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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濒临

作者:垔洇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忘川河的咆哮在身后逐渐低沉,被一种更加宏大、更加令人心悸的声响所取代。


    那是号角声。


    古老,苍凉,穿透迷雾与时空,每一次低沉的回响都敲打在灵魂最深处,带来本能的战栗与敬畏。仿佛来自洪荒巨兽的喉咙,宣告着不可违逆的规则与边界。


    乌篷小船破开浓稠的黄雾,前方的景象逐渐清晰。


    那是一片无比宏伟、几乎遮蔽了整个视野的巨型关隘!


    关隘依着看不见顶的漆黑山崖而建,墙体呈现出一种暗沉如血的深赭色,仿佛由无数凝固的血块和怨念垒砌而成,表面布满了刀劈斧凿、甚至某种巨爪撕裂的恐怖痕迹,散发着亘古不变的冰冷与死寂。


    关墙向两侧无限延伸,直至没入浓雾深处,根本看不到尽头。


    而在那高达百丈的关墙正中央,是一对巨大到难以想象的青铜门扉。


    门扉紧闭,上面布满了比磨盘还大的、锈迹斑斑的青铜铆钉,更刻满了无数繁复狰狞、令人目眩神迷的恶鬼图腾与太古符文。这些图案在忘川河弥漫的幽光与关隘本身散发的血光映照下,仿佛在缓缓蠕动,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威压。


    门楣之上,悬着一块巨大的黑色牌匾,牌匾上以某种燃烧着的、暗红色的火焰为墨,书写着三个扭曲却气势磅礴的巨大古字——


    鬼门关!


    仅仅是注视那三个字,就感到双目刺痛,神魂摇荡,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其中尖啸。


    青铜巨门之前,是一片相对平静的黑色水域,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码头。码头上密密麻麻、影影绰绰,挤满了无数模糊不清、散发着各色微弱光晕的身影。它们排成一条条扭曲蜿蜒、看不到头的长队,缓慢、麻木、无声地向前蠕动着,等待着通过那扇巨门。


    这些都是新死的魂魄。


    码头上空,悬浮着一些骑着骸骨战马、身披黑色重甲、手持燃烧着幽绿火焰长戟的骑兵。它们如同冰冷的雕塑,头盔下的眼眶中跳跃着无情的魂火,监视着下方无尽的魂流。偶尔有魂魄因为怨气过重或试图脱离队伍,立刻便会有一道绿火长戟凌空射下,将其钉穿、拖回,或者直接撕碎,化作一缕青烟被关墙吸收。


    肃杀。压抑。绝望。


    这就是鬼门关。


    一切亡魂的必经之路,阴阳两界的终极界限。


    乌篷小船无声地滑入这片码头水域,并没有靠近那拥挤的魂群队伍,而是驶向码头一侧一个相对僻静的、延伸入水中的小型石台。


    石台上,站着两队人马。


    一队是穿着统一制式黑色皂隶服、腰挎锁魂链、手持水火棍的阴差,个个面色青白,眼神冷漠。为首的是一个戴着方巾、师爷模样的小吏,正捧着一本厚厚的册子,低头查阅着什么。


    而另一队……


    姜殷的瞳孔骤然收缩。


    另一队,竟然是三个穿着现代黑色作战服、戴着特制目镜的活人!正是之前乘坐“巡阳舟”追击她的王劼手下!


    他们竟然先一步到达了这里?而且看样子,竟然在和那些阴差交涉?


    乌篷小船轻轻靠在石台边。


    船尾的斗笠客依旧沉默着,用竹篙稳住船身,没有任何表示,仿佛只是一个完成了任务的工具。


    石台上的双方都注意到了这小船的靠近。


    那阴差师爷抬起头,看向小船,当他的目光掠过船尾的斗笠客时,脸上竟然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混杂着忌惮与不解的复杂神色,随即又迅速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冷漠。


    而那三个追兵则立刻紧张起来,手按上了腰间的武器,目镜后的眼睛死死盯住了站在船头的姜殷!


    “就是她!”其中一个追兵对着那阴差师爷低声道,语气急促,“师爷,此乃阳间重犯,身负要案,且窃取地府重要证物!我等奉‘特批通行令’前来缉拿,还请行个方便,让我等将其带回阳间归案!”


    那师爷闻言,眉头微皱,翻动手中的册子,慢条斯理地道:“哦?特批通行令?确有此事。不过……”他拖长了语调,浑浊的眼睛扫向姜殷,又瞥了一眼船尾那沉默的斗笠客,“此人魂魄既已至此,便是入了我地府辖境。按律,当先由我阴司查验身份,核定生平功过,再议其他。岂能因尔等一面之词,便任由阳间之人随意带走?”


    “师爷!”那追兵有些急了,压低声音,“此事关乎重大,乃是王……”


    “咳!”师爷猛地咳嗽一声,打断了对方的话,眼神变得严厉起来,“此地是鬼门关!只论阴律,不谈阳间人情!有何干系,自有判官裁决!”


    他显然知道王劼,甚至可能收过好处,但却不敢在明面上、尤其是在那神秘摆渡人面前,公然违背地府的基本程序。


    追兵们脸色变得难看至极,却不敢再强逼。


    师爷不再理会他们,转向姜殷,板着脸,公式化地问道:“姓名,生辰八字,死因?”


