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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第 11 章

作者:枝头色艳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飘飘楼在夜色的颓靡中灯火辉煌。


    沈离被压在床上。


    她无法动弹,便用嘴撕咬。


    郑公子收回被咬了还在流血的小拇指,抬手就是几巴掌下去。


    “老实点!!”


    沈离脸肿的老高,她神情溃散,身体还在本能的反抗,褪下发间的银簪子往男人脸上狠扎。


    郑公子躲开,将将擦破了耳边的皮。


    见了血,他摸了摸脖子,看了眼。


    男人怒极反笑,眼底闪烁愈发疯狂的暴虐,抢过簪子狠狠扎在少女肩膀上。


    沈离惨叫,偏他还故意往里抻了抻,又左右一扭,还满嘴污话。


    少女疼地弓起背,眼泪流出来。


    郑公子享受少女折磨的表情,癫狂地笑,“服不服?服不服?”


    这时一道黑影窜出,郑公子手腕巨痛。


    “啊啊啊啊啊!!!!”


    定眼瞧,竟是只狸猫。


    窗户大开,更深露重。


    郑公子甩开手,狸猫咬住其手腕丝毫不松嘴。


    顾不上几近晕厥的沈离,他在屋内状似癫狂,动作发狠。


    可无论怎么挣扎,狸奴下了死口,除非他拔除自己的一块肉。


    “小畜生!”


    郑公子又惊又痛,腰撞到桌子,他扑倒在桌上,瓷片飞溅,洒了满地酒水,他脚底打滑,仰倒后扎了满背血窟窿,痛得满地打滚。


    猫毛偏飞如柳絮,郑公子把狸猫往地上掼。


    狸猫漂亮棕黑的毛发也沾染了殷红,可它就是不松口。


    男人操起碎瓷片挥去。


    谢无羁胸前一凉,有大股大股的热意涌出。


    太快了


    快的感觉不到疼痛。


    谢无羁看见郑公子身后的床榻,少女慢慢爬起来。


    她没事。


    这只猫果然孱弱,谢无羁感觉四肢越来越沉,热意从身体离开,周围的声音逐渐远去,变成无意义的鸣响,他看见男人狞笑着拎起一个杌凳。


    谢无羁知道会发生什么,甚至在等待那一刻。


    爪子露出锋利瞄准了对方咽喉。


    一声闷响。


    郑公子手还抬着,杌凳滚到地上。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后脑勺,目光是浸满血腥的呆滞,有种刚从睡梦中惊醒的迟钝。


    少女喘着气,手里拿着烛剪。


    谢无羁又看到那双清亮无惧的眼。


    沈离浑身是伤。


    目光暖柔和的溪流,透过那癫狂的男人,落在狸猫身上。


    她脖子红肿,已经发不出声音。


    口型滞怠缓慢,却无比坚定。


    他听见她说。


    “快跑。”


    。


    沈离失去了意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死了。


    死了该是没有任何感觉。


    与天底融为一体,化为虚无......


    不对,她不是桃杳。


    她是沈离!


    那也不是真实的世界,她是脱离了秘境!?


    四周虫鸣鸟啼,青草幽花的气息钻入鼻腔,耳边阵阵清朗颂读声。


    “......”


    她是回到小时候了吗?


    炎热的天气,逼仄的教室,她趴在书桌上打了个盹。


    再过会就下课了,她就能在校门口看见拎着饭盒翘首以盼的外公。


    沈离一个激灵,睁开眼。


    她蜷缩在土墙下。


    沈离有些迷茫,擦掉嘴角的口水,半人高的宝盖草在腰际摇曳。


    玫红小花,茎叶细长,刚刚清浅的甜香就来自于此。


    耳边又响起诵读声,抬眼望去,几扇半开半合的木窗子。


    沈离偷偷往里瞅了眼。


    一位老乡生带着群半大的孩子念书。


    她这才惊觉自己的身高缩水了!


    小手搭在窗台上,又短又细,踮着脚才将将够到窗户边。


    这是一个孩子的身体。


    沈离:“......”


    她还在秘境里。


    便是再安之若素的性子,此刻也不免挫败。


    里面忽然叫喊起来。


    “桃杳又来偷听了!”


    接着屋内如炸开的油锅,轰然笑开。


    “真脸皮厚,没钱交束脩,跑来这里偷偷摸摸当贼呢。”


    沈离吓了一跳,郑公子的阴影还笼罩头顶,身体下意识想要跑。


    “小偷小偷小偷!!”


    学堂里此起彼伏喊声,老先生呵斥声也被淹没其中。


    沈离奔跑着。


    她穿过田埂,循着这具身体朦胧不清的记忆往家里去。


    还有一点可以肯定,她确实还在秘境里。


    此刻的时间线,应该比飘飘楼要更早。


    因为她听到学堂里有人叫她


    桃杳


    沈离陷入沉思。


    所以,她被郑公子掐死后,又穿越到这具身体更小的时候。


    那么水缸呢?


    原主的家里吗?


