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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血脉微澜

作者:万斛珠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幽月林之行带来的收获逐渐沉淀。三十功绩点对于拮据的外门弟子而言是一笔不小的财富,白芷三人兴高采烈地用它们兑换了辅助感气的丹药和几样实用的小符箓,修炼劲头更足了。姜璃则相对谨慎,只补充了些基础的解毒散和止血膏,剩余的功绩点存了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那件灰扑扑的储物袋被她用细绳穿了,贴身藏在最里层的衣物下,里面安静地躺着黑色碎片、几株优质月影草、那柄略有反应的青铜小刀以及她全部的家当——寥寥几块灵石。拥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隐秘空间,让她心中踏实了不少。


    她尝试了几次在夜深人静时,引导太阴灵炁温养那柄青铜小刀。过程极其缓慢,每次只能让刀身上的符文亮起极其短暂的微光,卷刃处的变化更是微乎其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这验证了她的猜想:她的力量确实对这些古老或阴属性的物件有着特殊的温养效果。这需要持之以恒的水磨工夫,急不来。


    日子似乎又回到了以往的节奏,修炼、听课、完成宗门任务。但经历过实战的洗礼和资源的初步积累,姜璃的心态已然不同。她更加渴望力量,渴望能掌控自己的命运,而不是永远这般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这一日,杂务堂发布了一项集体任务——协助药堂清理并加固“赤炎藤”培育园的外围护栏。


    赤炎藤并非阴属性灵植,而是一种喜阳、带有一丝微弱火灵气的藤蔓,其汁液是炼制某些火属性丹药或绘制相应符箓的辅料。它的培育园位于月冕峰的一处向阳坡地,与伴月谷的阴柔环境截然不同。


    任务奖励按劳分配,主要是功绩点。不少外门弟子都接了任务,姜璃四人也在其中。风婉清似乎对这种粗活不屑一顾,并未出现。


    来到培育园,一股干燥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阳光毫无遮挡地倾泻下来,脚下的土地都有些发烫。大片暗红色的赤炎藤如同网络般爬满了搭建好的支架,叶片厚实,在阳光下泛着油光。


    他们的任务是更换一批被赤炎藤旺盛生命力撑得有些开裂的旧护栏,并加固地基。工作枯燥且耗费体力,需要将沉重的黑铁木桩打入坚硬的土地,再将特制的、能抑制藤蔓过度生长的“沉银丝”网固定其上。


    弟子们分成若干小组,各自负责一段区域。


    姜璃、白芷四人分到了一段位于坡地中段的区域。烈日当头,很快众人便汗流浃背。挥舞特制的木槌将铁木桩砸入坚硬的地面,更是对体力和耐力的考验。


    白芷、林荷、赵小敏修为较弱,体力消耗极快,干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气喘吁吁,手臂酸软,进度缓慢。


    姜璃虽也感到炎热,但经过月华淬体的身体显然强韧得多。她默默承担了更多敲击木桩的重活,动作沉稳有力,效率颇高。她刻意控制着力度,使自己看起来只是比常人体力稍好,并非拥有超常力量。


    然而,意外总在不经意间发生。


    就在姜璃奋力将一根尤其粗壮的铁木桩砸入近半时,旁边支架上,一段被烈日晒得有些焦脆的老藤突然“咔嚓”一声断裂!上面缠绕的一大丛赤炎藤瞬间失去支撑,猛地向下耷拉下来,带着惊人的重量和惯性,直直朝着正在下方弯腰固定沉银丝网的林荷砸去!


    那藤丛极其茂密,枝条上还有细小的尖刺,一旦砸实,林荷少说也是头破血流,甚至可能被那些尖刺划伤!


    “林荷小心!”白芷和赵小敏的惊呼声同时响起,但她们离得稍远,根本来不及反应。


    林荷听到惊呼,茫然抬头,只看到一片暗红色的阴影带着风声当头罩下,顿时吓得呆立原地,忘了躲闪。


    千钧一发之际!


    距离最近的姜璃根本来不及思考!她的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扔下木槌,脚下猛地一蹬地面,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般扑向林荷!速度之快,甚至在她身后带起了一抹淡淡的残影!


    在扑过去的同时,她伸出右手,并非去推开林荷,而是直接抓向那砸落的最粗壮的一根主藤!试图凭借力量将其强行拉住或推开!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噗!”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姜璃的手牢牢抓住了那根布满尖刺的主藤,巨大的冲击力让她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涌出!但她竟真的凭借这一抓之力,硬生生将那砸落的势头阻滞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


    她左手猛地一推惊呆了的林荷,将其推出了藤蔓覆盖的范围。


    而她自己,却因为这一推的反作用力,以及藤蔓剩余的冲击力,身体失去平衡,向后踉跄跌倒,右手依旧被那根主藤上的尖刺深深刺入,划开了一道长长的、深可见骨的口子!鲜血顿时染红了暗红色的藤蔓和她青色的衣袖。


    更多的藤蔓枝条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虽然被她阻滞后力道大减,但仍有一些扫过她的手臂、肩背,留下道道血痕。


    “姜姐姐!”


