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一个人重要还是救很多人更重要？
沐轻言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陷入电车难题的困惑中。
也是第一次，她痛恨药物在自己身上毫无作用，这几天完全要靠其它的刺激才能撑下来。
毕竟Lawrence.Bedford让她看到的，那个躺在床上不知是陷入睡眠还是昏迷的Kinsley带来的冲击实在让她受不了。
和BI的斗争到现在，她第一次怀疑起这些事的意义，如果她是为了自己、老师和小胤而复仇，如果最后无法得到一个完好无损能在她面前活蹦乱跳的小胤，那这些年的坚持似乎都变成了笑话一般。
——劝Dustin劝得头头是道，原来她也并不是什么心怀大爱的圣人。
想到这里她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轻言，还是睡不着吗？”
每次在这种时候，沈初浛总是会适时出现，随便说点什么都能让她暂时冷静下来。
“初浛，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
面临抉择的时刻都是极度痛苦的，沈初浛这二十几年的人生中也遇到过很多次，每次都是抽筋断骨般的疼痛，她也自认为内心已经足够强大。
可如果连续两次做的选择都是要放弃那个自己一直寻找的人呢？
她知道自己根本无法真的体会好友的心情，尤其是在对方看起来依旧无比正常的情况下。
从知道养父联系过沐轻言开始她就一直待在这里，也曾说过无论轻言怎么选她都理解，选了阿胤也无可厚非，即便会让BI继续猖狂下去，但她们有的是时间，总有一天会让那些人自投罗网。
——她们是有时间，可社区的病人们没有时间了。
那天Henry抱着一个昏厥的小姑娘冲进实验室的时候，她第一次看到轻言慌到站不稳的样子。
后来对方说，那个孩子叫Aria，曾经不小心把球扔到Dustin身上就甩着两条小辫子跑过来道歉，当时她也在现场，小姑娘最后把球送给她了。
她说Aria有一个大她两岁的哥哥，但是有先天性心脏病，所以才有了Aria的存在。
后来理所当然，手术还没来得及做，Aria就被带到社区里生活了。
之前看来是拯救了小姑娘一条命，现在呢？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有的时候最终选择也许就只靠一件小事的推动。
社区里的发病率和死亡率居高不下，再拖延下去还不知道会出多少事，所以沐轻言再没犹豫，针对BI的计划依旧照常进行。
其实本来也只差最后一步了，要她停下也不可能。
当然，这也多亏有一次沐轻言和好医生谈话时对方不小心“说漏嘴”。
他说：或许，死去的那些人比活着的更关键。
于是，虽然死者为大，沐轻言还是组织医生加上Infinity的技术人员一起参与解剖，还好当时没有立刻将尸体处理，而是将ta们全部冰冻起来，也是想着或许有一天ta们的家人回心转意会愿意将ta们带回家去安葬。
而那些人发病的原理，早在研究那位记者的时候沐轻言就该想到的——
ta们的身体里，被植入了纳米机器人。
只是型号不是常见的那些，毕竟之前经过沈氏和Infinity严格排查都没发现一点信号残留，所以那只能是用了Lawrence.Bedford从未向公众透露或售卖的新技术。
就像之前说过的，纳米机器人的制造并不是问题，困难的是能源供给，以保证数以亿计的机器人能够按照要求工作。
而当前最常用的，自然还是用细胞和微生物作续航辅助。
而被植入那些器官提供者身体中的纳米机器人却稍有不同，它们的纳米分子驱动方式，用的是人体细胞自身燃烧产生的能量。
就像沐轻言之前在实验室给Jason看过的那个盒子，人造同位素放出的粒子会穿透一旁的微型原子反应堆，将它慢慢加热。
随着热度升高，同时同位素放出的粒子密度也逐渐增大，达到一定阈值后，反应堆就会启动。
而这些纳米机器人对于人体的消耗也是这样的，达到一定阈值后，人体的能量基本也消耗殆尽，所以慢慢地，人类自身就会油尽灯枯。
最后，彻底被纳米机器人接管，那个时候，他们就彻底变成傀儡。
而之所以会造成如此高的疾病发病率和死亡率，完全是因为BI的这项技术依旧不算完全成熟，还在实验阶段后期而已。
之所以这么长时间都无人发现，是因为这些受害者都是在被取了所需器官之后开始转换的，他们的生死根本无人再过问。
所以，如果沐轻言不让公众知道这件事，继续允许Lawrence.Bedford用人类的生命做代价满足自己的私欲，后果绝对不是任何人可以承担的。
很多年之前她曾经放弃过Kinsley，那时力量不够强大，身份暴露的话她自己也会有生命危险，因为才逼着自己下定决心不再寻找对方，暗地里慢慢积攒实力。
