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渐昏沉,宴席终散去,夜色浓重,府中路径曲折,林老夫人派了侍女带林有羡回自家院子,途中丫鬟突然胃中不适,独留她一人提着小小琉璃风灯,沿着记忆里模糊的方向往里走。
虽是胎穿,可十年未归,她对偌大的侯府依然陌生。回廊九曲,假山重叠,不知不觉竟迷了路,走到一处偏僻荒凉的院落附近。
夜风带着深秋的寒意,吹得灯笼里的烛火明明灭灭。正要转身另寻他路,一阵极其压抑的、仿佛从喉咙深处被强行扼断的呜咽和某种沉闷的、令人牙酸的击打声,顺风飘了过来。
声音来自前方一处废弃柴房虚掩的门缝。
鬼使神差地,林有羡屏住呼吸,放轻脚步,借着阴影的掩护靠近了些。透过那道缝隙,她看到了让她血液几乎瞬间冻结的一幕——
昏暗的柴房里只点着一支火把,跳跃的光影将墙上的人影拉扯得巨大而扭曲。刚刚在宴席上为她温柔夹菜的兄长,此刻正背对着门口。
他换了一身玄色劲装,勾勒出挺拔却透着戾气的轮廓。他脚下踩着一个被捆得像粽子一样、嘴里塞着破布的男人。那男人满脸血污,身体因剧痛而剧烈抽搐。
而林见行手中,正握着一柄形状奇特的、带倒钩的短柄铁器,一下,又一下,精准而冷酷地砸在那人的膝盖骨上!骨肉碎裂的闷响在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可怖。
“说,”沈砚的声音低沉冰冷,毫无起伏,像毒蛇滑过枯叶。
脚下的犯人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林见行似乎失去了耐心。他俯下身,火光映亮他半边侧脸。平日里略显苍白的俊美面容,此刻在摇曳的光影下,如同从地狱爬出的修罗,那双总是低垂、让人看不清情绪的眼眸,此刻抬了起来,里面翻涌着林有羡从未见过的、浓稠得化不开的阴鸷与偏执的疯狂。
他手中的铁器,缓缓移向了犯人的手指……
林有羡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将那声几乎冲口而出的惊呼死死压了回去。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她想起今夜自己不知死活地触摸林见行的手,仿佛眼前那人的惨状,便是自己的明日。
她再不敢多看一眼,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向后退去,每一步都踩在冰冷的恐惧之上。琉璃风灯被她紧紧护在身前,微弱的光晕只能照亮脚下方寸之地,身后那间柴房里透出的血腥与暴戾,如同跗骨之蛆,紧紧缠绕着她。
林有羡想起京中对她的这位哥哥的传言,生性凉薄、六亲不认、杀人如麻,其掌管的督察院诏狱,是比十八层地狱更恐怖的去处,进去的人,无论骨头多硬,最终都会变成一滩烂泥,吐尽所知,求个速死。无数刻画其冷酷阴暗的传言,都不及此刻所见让林有羡害怕。
耳边再次传来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一块连着筋膜、血淋淋的骨头碎片,竟被那带钩的短柄铁器从小腿处撕扯下来。鲜血如同失控的泉眼,猛地喷溅而出。
而自始至终,林见行,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两口冻结了万载寒冰的古井,幽深、平静、漠然。唯一可窥见的色彩,是那“古井”下几不可察的一丝愤怒,他在愤怒什么?
林有羡心中越发紧张恐惧,自己哪里见过这般场面,立即转身欲逃。恰在此时,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丧钟,在她脑中炸响:"限时任务发布,任务内容:与目标人物林见行肢体接触满2分钟,限时5日内,任务失败面临惩罚。"
林有羡浑身一颤,脚下枯枝“咔擦”一声轻响!