    “姜璃!”


    白芷三人这才冲过来,手忙脚乱地将那些藤蔓扯开,把姜璃从藤丛下拉了出来。


    只见姜璃脸色苍白,右手手臂上一道伤口狰狞可怖,鲜血汩汩流出,很快浸透了半截衣袖,其他地方的划伤也在渗血,看起来颇为吓人。


    负责监督任务的药堂弟子闻讯赶来,查看了一下伤势,皱了皱眉:“伤口很深,还有赤炎藤的火毒,需尽快处理。”他拿出金疮药和解毒散递给白芷,“先给她敷上止血解毒,然后立刻送她回谷中医治休养。”


    白芷连忙接过药粉,小心地洒在姜璃的伤口上。药粉触及伤口,带来一阵刺痛,姜璃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然而,就在这剧痛传来的瞬间——


    她心口那团一直安静流转的温热,仿佛被这外来的伤害和火毒刺激,猛地自主躁动起来!


    一股难以形容的、温和却磅礴的暖流,并非以往修炼时引导的月华灵炁,而是源自血脉更深处的某种力量,骤然从那温热的核心中涌出,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涌向她受伤的右臂以及周身被划伤的地方!


    这股力量所过之处,剧痛如同被温水洗涤,迅速消退!一股强烈的、麻痒的感觉取而代之,仿佛有无数细微的生命在伤口处疯狂蠕动、修复!


    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并非肉眼,而是内视感知),右臂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边缘的肌肉纤维,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蠕动、连接、愈合!渗入皮肉的那一丝丝赤炎藤带来的灼热火毒,遇到这股暖流,如同冰雪遇阳,瞬间就被净化、驱散,化为乌有!


    手臂上其他细小的划伤,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血、收口,只剩下淡淡的红痕!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几乎就在白芷撒上药粉后的几个呼吸之间!


    白芷正手忙脚乱地想撕下衣襟给姜璃包扎,却突然愣住了,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姜璃的手臂:“姜……姜姐姐……你的伤……血,血止住了?这……这药效这么好吗?”


    旁边的林荷和赵小敏也凑过来看,同样一脸惊愕。只见那原本狰狞的伤口,虽然依旧看起来可怕,但流血已然止住,伤口边缘的颜色甚至从之前的焦黑(火毒侵蚀)变得红润起来,仿佛已经过了一两天的恢复期!


    那药堂弟子也“咦”了一声,蹲下身仔细查看,脸上露出困惑:“怪事……这解毒散和金疮药虽是上品,也不该有如此神效……尤其这火毒,祛除得也太干净了……”他疑惑地看了看手中的药瓶,又看了看姜璃苍白却似乎并无大碍的脸色。


    姜璃心中剧震!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绝非药粉的功效!是她的血脉!在她遭受创伤和火毒侵袭时,第一次主动地显现出了强大的恢复和净化能力!


    她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绝不能暴露!立刻暗中极力约束那仍在试图修复伤口的暖流,使其速度放缓百倍,同时脸上挤出虚弱的表情,声音细微地说道:“或许是……或许是师妹体质稍异,对丹药吸收较好……加之伤口看着吓人,实则未真正伤及要害吧……”


    这个解释十分牵强,但那药堂弟子检查了半天,也看不出别的问题,只能将原因归咎于姜璃“运气好”和“体质特殊”。毕竟修仙界无奇不有,总有些人恢复力比常人强些。


    “既然血止住了,便好生回去休息,今日不要再动用右手。”药堂弟子嘱咐了一句,便转身去处理那断裂的藤蔓了。


    白芷三人虽觉惊奇,但更多是庆幸,小心翼翼地将姜璃扶起。


    回伴月谷的路上,姜璃沉默不语,内心却远不如表面平静。右手伤口处那麻痒的修复感虽然被她极力放缓,却依旧持续而坚定地进行着。她能感觉到,最多一夜,这道可怕的伤口就能愈合得七七八八!


    这种恐怖的恢复力……就是娲皇血脉的力量吗?造化生机,祛污除毒?


