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航班已经安全降落在海市国际机场,现在是当地时间下午四点三十四分,地面温度……”
机上传来熟悉的中文广播。
闻潮声蜷缩在最后一排,不太舒服地蹙了蹙眉,他扯下眼罩,视线模糊地望向了窗外。
刚落过一场雨,停机坪的地面上湿漉漉,天色灰蒙,不远处的航站楼顶上立着一块大字招牌——
海市国际机场。
“……”
闻潮声静静地凝视着这行字,有些恍惚。
很快地,机上各处就响起了喧闹的动静,长达十多个小时的中转飞行让乘客们精疲力尽,大家都恨不得第一时间冲下飞机。
滋滋,滋滋,滋滋。
连上信号的手机传来接连不断的震动。
闻潮声低头看向自己的微信未读,视线触到某个头像的一瞬间,那种习以为常的头晕心闷又出现了,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
他看了一眼时间,从口袋里拿出自己分装好的药袋,取出一粒小小的药片,也不饮水,直接生吞干咽了下去。
苦涩的味道从喉咙里蔓延。
闻潮声忍住想吐的冲动,面无表情地关掉了手机页面。
十几条微信消息,一条都不想回,烦。
排队的人群终于有了动作,闻潮声乏力起身,默默跟在最后走出了飞机。
雨后的新鲜空气从廊桥的缝隙里传来,带着潮湿的闷意,不同于佛罗伦萨的炎热干燥,直到此刻,闻潮声才有了回国的实感。
一别多年,他终究还是回到了华国。
…
过了海关,刚走出机场门,一道嘹亮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小声,这边!这边!”
“……”
闻潮声有些迟钝地找准了来源。
他看着小跑到跟前的人,脸上浮动一丝许久未见的局促,“表哥。”
宋庭将自家表弟上下打量了一遍,笑道,“你这都没什么变化啊,不知道还以为是在校大学生呢。”
闻潮声从小就是一头天然的小卷毛,偏栗棕色,他的五官继承了父母的全部优点,白净俊秀,偏偏爱戴着一副黑色粗框眼镜,很刻意地将自己的样貌遮了一大半。
“……”
闻潮声耳尖泛红,很想说一句“哥,你倒是变胖了些”,又觉得不礼貌,就没说。
宋庭习惯了闻潮声的闷性子,笑着接过他的行李箱,“好了好了,车停在外面,跟我来。”
闻潮声攥了攥自己的背包带,“嗯。”
宋庭边走边问,“怎么就这么点行李?你这次回国要待多久?之后不走了吧?”
“八个月。”
闻潮声报出的时间很具体。
宋庭一愣,“还要回意大利?”
“看情况。”
闻潮声藏在镜片下的眸光晦暗了一秒,转移话题,“等顺利拍完电影再说。”
“也是,手头的这部电影才是要紧事。”
宋庭点了点头,用余光观察着沉默寡言的闻潮声。
他的姨父和小姨,也就是闻潮声的亲生父母,是华国影视圈内知名的金牌导演和编剧。
得益于家庭环境的熏陶,闻潮声从小就对影视方面的创作展现出了极高的天赋和兴趣,大学毕业前,他自编自导的电影处女作就已经入围了国际电影奖项的提名,还捧红了电影主演。
后来的第二部文艺电影,更是收获不菲,名声大噪。
可惜在执拍第三部电影时,闻潮声的剧组似乎出了点问题,拍摄不了了之,连网上都查询不到相关消息。
作为亲戚的宋庭是听长辈们隐晦提起,闻潮声从那之后就和家里父母闹僵了关系,这些年一直留在海外生活。
至于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知情的当事人不肯说,外人无从得知。
宋庭开了一家影视项目服务的小公司,半年前,他突然收到了闻潮声发来的消息——
对方说自己创作了一部全新的电影剧本,想要在国内进行拍摄,还请他帮忙拉投资、组局。
按理来说,这种事情找闻春申、宋雪兰夫妇会更方便,毕竟夫妇两人是影视圈大咖,手里面多得是人脉和资源。
但宋庭琢磨着闻潮声和家里人闹僵的关系,于是主动应了下来,忙前忙后了好一阵。
——啪嗒。
车门关上。
宋庭将提前备好的电影剧组资料递了过去,说,“筹备工作已经到尾声了,拍摄许可证也在走流程,只要选角顺利,国庆前应该能开机。”
“嗯。”
闻潮声小鸡啄米,视线凝在项目企划书上,一个字一个字地看得很认真。
宋庭等了一会儿,才问,“饿吗?带你去吃个饭?”
闻潮声摇头,“我想先回去休息,有点累。”
“行。”
宋庭完全尊重闻潮声的意愿,“那先送你回去,明天再带你吃点好的。”
闻潮声在回国前就已经找好了住处,并且一次性付清了半年的租金。
还算靠近市中心的位置,房东将一套平层改成了四套独立的小房间,其他三户已经有租客入住了,唯一公用的入户玄关处带着点烟味,味道不算好闻。
宋庭是第一次来这儿,忍不住皱了皱眉。
闻家的经济条件不差,闻潮声从小更是养尊处优过来的,怎么给自己租了这么一间分隔的合租房?别是被网上中介坑了吧?