虽然痛苦，但都是值得的。
而现在，为了更多人的生命，她要再次放弃他一次。
无论这件事最后的结果是什么，沐轻言明白，有一半的自己好像已经崩溃，再也恢复不到原样了。
…
“Yan，有关于BI的消息你——”
York和坐着轮椅的Dustin一起进到实验室，刚开口就被好友的状态下了一跳。
“你手是怎么回事？多久没睡了？这样下去Kinsley还没回来你要先把自己累垮吗？”
他上前几步恼怒般地扯下对方手臂上贴的电极。
这几天Dustin要养伤，他飞了一趟总部处理正子操作核心被入侵的事，几人各忙各的，虽然知道Yan也不好过，但是这种连站都要站不稳的样子实在让他担心得很。
至于这些电极，应该是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Yan，我说一切都交给你决定，可不是让你这样无视自己的身体。”Dustin也对这种行为极为不满。
“一切都交给你”，是那天在病房里他说过的，沐轻言很感激朋友们的信任，所以更加不敢马虎，生怕走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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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带来什么不可逆转的危机。
“我没事，你们别这样看着我。”她烦躁地揉着自己的头发，另一只手朝Dustin伸过去，“什么消息，快说。”
Dustin和York对视一眼，知道现在劝不动人，只好如实开口：
“之前和你说的，在BI的那个朋友传了信息过来，是关于Lawrence.Bedford最新动向，Yan，也许你马上就要成功了。”
沐轻言接过终端，脑中迅速将所有附带乱码过滤掉，只剩最后的有用情报。
Lawrence.Bedford用人类做实验，想要用纳米机器人取代人体的行为自然引起了轩然大波。
无论业内业外，都不敢想万一自己只是接受了纳米机器人的治疗可最后却成为机器人的寄生体该怎么办。
这些小东西的应用范围太过广泛，几乎覆盖各行各业，数量也是极其庞大，像BI这样如此滥用下去，最最糟糕的结果，万一真的引发灰雾效应，人类连生存的地方都找不到。
无数国家官方或者非官方媒体都对其恶毒行径进行了谴责，民间团体、NGO、联合国相关人权保障组织都要求彻查，E国刑警已经出动，国际刑警也在陆续申请进入BI在各国的分部。
而Dustin收到的这条消息还说，Lawrence.Bedford威胁了一些受他控制的家族，强行召集他们全部去往E国BI总部大厦，很多拒绝前往的家族负责人被发现横死家中。
“这是要准备殊死一搏了？”沐轻言冷哼一声。
这位“神秘网友”已经好几个月没有任何消息，她也明白BI上上下下肯定严防死守不留一丝漏洞，现在能这么顺利地和Dustin联系上，起码内部是开始分崩离析。
“无论怎样，Lawrence.Bedford的垮台算是必然了。Yan...”York欲言又止，“那个人说已经在尽力寻找Kinsley，但暂时还是...”
沐轻言摆摆手，心里明白，就此刻而言，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嗯？这是什么？”
她点开对话框最后的一张年轻女孩儿的照片问道。
“我和Dustin分析了一下，这应该是对方的自拍，或许是想向我们求救，如果BI总部真的出事，她应该希望我们能救她出来。”
沐轻言之前也猜测过这位网友的性别，毕竟能跟上她思路还聊得特别投机的并不多，知道对方是个女孩儿，她心里忽然有一种微妙的开心。
只是…
“Yan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沐轻言将那张照片放大，左右端详了几眼。
“没什么…只是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姑娘看着好像很眼熟？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似的…”
对面两人再次对视一眼，搜寻一遍大脑深处，又双双摇了摇头。
“算了，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对了，Infinity被扣押的机器人不是在分批送返吗？Kins有没有找到？”
而几乎在她问出这句话的同时，终端“叮”的一声，跳出一条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