    震惊过后,涌上心头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一丝更深的警惕。激动于自身拥有的潜力远超想象;警惕于这能力一旦暴露,将引来何等可怕的觊觎和灾祸。刚才实在是情急之下,血脉自主反应,以后必须更加小心,绝不能轻易受伤。


    回到竹昕苑,她谢绝了白芷三人进一步的照顾,独自回到房中。


    关上门,她立刻仔细检查伤口。果然,深可见骨的伤口已经初步粘合,不再需要包扎,只剩下一条粉红色的新肉痕迹,周遭的划痕更是几乎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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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盘膝坐下,尝试着主动去沟通引导那股修复性的暖流,却发现它已然退回心口那团温热之中,沉寂下去,无论她如何尝试,都不再回应,仿佛刚才的爆发只是一次被动的防御机制。


    “看来,目前还无法主动掌控这种恢复能力,只有在身体遭受足够程度的伤害或侵入时,它才会自主显现……”姜璃若有所思,“而且,似乎对‘毒’或者‘异种能量’有着特别的净化效果。”


    这次意外受伤,因祸得福,让她窥见了血脉力量的又一冰山一角。


    接下来的几天,她以养伤为由,深居简出,正好借此机会巩固修为,同时更加努力地尝试去理解和掌控那缕血脉温热。她发现,在月光下静修时,那温热似乎更加“活跃”,与她的沟通也更为顺畅,虽然依旧无法引导出那修复性的暖流,但对太阴灵炁的吸纳和炼化效率却隐隐又提升了一丝。


    她的修为,在水到渠成般的情况下,悄然突破到了感气后期。灵炁更加充盈,神识范围也扩大了些许,对周围环境的感知愈发敏锐。


    有时,在她极度凝神静气,将神识集中于某一点时,甚至会偶尔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一闪而逝的、不同于灵炁波动的“视线”。那感觉缥缈难寻,仿佛只是错觉,却让她后背发凉,深知那暗中的窥探从未停止。


    数日后,她的“伤”彻底“痊愈”,重新开始参加集体活动。右臂光滑如初,连一点疤痕都未留下,引得白芷几人啧啧称奇,再次感叹她恢复力惊人。姜璃只推说用了家里传下来的某种伤药,含糊过去。


    这一日,传功堂的课程是“基础符箓辨识与绘制”。


    授课的是一位不苟言笑的符堂师姐。她讲解了最常见的几种基础符箓(如清风符、辟尘符、小火球符)的符文结构、灵炁灌注要点以及绘制时的心境要求。


    “……符箓之道,在于以自身灵炁为引,沟通天地能量,于符纸之上构建稳定符文,存其势,备其用。心不静,则炁不稳;炁不稳,则符必败。轻则符纸焚毁,重则灵炁反噬,伤及自身……”符堂师姐严厉地警告道。


    然后,她给每人发了三张最低等的符纸、一小碟朱砂灵墨和一支符笔,让大家尝试绘制最简单的“清风符”。


    绘制符箓极耗心神,对灵炁的控制力要求极高。大部分弟子连毛笔都握不稳,更别提灌注稳定灵炁了。很快,场上接二连三响起“噗”、“噗”的轻微爆鸣声和沮丧的叹息,一张张符纸或因灵炁冲突、或因笔画错误而化为飞灰或失去灵光。


    风婉清似乎早有基础,失败一次后,第二次便成功绘制出了一张清风符,虽然符文光芒略显黯淡,但确实成了,她脸上再次露出得意之色。


    姜璃凝神静气,并未急于下笔。她仔细观察着符堂师姐展示的符文,那复杂的线条在她眼中仿佛活了过来,她能隐约感知到其中灵炁流转的节点和轨迹。


    她提起符笔,蘸饱灵墨,落笔的瞬间,心口那缕温热微微流转,并非提供力量,而是让她心神空前清明,手腕稳定无比。


    她并未完全按照教授的标准笔顺,而是遵循着那种玄妙的感知,笔走龙蛇,灵炁通过笔尖均匀而稳定地注入符文之中。


    一气呵成!


    当最后一笔落下,桌案上的符纸骤然亮起一层柔和的青色光晕,随即内敛,符文清晰流畅,隐隐有清风环绕之感!


    一张完美的清风符!


    而且是一次成功!


    周围的失败声和叹息声仿佛成了背景音。符堂师姐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案前,拿起那张符箓,仔细看了看,眼中再次闪过惊异,但这次多了几分真正的赞赏:“笔触流畅,灵炁均匀,结构稳定……很好!你在符箓一道上,颇有天赋。”


    这一次的夸赞,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具体和肯定。


    姜璃心中了然。这并非简单的“天赋”,而是血脉力量带来的超强感知力和控制力,在符箓绘制这种极度需要精细操作的事情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风婉清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看着姜璃那张明显比她品质高得多的清风符,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为什么?为什么总是她?!明明只是个穷酸孤女!


    姜璃坦然接受了师姐的赞许,心中却无多少喜悦,反而更加警惕。表现出的“天赋”越多,落在身上的目光就会越复杂。炼丹、炼器、阵法……这些需要精细操控的辅修之道,恐怕都会成为她血脉能力的放大器。


    福兮祸之所伏。


    她感觉到,那暗中的窥探,在这一刻,似乎变得更加专注了。


    血脉已微澜,风起于青萍之末。


    更大的波澜,或许已在酝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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