糟了!真不愧是小说世界,这般狗血的剧情偏偏被她撞上了。
林见行缓慢地转过身,他脸上此时还没有什么表情,月光照亮他半张脸,冷峻依旧。在看清来人是林有羡之后,那阎罗般的人物,面上闪过几分几不可察的错愕。
林见行周身的冰冷气息开始慢慢散去,握着暗器的手指有一瞬间的缩紧,指关节在昏暗光线下泛出更深的青白。
林见行一步步向她走来,然后停在他面前一步之遥,垂眸看着她。距离近得林有羡能看清他玄色衣襟上溅落的、尚未干涸的暗红血点。进得能感受到他周身散发出的阴冷。
“看到了?”他的声音响起、低沉平稳,甚至于带着几分安抚意味。气质不再令人畏惧,反而变得柔和,仿佛刚刚看到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眼前人还是刚刚餐桌上为她夹菜,替她说话的温柔兄长。
原著中林有羡归家,睿王府骤然来了个尊贵的嫡小姐,惹来不少嫉恨。而林见行,她的兄长,却冷眼旁观。最后,甚至间接导致了林有羡的悲惨下场。
林见行挡在林有羡的身前,遮挡住了身后的一切。而院内血腥的场景,早已被不知何处而来的暗卫清理干净。
见她久不回话,林见行竟觉心中忐忑。他十分不喜这般情绪,想转移注意,又不自觉被她鬓间发髻吸引。
二月桃花始盛,她来的路上应该路过了林家院子中段那片桃花小路。
清丽婉约的玉簪上,不知何时落了两瓣桃花。夹在玉簪与头发之间,桃花艳丽,玉簪脱俗,相反相称,不及玉容。
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想拨正那歪掉的发簪。
林羡身体的本能先大脑一步做出反应,在对方伸手那一刹那,瞬间倒退一步。她眼中的流露出来的几分害怕没有逃过林见行的眼睛。
手悬在半空之中,周身空气仿佛凝结。偏偏林有羡是个大条的性子,见对方悬在半空的手,心道:完成任务的好机会。
她刚准备伸手,对方却收回,于是错过。
“你.......”
"我?我就是迷路了,然后就看见兄长从院子里出来。"
我什么都没看见,林有羡心中忐忑,却极力掩饰,全然不知在督察院指挥使面前伪装都是徒劳。
“夜深了。”林见行微微叹气,心中复杂,声音低落道:“这里离听竹轩很远,我送你回去。”
他没给林有羡拒绝的机会,自顾自往前走。林有羡盯着那只骨节分明,线条利落的手,贼心不死道:“兄长。”
前者停步转身:“怎么了?”
“那个,你手上那串珠串能不能再借我看一下。”她想故技重施,她的视线随着那只手移动,最后停在她的正上方。
白玉在月光下高贵皎洁,林有羡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很喜欢它?”
“这白玉通体圆润,色泽光亮,月光之下更不似凡品,想必送兄长此物之人也是不凡。”林有羡说着说着,就上手了。
不过这次,她没有得逞。
她眼见就要碰到那只手时,林见行再次缩回,然后从衣袖中掏出一物,迅速带到林有羡的手腕上。
她只觉一阵冰凉,似一条滑溜的小蛇,从指尖溜到指缝。
“你喜欢便送你一条。”
她手上此时戴着的是一条一模一样的白玉手串,而她手上这条玉质更加纯净,通体无暇,转动间可见宝光流转,月光下似有流光跃动,精光内蕴。相比之下,刚刚那白玉珠串就有些逊色了。
“这......太贵重了兄长。”
“不准摘。”林见行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暗哑,他的手指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力度和薄茧子,精准扣在林有羡的手腕上。林有羡微微挣动,林见行猛地缩开。
“你不是喜欢?便收着吧。夜深露重,跟紧点。”
一路死寂,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园道上回响。林有羡亦步亦趋地跟在林见行身后,宽大的袖子下,林有羡扣着玉镯,这镯子戴上去容易摘下去却难,如今是怎么也摘不下去了。