按照房东在微信上的指示,闻潮声摸到了藏在多肉盆栽底下的钥匙,找准自己的房间开了锁。
一卫一室,只有简单的几样家具,空间不大,甚至算得上狭小。
宋庭忍不住出声,“怎么租了这么一个地方?小得走几步路就撞墙了,要不你去我那里住?再不济也给你开个酒店。”
“……”
闻潮声听出对方的嫌弃,沉默了两秒才给自己找补,“我一个人住够用了,这房子就是个过渡,电影开拍后,就跟着剧组一块住了。”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
宋庭已经结婚生女了,闻潮声最不喜欢麻烦其他人,哪怕两人是表兄弟关系,他都怕叨扰到对方的小家庭。
“行吧,要是住不惯再帮你找新房子。”
宋庭将闻潮声的行李箱拿了进来,房子小,也没什么收拾的空间。
他临走前说,“明天下午约了剧盒传媒的老板聊投资款的事,到时候我来接你?人家点名想要见你。”
“……好。”
“那你好好休息,倒个时差。”
“嗯,表哥再见。”
房门轻轻合上。
闻潮声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那种长时间飞行后的头晕疼痛还在持续,但他习惯了忍耐,也习惯了沉默。
他慢慢挪到床内侧,一伸手就扯开了紧闭的窗帘。
外面的天色还没暗。
对面办公楼的LED电子大屏上,一副巨大的真人海报映入他的眼帘——
对方穿着一件挺阔的黑色衬衫,衣料透出一种冷调的光泽,那张算得上俊美的面容特写几乎占据了整个屏幕,眉骨投下的阴影衬得双眼越发深邃如刃。
而海报底部,印着闻潮声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席追。
如今娱乐圈当红的人气男演员,今年年初还拿下了百像奖最佳男主的奖项,影帝头衔傍身,风头正盛。
席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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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工作室挂靠在全盛娱乐,作为公司金字活招牌,他的海报自然被投在了公司外墙最显眼的LED大屏上。
“……”
闻潮声的视线黏在了大屏上,心跳不受控地漏了好几拍,往事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极速掠过。
直到眼中泛起了酸涩的水雾,他才慌乱地低下了头。
真没出息。
怎么光是看着这人的海报,情绪就能不受控?
闻潮声无声地想着,心脏后知后觉地泛起钝痛——
席追是他的初恋,也是他的前任。
当年,两人的感情因为异国不了了之,甚至连句“分手”都是在微信上匆忙提的。
闻潮声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半个月前,他只是在租房app上看见了房东拍摄的这一窗景,就以最快速度租下了这间狭小的合租单间。
他没有勇气直面自己的前男友,只能采用迂回战术,住在了对方公司附近。
或许有朝一日,他能透过这扇窗再看一看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滋滋,滋滋,滋滋。
微信又响起了连环震动,发消息的人似乎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闻潮声凝固的思绪动了动,趁着对方弹来电话请求之前,手指僵硬地回了消息:
“已经到了,正准备休息,我接下来会很忙,你记得答应我的事,别一直给我发消息。”
他深呼一口气,不太情愿地加上一句:
“八个月期限一到,电影能按时拍完,我会回去。”
回完这两条消息,闻潮声只觉得魂都被抽走了一大半,呼吸间的抖动越来越明显,思绪迟缓,视野晕眩,那种心悸感又强烈了起来。
他知道,他又犯病了。
闻潮声颤抖着从口袋里摸索出了分装药袋,按照标签又吞了一小颗的药品,舌尖弥漫上一如既往的苦味。
他筋疲力尽地侧躺在床上,视线贪恋着窗外那抹身影,虚假的,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身影。
药效迅速而强烈地发挥了作用,用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将闻潮声拖入那黑色且黏稠的梦境中。
梦里充斥着无数人重叠的指责声,以最激烈的口吻撕扯着他的灵魂,难以名状的痛苦化作胶状质地的粘液,从四面八方向他袭来。
闻潮声无数次尝试过逃离这梦魇,却永远无力被困。
久而久之,他不再挣扎,任由痛苦形成的漩涡将自己一点点吞没、窒息。
他不止一次想过,或许终有一天,他会在这场噩梦里真正死去。
只是这回,稍微有了一点不同。
在闻潮声即将被噩梦蚕食之际,一道久违的声音响了起来,冷淡得如同利刃,却替他破开了重重黑暗——
“闻潮声,你总算舍得回来了?”
“啊!”
闻潮声醒得很突然。
这药效原本应该让他睡到早上,可现在,窗外夜色正浓。
药的副作用还在持续,闻潮声难受得滚了一下干涸的喉咙,又一次看向了窗外的“席追”,耳边还回荡着梦里那声质问。
冷冰冰的声线,里面夹杂更多的是怨恨,但他已经很久没在梦里听见过席追喊他的名字了——
看来今晚也不算噩梦。
闻潮声很会自我安慰,他蜷缩着躺了好一会儿,呼吸终于延迟变得顺畅。
窗外的LED大屏还在持续显示。
闻潮声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如今就待在海市,和席追的公司、工作室就隔了不到百米的距离,内心深处隐隐透出一种温软的满足。
他抿了抿毫无血色的唇,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要是能再见一面就好了……”
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