    姜殷站在船头,冰冷的河水气息扑面而来。前有地府阴差拦路盘问,侧有阳间追兵虎视眈眈,身后是深不可测的忘川和那个沉默的摆渡人。


    绝境似乎再次降临。


    但她注意到,那师爷虽然在问她,眼角的余光却不时地瞟向船尾的斗笠客,似乎在观察他的反应。


    而那个斗笠客,依旧如同礁石般沉默,只有握着竹篙的苍白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竹篙表面。


    姜殷心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


    她深吸一口气,没有回答师爷的问题,反而举起了手中那枚一直紧握的“黄泉引路”钱。


    铜钱在鬼门关幽暗的光线下,散发着温润而独特的微光。


    “我持此物,受摆渡人引路至此。”她声音清晰,不卑不亢,目光却看向那斗笠客,“并非寻常亡魂,亦非阳间缉拿之犯。或有要事,需面见此地主事之人。”


    她的话半真半假,直接将问题抛给了那个深不可测的摆渡人,赌他引渡自己来此,并非无意之举!


    果然,那师爷看到铜钱,又听到姜殷的话,脸色微微一变,再次看向斗笠客时,眼神中的忌惮更深了。他显然认得这铜钱,也更吃不准这摆渡人与姜殷的关系。


    追兵们更是面面相觑,他们完全没料到姜殷会来这一出。


    现场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只有鬼门关前无数亡魂的呜咽和号角低沉的回响作为背景。


    就在这时——


    “铛——!!!!”


    一声恢宏浩大、震魂慑魄的钟鸣,猛地从鬼门关深处传来!


    声浪过处,仿佛连迷雾和忘川河水都为之凝固了一瞬!


    所有阴差,包括那位师爷,脸色都是一肃,立刻躬身垂首,变得无比恭敬。


    就连那三个追兵,也被这突如其来的钟声震得心神摇曳,下意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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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敛了气息。


    钟声余韵未绝,只见那扇原本紧闭的、巨大无比的青铜门扉,竟然发出“嘎吱吱——”一阵令人牙酸的、沉重无比的巨响,缓缓地、打开了一道缝隙!


    虽然只是一道缝隙,但对于那庞然大物而言,已足以容纳数辆马车并行。


    浓郁得化不开的阴气如同实质般从门缝中涌出,其中似乎夹杂着无数审判的律令、嚎哭与叹息。


    一道模糊的、穿着暗红色官袍、头戴判官帽的身影,出现在门缝后的阴影里,看不真切面容,只能感到一道威严而冰冷的目光扫过码头。


    那阴差师爷连忙小跑上前,对着门缝里的身影低声禀报着什么,不时指向姜殷和小船的方向。


    门缝后的身影沉默地听着,那道目光似乎在小船和斗笠客身上停留了片刻。


    片刻之后,一个平淡无波、却带着无上权威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直接响彻在码头每一个“存在”的意识深处:


    “持‘引路钱’者,既非寿终,亦非缉令所列。按旧例,可入关暂候,待核。”


    “巡阳卫队,尔等权限止步于此。退下。”


    话音落下,根本不容任何质疑。


    那三个追兵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张了张嘴,却在那无形的威压之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不甘地躬身行礼,一步步退向他们的巡阳舟,眼神怨毒地盯了姜殷最后一眼。


    而姜殷心中则是猛地一松!


    赌对了!这铜钱和摆渡人,果然有特权!


    阴差师爷转过身,脸色已经恢复了冷漠,对着姜殷公事公办地一挥手:“既如此,随我来吧。切记关内规矩,不得喧哗,不得乱走,否则魂飞魄散,咎由自取!”


    乌篷小船轻轻晃动了一下。


    船尾的斗笠客,第一次主动有了较大的动作。他手中的竹篙轻轻一推石台,小船便再次无声地滑入水中,调转方向,似乎就要离开。


    “等等!”姜殷忍不住脱口而出,看向那斗笠客,“你……是谁?为何帮我?”


    斗笠客的动作顿住了。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侧过了半边身体。


    斗笠的阴影下,姜殷似乎看到了一截线条冷硬的下颌,和一片毫无血色的、微微抿起的薄唇。


    然后,那个低沉沙哑、许久未说话的声音,再次伴随着忘川的风声,飘入她的耳中:


    “故人……托付。”


    “往前走……莫回头。”


    说完,他不再停留,竹篙一点,乌篷小船如同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地滑入浓雾与忘川的浊浪之中,很快便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姜殷独自站在石台上,手中紧握着那枚温热的“黄泉引路”钱,心中充满了巨大的谜团。


    故人?哪个故人?


    阴差师爷已经不耐烦地催促:“快些!莫要让判官久等!”


    姜殷收回目光,压下心头的万千思绪,迈步跟上阴差,走向那扇开启了一道缝隙、仿佛巨兽咽喉般的鬼门关。


    沉重的、冰冷的阴气瞬间将她包裹。


    门后是更深沉的黑暗与未知。


    但无论如何,她暂时摆脱了王劼的追杀,真正踏入了地府的核心地带。


    审计的初衷未改,但前方的路,显然比她想象的更加诡谲莫测。


    鬼门关的巨大阴影,彻底吞噬了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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