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原著中关于这位小皇帝的寥寥数笔:生母顺嫔地位不高,在他四岁时就郁郁而终,此后他便被抱到了慕容皇后宫中抚养。
一个自幼失恃、又身处阴谋漩涡中心的孩子,所见所感,皆是生死算计与虚伪冷漠。他如今的乖戾,何尝不是一种另类的自我保护?
覃春在心里叹了口气,任由胤昊圈着自己的胳膊,感觉到他陷入沉睡后,抬起另一只手一下一下抚拍他的后背,用一种低不可闻的温柔语调轻轻哼道,“睡吧……母妃在这儿呢……”
待臂弯里那张小脸紧皱的眉心渐渐舒展,覃春才彻底闭上眼睛,呼吸逐渐变得平稳而绵长,沉沉睡意将他拖入了梦乡。
本该熟睡的胤昊却在此时缓缓睁开了眼睛。
帐内极暗,只有不远处一盏琉璃灯芯的如豆光晕勉强映出轮廓。胤昊眼神幽深难测,凝视着身侧之人安然入睡的侧脸,瞳仁深处仿佛有两道难以分辨的红黑气泽交替隐现。
此后数日,小皇帝时常跑来揽月阁。有时是让覃春陪他翻看那些内务府特制的珍禽异兽图谱,有时是让覃春为他吹奏那支玉屏竹箫。
更多的时候,只是两人并排坐在窗下的软塌上,胤昊手里磨搓着一个九连环。覃春则捧着一卷书,但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而是借着书页的遮掩看窗外天光流转,计算着时辰与侍卫换班的规律。
某日小皇帝心血来潮,竟真像模像样地拟了一道圣旨,正式册封揽月阁的“哑女”为“宸妃”。
旨意一出,前朝后宫再次震荡,劝谏的奏折如雪片般飞入宫中,言辞激烈,直斥有辱国体。却都被楚太后轻飘飘一句“陛下孩童心性,何必较真”给挡了回去,其中的放纵与深意,令人玩味。
覃春在揽月阁跪接圣旨时,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宸,北极星所在,帝居之所,这封号倒是挺大。
他日夜观着这皇宫里的众生相,看着那些在楚太后淫威下或战战兢兢、或同流合污的宗室朝臣,愈发清晰地感受到整个大胤宫廷如同被蝼蚁蛀空的金玉大厦,从上到下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腐朽癫狂气息。
所有人都在演戏,都在挣扎,都在恐惧。
如此看来,燕少宽那般心思缜密、手段狠辣之人上位,对这濒临崩溃的王朝而言,或许反倒是一种拯救。
册封带来的风波渐渐平息,小皇帝似是将揽月阁视作了一处避风的港湾,每日下朝后都会屏退所有侍从,径直来到这里。
傍晚,夕阳仅剩的一点余晖也被宫墙啃噬吞没。胤昊背着小手,站在半开的长窗前,望着那片只剩窄窄一线的天空,幼小的身影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寂。
覃春正用银簪细细拨匀了香炉里新添的苏合香,青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腾,散开一股宁神静气的淡远香气。忽然一只微凉的小手探过来,抓住了他的衣袖。
他低头对上胤昊的眼睛,对方不说话,只是示意他跟着走。他心中疑惑,却也顺从地起身。
胤昊拉着他绕过殿内的屏风,推开一扇与墙体颜色浑然一体的角门,门外是条狭窄的甬道,通往揽月阁后方的一座僻静小园。
园中草木久未打理,略显荒芜,几株早开的月季在暮色里绽放,花瓣呈现出一种凄艳的深粉色。
两人一直走到屹立在花园最深处、一棵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古树前才停下。这里远离主殿的灯火,浓密的树冠几乎遮蔽了小半个天空,巡逻侍卫的脚步声变得遥远模糊。
“春儿,给你看个好东西。”
胤昊这么唤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死活不愿改口,覃春这个“哑巴”有口难言,只得由他去了。
只是心里免不了腹诽,现在的小孩子都有大人病吗?怎么都喜欢把他往小了叫,仿佛这样就能空长出几分威严。
胤昊手脚并用,三两下就爬上粗壮的枝干,身形灵活,显然并不是第一次爬树。他坐在树杈上,兴奋地朝还处在地面上的人招手。
覃春看着这棵需要他仰视的老树,嘴角抽了抽。他现在可是穿着妃子的宫装长裙,这爬树的难度系数……他认命地撩起碍事的裙摆,凭着修炼出来的灵活身手攀了上去,找了个相对安稳的枝丫坐下。
“嘘!”胤昊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唇边,神秘兮兮地,“快看。”
顺着他指示的方向,覃春看到在层叠的枝叶掩映下,靠近围墙角落的一小片草地上,竟星星点点亮起了微弱的荧光。
是萤火虫。
起初只有零星几只,渐渐地,越来越多的光点从草丛深处、墙角阴影里轻盈地飘飞出来,汇聚成一小片如梦似幻的星河。
胤昊身体微微前倾,下巴搁在手背上,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像是要融进那片虚幻的光里去。
“漂亮吧?”他转过头,“朕偷偷发现的,它们藏得可好了,白天谁也看不见。只有等太阳下山了,天彻底黑下来,才会偷偷跑出来点亮自己的小灯笼玩。”
覃春在他的注视下点了点头,心想原来他不知道这是萤火虫吗?
