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至韵？”沈哲难以置信地说，他打量着闻不予，“他看着同你一般大啊？”
扶绫道：“比我大两个月。”
“想不到啊。千泊剑鹤至韵竟有个藏在外头的私生子。”
沈哲没见过鹤至韵，却也听过千泊剑的名号。那样孤高淡泊，痴迷武道的人，仅也曾浸□□爱，还真是出乎意料。
闻不予静静地坐着，一切与他亲娘鹤至韵有关的话题皆由扶绫代为回答。
观他神情，并非只是简单的将问题交由扶绫回答，而是不想回答。
沈哲看着对面两个年轻人，二人中间虽隔着个香几，可坐着的位置却更靠向对方所在。
这两个年轻人似乎很是亲近，不像是寻常好友。
闻不予敏锐地察觉到沈哲的视线，不动声色地探查着对方的意思。
这位沈师叔他们知之甚少，尚不知其是否可信。
他似乎很得柳朔信任。
短短一年，便能在青阳宗混到如此地步，柳朔还把代他来丰泉的任务交给了沈哲。
两道目光对上，闻不予先行轻点头，朝对方笑了笑。
“你确定宋蕴在月隐斋？”司正听扶绫说完了文都一事后问道。
“不确定。”消息来源毕竟是皮先生，扶绫的内心告诉她这事是真的，但她不敢打包票。
对方有意将这消息递给她，那月隐斋必有大患等着她。
皮先生就是拿捏了她想找到师父的心理，不论消息是真是假，扶绫都会往丰泉跑，往月隐斋跑。
“不知二位与月隐斋关系如何？”
在场的三家和月隐斋都不太熟。
沈哲从前是江湖浪客，四海为家。段家那头长辈们倒是和荀立争、荀立阳兄弟有些交情，但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至于司正嘛，他只见过荀立阳一次，不过点头之交。
这下扶绫犯了难。上一代乾坤同尘剑和月隐斋关系还不错，所以她才想找崔眉夫妻帮忙，无奈二人要退隐江湖。就算他们交情再好，扶绫也不好硬着头皮再请人家帮忙。
原想着这三位中应该能有人帮她这个忙，叫她好有个正经由头上门去探一探，顺便还能做个庇护，至少在上门那日护一护她。
如此这般，她只能上门盲探了。
众人对于扶绫想“自投罗网”的想法颇有异议。
“贤侄，不可如此莽撞。”司正说道：“荀家家大业大，私产众多，关押宋蕴的牢房还需慢慢寻找。”
扶绫道：“正因如此，我才要送上门去。”
凌落说的很清楚，师父性命危在旦夕，耽误不得。
一个一个找麻烦不说，很有可能她才找了没几个地方，师父那边就出事了。
还不如直接杀进月隐斋大本营。
月隐斋在丰泉扎根，手眼遍布全城。她在临江时对方都能把手伸过去，如今她人在丰泉，只怕路上的一条狗都有可能是特意安排的。
闻不予不是说了吗，他出门时有人跟踪。
虽不敢妄断来人何属，但扶绫敢断言，月隐斋内定然知晓她的所在。
一个七绝殿，一个月隐斋，没准被抓进去之后她会更安全。
扶绫摸着腰间的玉佩，“进了月隐斋，哪怕我和师父关在不同的地方，也比在外头漫无目的地搜寻要好。”
“糊涂。”沈哲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茶盏发出一声叮当响，“只进不出的法子，毫不顾忌后果。”
荀立阳那老狐狸不知道打的什么如意算盘，若是抓到她之后直接拿刀往她白皙的脖颈上那么一抹，还找什么宋蕴？
没准荀立阳直接将她“骨肉分离”，扔给狗吃。等宋蕴出来，还得为她上香烧纸，立衣冠冢。
沈哲的眼神扫过扶绫，发出声恨铁不成钢的叹息。
“我听说你是个医士，还以为是个谨慎的性子，想不到竟如此鲁莽。能想出这么个办法，实在是没脑子！”
沈哲连连摇头。
段聿之也劝扶绫莫要妄动，避免打草惊蛇。
“那凌落勾你违背师嘱，引你离开望州，千辛万苦到丰泉来，说不准皮先生和月隐斋二者早已勾结，此局真正的目标是用你来引你师父上钩。”
司正附和道；“聿之说的在理。况且武林大会已经不能再拖，顶多再过几日便会召开，你且等到当日荀家抽调人手前去参会时再去探查更为稳妥啊。”
段聿之朝闻不予使了个眼色，“闻兄，你难道不劝劝扶绫姑娘吗？”
闻不予刚张开嘴，扶绫便说道：“我要做的事情，他哪里劝得住我。”
她往后一靠，“诸位所述我岂能不懂。师父待我如母，将我养大，传我一身武功。她老人家如今就剩下我这一个徒弟了！知她遇险，我若不全力以赴，还有谁去冒这个险？纵然是设局捉我那又如何，我扶绫的命是师父的，就算死了，那也是还恩。”
扶绫长叹一声，挺直的脊背弯下去些。“我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查会打草惊蛇，不查就是将师父的性命交到对方手里。”
