她看得一缩,随即又梗着脖子道:“我……我哪说错了?你本来就是庶女!”
“庶女如何?”白云桃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庶女也是父母所生,也是清清白白嫁进定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薇妹妹若是再口无遮拦,休怪云桃不客气。”
她语气平淡,眼神却锐利如刀,看得李薇心头一跳,竟有些发怵。
李氏见状,连忙护着李薇:“你这是什么态度?怎么跟薇儿说话呢!她还是个孩子!”
“孩子?”白云桃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嘲讽,“十五六岁的姑娘,早已不是懵懂孩童,该懂的规矩,想必二婶母也教过。在长辈面前如此无礼,顶撞世子夫人,这就是二婶母教出来的好孩子?”
她将“二婶母”三个字咬得极重,显然是在暗示李氏教子无方。
李氏气得脸色涨红,手指着白云桃,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柳氏适时开口,打圆场道:“好了好了,都是自家人,何必为这点小事伤了和气。云桃,你初来乍到,有什么不懂的,多向你二婶母请教。薇儿年纪小,说话没分寸,你也别往心里去。”
白云桃立刻顺坡下驴,对柳氏福了福身:“母亲说的是,云桃知道了。是云桃不好,惹二婶母和薇妹妹不快了。”
她给了柳氏台阶下,也算是暂时息事宁人。
李氏见柳氏明显偏袒白云桃,又被白云桃几句话堵得哑口无言,心里憋了一肚子火,却也只能悻悻然地哼了一声,拉着李薇站到了一边。
其他几位旁支夫人见李氏吃了瘪,也都收敛了不少,纷纷笑着打圆场,说了些“世子夫人真懂事”、“以后都是一家人”之类的场面话。
请安总算在不尴不尬的氛围中结束了。
白云桃随着柳氏进了内室,柳氏看着她,叹了口气:“云桃,你二婶母就是那性子,心不坏,就是嘴碎,你别往心里去。”
白云桃温顺地点头:“母亲放心,云桃明白。”
柳氏又叮嘱了她几句府里的规矩和人事,便让她回去了。
回到宜安院,青禾忍不住道:“姑娘,那二夫人和李姑娘也太过分了!明明是她们故意刁难,还好姑娘您伶牙俐齿,没吃亏!”
白云桃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温水,才道:“不过是些旁支,跳梁小丑罢了。若这点风浪都经不住,以后还怎么在这府里立足?”
她顿了顿,又道:“青禾,去把我带来的那些医书找出来,我有用。”
原主虽然胆小,但也读过些书,身边还带着几本关于调理身体的医书。白云桃打算借着“调理身体”的由头,光明正大地用系统。
青禾虽然疑惑,但还是依言去找了。
白云桃则再次调出系统面板。
【宿主:白云桃】
【当前体质:气血两虚(中度,剩余80%),宫寒(轻度,剩余60%)。好孕值:3。】
经过昨夜的休息和系统的持续调理,体质又好了一些。她想了想,对系统下令:“系统,消耗2点好孕值,调理我的气血。”
【叮!气血调理中……消耗好孕值2点,当前剩余1点。气血两虚(中度,剩余70%)。】
一股暖流再次涌遍全身,白云桃只觉得精神一振,脸色也似乎红润了几分。
恰在此时,青禾拿着几本线装书回来了:“姑娘,您要的医书。”
白云桃接过书,随意翻了翻,然后对青禾道:“青禾,你去跟管家说,就说我身子还需好好调理,想请府里的太医来看看,顺便开些温补的方子。”
她要把“调理身体”这件事,做得光明正大。
青禾眼睛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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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好!奴婢这就去!”
送走青禾,白云桃靠在软榻上,看着窗外摇曳的树影,眼神渐渐变得深邃。
李氏和李薇只是开胃小菜,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她不仅要调理好身体,还要尽快熟悉府里的人际关系,找到可以结盟的人,同时……也要想办法,让宋彦博真正“看见”她。
下午,府里的太医果然来了。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大夫,姓陈,据说给宋家看了好几代人了。
陈太医给白云桃把了脉,又仔细询问了一些情况,最后抚着胡须道:“世子夫人身体底子确实弱了些,有些气血不足,宫寒之症也有。不过问题不大,老夫开个方子,您按时服用,再加上精心调养,定能早日康复。”
白云桃心中暗笑,和系统检测的结果差不多。她装作感激的样子:“有劳陈太医了。”
陈太医开了方子,又叮嘱了几句,便由管家送了出去。
白云桃拿着方子看了看,上面的药材大多是温补气血、暖宫散寒的,和她用系统调理的方向一致。她让青禾去抓药,心里却更有底了。
有系统在,她的调理效果,绝对比太医的方子要好得多。
傍晚,宋彦博回来了。
他依旧是那副平静疏离的样子,只是在看到白云桃时,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的时间,似乎比昨日长了些。
“今日可还习惯?”他问。
“还好,劳世子爷挂心。”白云桃起身行礼。
宋彦博嗯了一声,在桌边坐下,拿起她放在桌上的医书看了看:“在看这个?”
“是,”白云桃道,“陈太医说我身子弱,需要好好调理,我想着多看看医书,也好了解自己的身体。”
宋彦博放下医书,看了她一眼:“有心了。”
顿了顿,他又道:“下午,二婶母来找过母亲,说你……顶撞了她和薇儿。”
白云桃心中一凛,来了。
她没有慌乱,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回世子爷,并非云桃顶撞,实在是薇妹妹言语无状,对云桃多有冒犯,云桃只是……略作回护罢了。”
宋彦博看着她,她的眼神很坦诚,没有丝毫心虚。
“李薇确实被宠坏了,”宋彦博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但二婶母毕竟是长辈,你日后……还是尽量忍让些。”
白云桃点点头:“云桃明白。只是希望二婶母和薇妹妹,也能体谅云桃初来乍到,多些包容。”
宋彦博没再说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
白云桃知道,宋彦博这是在敲打她,也是在维护家族和睦。她能理解,却也不会因此就真的任人拿捏。
【叮!检测到目标人物“宋彦博”情绪:平静,略带一丝……无奈?】
无奈?白云桃有些疑惑。
就在这时,系统面板再次弹出提示。
【叮!检测到目标人物“李薇”,敌对度上升至80。是否消耗1点好孕值,对其进行“反向体质干预”?】
白云桃眼睛一亮。反向干预?是让她身体变差吗?
她立刻在意识里选择:“是!”
【叮!消耗好孕值1点,对目标人物“李薇”进行“反向体质干预”:轻度腹泻,持续24小时。当前好孕值:0。】
做完这一切,白云桃心中一阵轻松。对付这种刁蛮的小姑娘,不用正面冲突,让她吃点小苦头就好。
宋彦博似乎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抬眸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没什么,”白云桃微微一笑,“只是觉得,世子爷说的对,家和万事兴。云桃会记住的。”
宋彦博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追问,只是道:“时辰不早了,歇息吧。”
这一夜,宋彦博没有再和她说话,也没有像昨晚那样背对着她睡,而是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呼吸平稳。
白云桃却睡得格外安稳。
有系统在手,有初步应对刁难的经验,她对未来,多了几分底气。
而此时,李薇的院子里,正传来一阵慌乱的叫声。
“姑娘!姑娘您怎么了?!”
“快去请大夫!姑娘拉肚子拉得厉害!”
李薇抱着肚子,疼得脸色惨白,心里把白云桃骂了千百遍,却怎么也想不到,这突如其来的腹泻,竟是拜那位看似无害的世子夫人所赐。
定国公府的夜晚,并不平静。而白云桃的“好孕”之路,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