“春儿,”胤昊目光追随着那些闪烁的光点,低声道,“你说......人死了以后会变成什么呢?会变成这样的小灯笼吗?在黑黑的地方,也能自己发光。”
明明还是个萤火虫都不认识的孩子,却已经开始思考生死这样沉重的话题……
覃春想了想,抬手从发间取下那根素银簪子,在树皮上用力刻划起来。俯身的瞬间,一头如瀑青丝倾泄而下,有几缕拂过了胤昊的脸庞,带着淡淡的皂角清香。
树皮粗糙,不太好刻,胤昊也不催促,目光移到了覃春的脸上,比看方才的萤火还专注。
几个字渐渐在覃春手下显现:活着能看到更多光。
胤昊怔怔看着那行字,又抬起头,望向覃春的眼睛。此刻,那双在黑暗中依旧清亮的凤眸里,映着下方流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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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光,也映着他小小的身影。
他忽然笑了,再次挽住覃春的手臂,脑袋轻轻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像只终于找到归巢的雏鸟,“你说得对春儿……我不会死的,我不想死,胤昊不会死的......”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逐渐低弱了下去。
树影婆娑,萤火流光在他们周围飞舞。覃春感觉肩头的重量越来越沉,知道这孩子是又靠着他睡着了。
他心下默然:你不会死的。
因为他记得很清楚,原著中的小皇帝在燕少宽登基为帝后,并未遭受任何迫害,反而被妥善安置,最终得以远离纷争,拥有了一个小孩子真正应该拥有的、平静而自由的童年。
所以,你一定不会死的。
又过了几日,覃春几乎要习惯了这种“陪小孩睡觉就能混日子”的米虫生活,嗯,如果这小皇帝能不总半夜发神经往他怀里钻,甚至叼着他胸口的衣襟嘟囔着要奶吃就更好了。
尽管胤昊只有十岁,但他有时候会表现出超乎年龄的成熟与敏感,所以覃春心里还是怪别扭的。
好在林纵那边又传来了消息,内容简短扼要:凤钗已得,内有乾坤。速议。
覃春捏着那张化为灰烬的符纸,精神一振。核心线索到手,意味着剧情终于可以推进了。他心中迅速盘算起来,回复了两个字:明晚。
次日,夜色渐深。
覃春在揽月阁内静心盘坐,暗自运转灵力,待灵台复归清明,耳边传来子时的更漏声时,他倏然睁眼,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夜行衣,以帷帽遮面,悄然潜行离宫,朝上一次六人汇聚的断水楼方向而去。
照旧是那间雅间内,燕少宽、燕少容、林纵、白苧、尹幻儿皆已在此等候。
“吱呀——”
覃春推开房门,摘下帷帽,“抱歉,让各位久等了。”虽然已经换回了男装,但或许是宫中浸染日久,他看起来与往日有些许不同,眉眼间多了一丝难掩的风华。
燕少容第一个跳了起来,几步冲到他面前,抓着他胳膊上下打量,“覃弟,你怎么样?宫里有没有人为难你?那些太监宫女有没有给你气受?那小皇帝……”
“没事,容哥哥。”覃春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手背,“宫里规矩虽多,但好吃好喝供着,无人敢怠慢。”
他虽说得轻巧,但小皇帝性情乖张无常,楚太后实力深不可测,覃春到底是只身一人周旋于虎狼之穴,还要费心搜集线索,其中凶险可想而知。
他越是轻描淡写,越会让其他几人联想到他所经所历的步步惊心。
哪知道真实情况是覃春在宫里天天吃了睡睡了吃,闲了就哄一哄逗一逗小皇帝,好不自在。
燕少宽起身,“覃小公子此番深入险境,劳苦功高……”他姿态突然一转,玩笑道,“不,按宫里的规矩,微臣现在似乎该尊称您一声‘宸妃娘娘’千岁才是。”说着还有模有样地拱手施了一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