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责问沐轻言其实并不常听见，但是Vasile.Guan的心情她也能理解，虽然觉得没必要她还是开口解释了一句：
“Don''ttakeitpersonally,Dr.Guan，我其实经常犯这种礼节层面的错误，有的时候确实无法控制自己的大脑难免会同时想很多件事，但这并不代表我不知道感激二字，当时您冒着受伤的风险及时出手，直到现在我依然没有忘。”
很官方的几句话，除了为Vasile.Guan找回些体面再没有任何作用。
只是被沐轻言戳穿了他手臂的问题之后，这点体面也是可有可无的了。
作为顶尖外科医生，双手的灵活是决定手术成败的最关键因素，无论义肢技术再如何进步都不可能让他恢复到受伤之前的样子。
这种落差无论是谁都无法从容应对，就连York也曾为此消极过很长一段时间。
沐轻言忽然想起她为Vasile.Guan包扎时对方露出那种苍凉的表情，如今看来那并不是做戏，而是真的走投无路的颓然。
“您当时给我看过胳膊上的伤，那层遍布刀口的皮肤应该是假的吧？是故意给我看的障眼法。BI的技术虽然不能保证您的手臂达到之前的水平，但也不止于此，总归还是起了不小作用的。”
使用最前沿的纳米机器人起码保证医生的手臂功能恢复8成，而其余两成依靠Vasile.Guan后期自虐般的练习，还有——
机器人和AI的辅助。
这也是沐轻言逐帧分析那些手术观摩视频后才发现的。
但即便如此，也足够拯救跌入谷底的好医生，顺便让他心甘情愿成为一枚好棋子。
沐轻言不知道Lawrence.Bedford的阴谋背后医生参与了多少，但凭对方的医术绝不会轻易被放过，这不免会让人觉得惋惜。
“Yan…”
良久的沉默之后，Vasile.Guan重新开口，可是声音带着几不可查的压抑和颤抖，脸色也差到极点，却还是硬撑着问道：
“你说了这么多，有没有想过很多事也许只是巧合，我和BI的关系也只是你的猜测而已。难道你真的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吗？可别让我失望啊…”
“是，这也是我为什么让Dustin请你来澳洲的原因。Jason——”
等候在一旁的助理将自己手里的文件上传，在征得沐轻言授意之后开始进行说明：
“Dr.Guan刚到分部Yan小姐便让我把近期所有社区人员的体质检测报告交给他了，只是那些并不是原始数据，而是经过部分修改的。Yan小姐的意思，是想看看Dr.Guan在重测确认后是否会指出其中存在的问题。”
“很多数据的修改其实都参考了初浛公司的大数据模型，本来我也在担心，这些差别并不是轻易就能发现的，如果Dr.Guan真的看不出来也无可厚非。”
——可是他看出来了。
Sharon很适时得跟着插了一句：
“前几天Dr.Guan在质询会上公布过这些数据，他当时说了,‘或许因为Infinity对疾病的分析并不像在机器人领域那样在行所以很多地方都有些小问题。’”
York跟着点头，证明Sharon说的的确是事实。
“Dr.Guan的确很诚实地指出了其中存在的问题，但是——”Jason拿出那些数据的前后对比，“他能看出所有疾病对应的数据错误，却偏偏在他最擅长的心脏相关方面，并没有做任何修改。”
York和Sharon同时惊呼一声，两人对视一眼，不再说话了。
沐轻言将话题接过去：
“初浛告诉过我，只要有足够多的样本，做出大数据模型并非不可能，我相信对于BI来说这不是一件难事，而Dr.Guan，凭您百年医药世家的实力，这也是轻而易举。那些检测报告中有一份是我的，初浛都能看出我心脏有问题，而您倒是毫不犹豫批了‘正常’两字，不如您来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什么？”
这一质问终于让Vasile.Guan哑口无言，这段时间他的所有动作都在监控之下，无论什么借口只怕都无法解释他为何要掩盖所有受检人员的心脏问题。
沐轻言叹了口气，还是硬着心肠继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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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以上我所说的也许会有巧合，但是这么多的巧合就不再是巧合。而且，我一直相信一句话，所谓巧合，不过是阴谋的代名词而已。”
这句话说完，会议室中一片寂静，几人都默默消化着这个结论。
许久，对面座位中，Vasile.Guan突然鼓起掌来：
“Good！Yan，不愧是你，的确观察入微，我早说过，你没有看上去那么无害，只是没想到，你花了这么多力气要对付的人竟然是我。”
无论一个人要如何伪装，眼神总会透露出几分真实的自己。
之间在哈尔登的会议间隙，他按照手中的定位在另一个房间找到突然失踪的沐轻言时，或许是机械故障，有那么一瞬间他看到过这个女孩因为面容模糊程序失效而显露的真实样貌。
他并不知道在这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打开门时沐轻言看过来的那个眼神他永远不会忘记，并在此后很长时间让他反复拷问自己——
那样柔美的一张脸上，为什么会出现如此狠厉的眼神？
这样的人，也会有阴暗面吗？
现在，他似乎快要明白了，只是他心里清楚，中间隔着的那道悬崖，只怕永远都跨不过去。
“Yan，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我可以承认你说的都是事实。我也明白你想让我做什么，只是很可惜，我帮不了你什么。”
“是帮不了还是不愿帮？Dr.Guan，看来你欠Lawrence.Bedford的人情可不是一点半点。”
“是这样没错。”Vasile.Guan不再掩饰，因为此刻再无顾忌，他的状态反而慢慢正常起来，“无论怎样，‘知恩图报’这句话我还是知道的，而且Yan，你不要太高估我的重要性，对付BI，或许我真的对你毫无用处。”
“有没有用之后你会知道的。”
沐轻言似乎并未在乎他的拒绝，很随意地将刀叉往旁边一推，招手示意了一下Jason。
“Dr.Guan就交给你了，除了和外界的通讯，其它任何事都不要为难他。但是，如果他出一点意外，Jason，你知道后果的。”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