    沈离抱有一线希望,往记忆中那个茅草房跑去。


    一路荒僻罕至,草稀烟衰。


    茅草房孤零零在山坡上,破败,简陋,仿佛一阵风就能刮跑。


    她走近。


    推开门,灰尘缭绕。


    沈离眯着眼扇了扇。


    屋内一望到底,潦倒萧索。


    再看,确实有个水缸,却不是浣衣楼那个烟青色带着花纹的水缸,而是粗糙土窑里烧的瓦缸。


    说不失望是骗人的。


    她从中杳了一瓢水,对着照了照,一张营养不良的小脸跃然眼前。


    更加缩小版的她。


    “......”


    沈离有些失神,又打水喝了点,洗了手和脸。


    被凉水一激,记忆仿佛开了闸般涌出。


    桃杳早年丧母。


    父亲是个游手好闲的落户,没钱就去码头做挑工,没干两天又厌烦了。


    有点钱就去镇上的赌庄,一连好几日宿在那,输光了就回来,对着桃杳非打既骂。


    半大的女孩早当家,她时常收邻里衣衫来浆洗,左右也没有几个铜板,每日喝凉水吃馒头。


    桃杳从小便羡慕学堂里念书的孩子。


    她交不起束脩,只能送衣服的时躲在窗户底下偷听一会,被小厮发现便用笤帚撵她出去。


    次数多了,学堂里的学生看见她也会有样学样。


    沈离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就是觉得,不是滋味。


    。


    “它三条腿怎么走路?”


    “跳着走啊,跟兔子一样。”


    “哈哈哈哈哈......”


    “那两条腿呢?”


    “打折一条不就知道了。”


    几个男孩正作弄一只狸奴,为首正是学堂里带头起哄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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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穿着蓝袍白裲裆戴着虎头帽,威风凛凛。


    一伙人正兴头上,忽然草丛里传来簌簌声。


    “什么声音?”有人问。


    一个矮个子有些害怕,“不会是鬼吧......”


    村里经常有传说有女鬼在池塘边索命。


    虎头帽脸上也有几分畏缩,不想显得自己很怂,故意挺了挺小身板,仿佛声音大就能壮胆,“怕什么!?瞧你那个怂样!鬼会白天出来吗?”


    大家一听也有道理,纷纷放下心来。


    忽然矮个子瞪大眼,抖若筛糠,见鬼那般指着某个地方。


    虎头帽伸手拍了下他的大脑门,没好气,“怎么了,你家公鸡下蛋了?嘴张那么大。”


    大家轰然笑开。


    矮个子带着哭腔,嚎道:“鬼啊啊啊啊啊啊啊......!!!”


    众人回头。


    几颗树中晃晃悠悠一个白色的影子,没脚一样飘。


    这下虎头帽也吓傻了,一群人哭鸡尿嚎,轰然作鸟兽散。


    虎头帽跑的最快。


    沈离从树丛里出来,扔掉顶在头上的麻布袋子,上面赫然用红墨画了张鬼脸。


    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坏小孩。


    她义愤填膺摇头。


    将那团小东西抱起。


    好轻。


    一只小奶猫。


    它右眼下的黑斑此刻还不怎么明显。


    正在茅屋四周探寻的她偶然看到这幕。


    为了证实心中所想,她撞鬼吓跑了那群小孩。


    猜想得到证实。


    沈离了然。


    这大概就是桃杳和喵喵的初遇吧。


    。


    少女的嘴唇干涩,双眸如雾霭散去的湖面,粼粼碎光,微弱却坚韧。


    然而,她快死了。


    苍白的脸像就要化开的雪。


    她让自己跑。


    谢无羁能看见她生命消散的速度。


    那个男人用力掐她的脖子,两条小腿欢快自床帷间马儿那样蹬,要将生命力全部耗尽。


    渐渐的,两腿晃动幅度越来越弱。


    最后,必须要全神贯注才能感知到微茫的震颤。


    ‘跑。’


    他听见她说。


    她以濒死的姿态将他托举出黑暗。


    明明这样弱小,却如此狂妄。


    他不懂,却满心烦躁。


    这世上真的有不顾自身安慰,毫无道理把生的机会让出的傻子吗?


    明明她服个软,就能活。


    明明,她是狐妖啊...


    用那种手段蛊惑人心,不是刻在骨子里的吗?


    为何!?


    夜雨后骤然晴明的天空映着雪色,耀眼的,刺目的,令他感到有某种难堪。


    再睁眼,他依旧是只狸猫。


    孩童围着他,脸上是不怀好意又顽劣的笑。


    谢无羁闭上眼。


    那个模糊的影子蓦然闯入脑海。


    忽然


    风停了。


    黑眸猛然睁开!


    阳光分解成数不清的光圈,涟漪那般漾开,又慢慢融合。


    最终汇聚成了一个人。


    尘埃在她睫毛上跳跃。


    “不痛不痛。”


    她语气笨拙,动作又极其轻巧。


    只一眼,他便认出了她。


    狸猫蜷缩在温暖里,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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