“诸君，那是我沧浪阁的仇人啊。”她抬起头，眼眶翻着一圈红。扶绫强忍着心中的哀伤与不忿，“师父在月隐斋的境遇如何，尔等可敢试想？”
一方帕子递到眼前，扶绫接过来，掩面抽泣。
厅堂内，那向来坚强乐观、旷达不羁的女子低下头颅，她的肩膀顺着呼吸发颤。这样极力压抑自己的哭法更叫屋内的几人心生怜惜。
闻不予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说道：“我等知你苦楚，你救人心切，却不能以自己的性命为饵。”
“是啊。”段聿之说：“不如就照司伯父所言，待到武林大会时再去月隐斋。”
“可……”扶绫抬起头，“苗方思蠢蠢欲动，武林大会当日她必定会对鹤姨出手，鹤姨势单力薄……”
闻言，司正主动说：“这你一切放心，如今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既是盟友，岂会见死不救。”
沈哲也道：“就是。扶绫姑娘，你放宽心吧。”他的目光转向闻不予，话头也一并转过去，“比起担心亲娘，闻公子似乎更在意扶绫姑娘。”
他这话锋转的突然，闻不予笑笑，打趣道：“难不成我也要像扶绫这样哭上一哭，才能叫您瞧出我是否为此事忧心？自然是眼前人更重要。”
沈哲大笑两声，“那是那是。不知鹤大侠何时抵达，我等好设宴迎接。”
闻不予道：“应当是明日上午。”
在段聿之家中吃了个酒足饭饱，二人选择步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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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客栈。
扶绫拭过泪的那方帕子正揣在闻不予的怀中，闻不予摸摸心口，问：“你真准备单枪匹马去月隐斋？”
扶绫转了个身，和他面对面走路。
“看情况。”她将两手背在身后，“怎么？你也糊涂了？认为我是那莽撞无脑的，真会上门送命？”
闻不予看着路，摊贩的东西沿街而摆，没什么规矩可言，扶绫再退一步就要被那地上的竹筐绊倒。
他往右挪一步，扶绫也跟着他挪一步，恰好避开那个竹筐。
“没有。”闻不予继续说：“见你哭的情真意切，所以才生了疑问。”
扶绫点点头，“还挺心疼我的啊。”
背着走路不大习惯，她正过身，与闻不予并排行走。
“方才经过的那个摊位不大对劲。”
闻不予说：“嗯，这路上眼线颇多。”
荀立阳在丰泉这地方还真是手眼通天。
二人一直走回客栈，等回到房中，扶绫才解释自己今日此举意欲何为。
今日在段家，众人所言不虚，就连她自己也是一句假话没说。
她确确实实想过直奔月隐斋，可迫于现实，她只能截断这念头。
她又不是傻子，旁人能想到的事情扶绫会想不到？
“我要他荀立阳派人请我上门。”
他不是眼线多吗，扶绫就赌，赌他在段家的宅子也布置了眼线，而今日在段家发生的事情会一字不漏地传到月隐斋。
扶绫拆下腕上带着的袖箭，手腕上的重量顿时轻了不少。她甩甩手，“皮先生不会好心递消息，荀立阳也不会平白留着师父的性命。”
他们就是设了局，要她自己走进去。
这个局，扶绫一定会赴约。
但是，如何赴约是她来定的。
武林大会，这日期未定，却一定会发生的事情实在扎眼。荀立阳又岂会错过这个机会，不在当日动些手脚？
“我按兵不动，急的是他们。阵仗摆好了没人来才是最可怕的。”扶绫不解道：“只是有一点我实在不懂。”
她拆了身上带着的暗器和毒药，七七八八地堆在桌上，闻不予伸出一根手指正在数着。
扶绫呈大字型摊倒在床上，“我到底有什么奇特之处，值得他们这么费功夫？”
闻不予数完了，回答道：“不知道。”
“想不到啊，我也有做赌徒的日子。”她将自己裹进被子里，“如果他要在武林大会上搞事，且这事需要我从中出力，他就必须得让我在那之前入局。”
扶绫说道：“我就静静等着，看看是谁来请我。”
说完，她便沉沉睡去。
听着扶绫的鼾声，闻不予轻手轻脚地帮她把桌上的东西收好。
骄阳正好，荀朗择已经在窗口坐了快一天了。
非池匆匆赶来，“少主，斋主他已知晓您偷跑出来的事情了。”
“知道了。”
荀朗择不慌不忙地起身，向外走去。
小二说：“客官，您走好嘞。”
他挥一下扇子，命令道：“这间客房我包下了。”
非池从怀中掏出两锭银子放在小二手上。
小二欢喜道：“谢谢客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