快到林有羡所居的“听竹轩”门口时,一道清越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林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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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脚步同时一顿。
只见听竹轩门口一侧的竹林里,出来一个少年郎,斜倚在最粗大的一根竹子上,穿着一身样式简洁、剪裁却极为合体的直裰深衣,深蓝色的料子却是洗得发白。再平凡不过的打扮。
可当他抬起头,月光照亮他的脸。
那是一张极为俊俏的脸庞。皮肤白皙,鼻梁高挺,尤其一双桃花眼,眼尾微微上挑,瞳仁清澈明亮,顾盼间仿佛含着春水笑意,即使穿着粗布衣衫,也难掩那份天生的矜贵风流。
他笑容灿烂,目光落在林有羡身上时,桃花眼里的笑意更浓了:“我想着姐姐在晚宴上定是吃不饱的,便差人早早准备好了吃食,都是姐姐爱吃的。”
“夜风凉,姐姐进去吧。”
他自然而然地伸出手,似乎想虚扶一下林有羡的手臂引她进去,一道冰冷粘稠,如同实质寒冰的视线,如同最锋利的冰锥,骤然钉在了此少年的手腕上。
可此少年却视若无睹,仍兀自地拉过林有羡的袖子。
林见行摄住林有羡的手腕,眼神愈发冰冷,话语中不乏挑衅之意:“姐姐?我何时多了个弟弟?”
此少年气质干净,林见行却看出几分邪气。对于妹妹身边突然出现一个如此俊朗邪气的少年郎,他心中十分不舒服。
“哦。”林有羡解释道:“我路上回来时,不幸被困在雪山里了,是朝今救了我,他家乡发了水,父母亲人都不在了,我就将他带着身边了。”
“被困?为何归家时未听你提起。”林见行眉头微皱,紧张地望向林有羡。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忽视了对方。
被困了多久?山上冷吗?你当时穿了多少?林见行想问的很多,最后只说了一句:“我明日要让苏御医来府里替你看看。”
“不用,兄长,我出了雪山就找郎中瞧过了。”
“我不放心。”
朝今始终没有放下林有羡的袖子,紧紧拽着。嘴角钳笑,瞧着林见行对林有羡的关心,眸中意味不明。
林见行也不松开,他后面说了什么林有羡没听进去。
她垂头看向林见行握住自己手腕的手,好机会!她悄悄的伸出手,偷偷地摸向林见行的手指尖。
差一点就差一点,然后被截胡了。
朝今准确无误地抓住林有羡做小动作的手,眼神依旧无辜:“林姐姐,我们进屋吧。”
昏暗的灯光下闪过一丝寒芒,他看见林有羡腕间那串在灯笼微光下泛着皎洁光泽的白玉珠,此时牢牢地圈在她的腕上。
“做护卫就要有做护卫的样子,拽着主家小姐的手是谁教你的规矩。”林见行一记手风批下,又狠又厉,偏朝今不躲,林有羡觉得好像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一滴眼泪从朝今的右眼落下:“好疼。”
白净的手顿时青了红了,林有羡也慌了。
“兄长!”林有羡一声惊呼,猛地甩开林见行如铁钳般的手,端起朝今的手左看右看,她一碰朝今便喊疼:“姐姐,没事的,世子打得不疼,我自幼孤苦,受得伤多了,这点伤不碍事。”
“兄长,朝今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怎能如此对他。”
林见行站在两人前方,玄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他被甩开的手还悬在半空中,见林有羡将朝今护在身后,她望向自己的目光里,竟让他品出了一丝恐惧。果然,刚刚院子里的一切都被她看见了。
他五指缓缓收拢,青筋显现。
“我让人叫大夫。”林有羡担心朝今的伤势,却被他制止了欲叫人的动作,摇摇头道:“小伤,姐姐帮我包扎下就好。”
林见行再次拦住欲进院的两人,林有羡对此人的保护之意他皆看在眼里,不过是一个半路的救命恩人,竟让她与自己这般生气,他眼神比之前更加幽深:“既然是我导致的,不如我来为朝护卫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